第88章 期末測評（下）

　　「學生不懂，請教授賜教。」唐川臉色不變，願聞其詳。

　　李教授拿手指戳著那一份文件，「論人工智能輔助機甲操作系統的可行性？唐川，你不要告訴我你忘了所有的機甲操作技巧，你的手已經快過你大腦下達的指令，還能夠抽出時間來分心人工智能？奧斯帝國再厲害的機甲戰士，都只能在身經百戰的前提下，依靠經驗做出一些下意識的動作，這種，或許能讓人錯誤地以為指令不經過大腦就實施了，可是那只不過是幾百次幾千次的強行記憶而已！在這樣的情況下，人工智能能幫上什麼忙？它能代替你操作機甲嗎？」

　　不等唐川回答，沃克福教授緊接著發話，「操作機甲，靠的是人類的大腦。人類製造出來的機械，只有人類才能駕馭。如果你的研究只是用人工智能來改善機甲的操作系統，那也就算了，可是妄圖用人工智能來直接進行作戰，你難道是想涉足大腦禁區嗎？」

　　眾所周知，現在的機甲操作水平其實已經到了一個瓶頸，雖然說有賀蘭這樣的怪胎存在，操作速度能達到一個讓人望塵莫及的水準，可是對於絕大部分人來說，再快，也就那麼快了。

　　曾經有位瘋狂科學家曾經提出過這樣一個設想——用人的大腦直接控制機甲操作系統，用精神力來下達所有指令。

　　但這無疑是極其瘋狂的，大腦是一個多麼強大而又脆弱的地方，把電子設備與大腦直接接駁，重則死亡輕則癡呆，就算成功了，大腦真的能負荷那麼繁重的任務嗎？

　　無論科技有多麼發達，對大腦腦域的開發，進展都極為緩慢，更不用說那極其虛無縹緲的精神力。現在是期末答辯也就算了，如果唐川敢隨便出去吆喝一聲，那可是要被抓起來集體批判的！

　　用人工智能來直接進行操作也不可以，銀河帝國就是前車之鑒！

　　所以李教授和沃克福教授，能不生氣嗎？他們見慣了狂妄自大的所謂天才，以為自己有那麼幾分天賦，就想去觸碰他們這些老東西都不敢碰的東西，結果毀了自己前途不說，那些天賦也消磨光了。

　　可唐川似乎根本沒有認錯的意思，仍舊站得筆直，不卑不亢，「兩位教授，那我敢問你們一句，科技會殺人，我們就摒棄科技了嗎？」

　　「這跟我們說的性質不一樣！」李教授橫眉冷對。

　　唐川眸光凌厲迎難而上，「有什麼不一樣？科技的進步哪一次不是伴著失敗和犧牲？電能殺人，能源可以爆炸，我們就棄之不用了嗎？機甲、太空堡壘，現代武器威力最大的能直接毀滅一個星球，可是各國禁止使用了嗎？不，他們還在開發新的能源，他們還在造更多的能殺死更多人的武器，我們，甚至就是這些武器的締造者。」

　　唐川說的擲地有聲，一連串的問題把幾位教授問得一時語塞。他們是科研工作者，可不是嘴皮子一碰就能說得天花亂墜的政客。

　　唐川只停頓了一秒，不給他們插話的機會，就繼續說：「這段時間我翻遍了銀河帝國的所有資料，我知道你們在擔心什麼，毫無節制的科技狂熱，讓很多人都失去了理智，妄圖用科技來控制人類的一切。但是別人的失敗，不能成為我們故步自封的借口！那是讓我們吸取教訓，再重新出發的依仗！」

　　「吸取教訓，你吸取什麼教訓了？！」魔多教授終於坐不住了，抓起桌上的筆就往唐川身上扔。

　　唐川一個靈活地躲閃，臨危不亂，「老師，你們這是在害怕，害怕未來，害怕自己所堅持的信仰終有一天會來反噬，最終落到銀河帝國那樣的下場。但老師，您是人類的先驅啊，您都不勇往直前，怎麼能表現您的雄偉呢？」

　　「少給我拍馬屁！油嘴滑舌！」魔多教授鼻孔裡出氣，「現在人工智能才研究了幾個啊？你就想出這樣的研究，是不是瘋了？！你難道是想把人做成人工智能嗎？」

　　李教授和沃克福教授一驚，連忙拉住魔多教授，「魔多教授！」

　　這句話要是給唐川扣上了，那罪名可就大了！

　　魔多教授意識到自己失言，趕緊閉嘴。

　　而此時外面等得心焦的田螺等人透過考場門上的玻璃窗，緊張而擔憂地觀望著裡面的樣子。考場的隔音效果很好，他們根本不能聽見他們在說什麼，可三位教授激動慍怒的表情可都活靈活現的。

　　而且，他們看到摩多教授都氣得扔東西了！

　　天吶，唐川該怎麼辦？不會通不過考試吧？

　　田螺等人開始懊惱了，如果當時強拉著唐川進他們小組就好了，現在也不至於讓他一個人被罵得這麼慘。

　　這時，又是呼啦幾個人從大門外跑進來，一邊跑一邊氣喘吁吁地喊，「98！98人呢？他的考試結果出來了嗎？」

　　什麼98？所有人都不禁一頭霧水。隨後趕到的羅明光解決了他們的疑惑，「唐川機甲系的考試得了98分，系統剛剛給出了詳細評價，手速79，有效攻擊率95％，評級：S。」

　　天……

　　98的高分，79的手速，雖然沒有突破80大關，可他成長得也太快了吧？！

　　田螺拍著胸脯，「那就好那就好，唐川即使在這裡失敗了，去了機甲系，也是絕對的尖子。」

　　只是有點可惜和捨不得啊。

　　噠噠的腳步聲又響起，越來越多的人聚到機甲製造系，各個系的都來了，問問情況，都是聽說了那個S級評價，特地來看唐川的！

　　秦海和張潮生從人群裡走出來，聚到羅明光身邊，他們剛考完試就急急忙忙趕過來了。

　　製造系的學生們面面相覷，他們這一向冷清的地方，還是頭一次聚集了那麼多人。

　　張潮生聽田螺和羅明光說著剛才唐川進入後的情景，不禁也湊到玻璃窗上看——很正常啊，哪裡像是在吵架？

　　唐川重新露出微笑，「老師，您別生氣，我也沒說要那樣做啊。我猜我上交的資料，你們一定只看了個大概，就氣得沒有仔細看到最後對不對？」

　　三位教授都愣了，異口同聲：「什麼意思？」

　　唐川無奈，「我只是在前半部分闡述了各種操作機甲的方式，來探討可行性。至於為什麼著重於人腦研究這一塊，是因為我要陳清利弊，說明我研究的可行性啊。」

　　李教授一臉懵逼，「那你到底在研究什麼？」

　　「《論人工智能輔助機甲作戰系統的可行性》，是在銀河帝國失敗的基礎上，總結教訓，另闢蹊徑啊。我的具體研究，還在終端裡存著呢，打算答辯的時候再展示的。」

　　唐川眨著大眼睛，要多無辜有多無辜。

　　摩多教授臉上一陣火燒一陣冰寒，下一秒，就抓起桌上的文件，直接繞過桌子衝向唐川。

　　「誒誒誒怎麼又打起來了！剛剛不是好好的嗎？」

　　「媽呀這也忒狠了，他們不是師生是仇人吧？」

　　……

　　李教授和沃克福教授一臉無語地看著魔多教授攆著唐川滿考場亂竄，第一次明確地體會到，什麼叫——什麼鍋配什麼蓋，什麼樣的老師教出什麼樣的學生。

　　「老師老師，別生氣，我只是想保持新鮮感……」唐川邊跑邊回頭討饒。

　　「新鮮感個屁！你都滿臉膠原蛋白了還要啥新鮮感！」

　　「老師我錯了。」

　　……

　　唐川心裡在撓牆，那你們也沒給我開口的機會不是？一上來就一個「一派胡言」，王炸啊。

　　好不容易魔多教授跑累了，兩人才回歸正位。李教授清了清嗓子，「唐川，開始你的自我陳述吧。」

　　「好的教授。」唐川臉不紅氣不喘，打開終端連接投影，將真正的研究內容公佈，「我的意思是，排除那些風險太大的不正確的路徑，我們可以換一種方式來思考這個問題。」

　　唐川站在投影前，侃侃而談，「人工智能是碩果僅有的尖端貨，無法普遍配備。但因為我們要保持人的絕對控制權，所以駕駛機甲所需的輔助，其實並不需要那麼高端。在目前的科技文明水平下，我們所需要的是介於普通系統和高級人工智能之間的產物。」

　　摩多教授動了動眉毛，這還有點意思，「不過即使是介於兩者之間，要研製出來也是很困難的一件事。」

　　唐川就知道他會這麼問，嘴角勾起一抹恰到好處的透著自信的微笑，「術業有專攻，我們為什麼不研製一個獨屬於機甲的智能？它不需要擁有其他任何別的功能，只需要輔助操作。」

　　沃克福教授也來了精神，「具體的輔助方式呢？你說說。」

　　「一，我們傳統的機甲操作方式，就是手控，但如果加入這個智能，我希望可以做到聲控。我兼修機甲系，所以很清楚有的時候不是我們手速不夠快，而是我們只有兩隻手，難道能同時操作三個地方嗎？我們可以用聲音給智能下達指令，讓它來彌補不足。

　　二，加入體感系統。我們知道，機甲一旦破損嚴重，如果機甲戰士不能及時脫出，死亡率就會很高。如果我們研製的智能能及時感應和反饋人體和機甲的受傷程度，及時做出反應，那戰場上的生存率，絕對會有所提高。」

　　接著，唐川打了個響指，投影上頓時出現許多動態圖片，供三位考官分析。

　　「那是什麼？情況好像又逆轉了？」無數人趴在玻璃窗上往裡看，像觀賞著一出默片，只能透過面部表情來判斷劇情。

　　「見了鬼了，我好像看見摩多教授笑了！」

　　「唐川到底做的什麼課題，好像又很有戲的樣子。」

　　「哈哈哈哈他不會還來一個98吧？行行好吧，來個68就行了啊老兄……」

　　大家都死命往裡瞧，可是相距甚遠，看得不是很清楚，這時製造系的宅男們就揚眉吐氣了。

　　不是欺負我們身材瘦弱擠不過你們嗎？

　　沒關係，我們都是技術帝，就算站得遠，看得也比你們清楚。

　　田螺大手一揮，表示——你也想看啊，求哥啊。

　　其他系的，尤其是機甲系的都氣得牙癢癢，不過也有實在耐不住好奇叫了哥的。結果沒討著好處呢，就被突然間打了雞血的便宜哥哥口水噴了一臉。

　　「臥槽！」田螺透過遠視鏡看到那些動圖，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雖然那上面並沒有詳細解釋，但他似乎，明白了唐川的研究方向。如果說他對二級防護罩的研究，只是在原有基礎上加以改良，那麼唐川就是完全換了一種方式！

　　考場裡，李教授和沃克福都已經站了起來，看著唐川欣慰地笑，那笑容裡，還有些許的讚歎，「恭喜你，唐川，答辯很精彩。」

　　李教授更是直接承認了錯誤，「我為我之前說過的話道歉，你的研究無疑是極具價值的。」

　　魔多教授這才慢騰騰地站起來，好像還很不甘願地哼了一聲，勉為其難地說了句，「嗯，做的不錯，馬馬虎虎吧。」

　　旁邊的李教授忍不住翻他白眼——都得瑟成什麼樣了，還裝。

　　「都是老師教的好。」唐川討巧賣乖，說得魔多教授小鬍子都快翹到天上去。

　　「咳。」看到兩個同事都在翻他白眼，魔多教授才收斂了些，正色道：「這次就算你合格了，但切忌不要驕傲自滿，兩個系雙修，未來可還有更多的苦要吃。寒假也不能放鬆研究，下個學期，我要看到你更完整更詳細的想法，知道嗎？」

　　唐川抿著貓弧嘴，挺直腰桿敬禮，「是，教授！」

　　這機靈勁兒，把三位教授都逗笑了。他們不約而同的，彷彿在唐川身上看到了某種希望。

　　那不是僅存在於唐川一人身上的希望，而屬於他們這一代人。

　　唐川無疑是這些人中最亮的那幾顆星之一，如果說別人的研究課題是在讓現有的技術不斷提升，而唐川能做到的，是革新。

　　從當初的榮光到現在的機甲智能，唐川已經證明了自己的才華不是曇花一現，遙想到遠在廊橋星域的賀蘭，摩挲著小鬍子的魔多教授想——

　　或許，黃金一代真的已經來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