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再見吧

　　唐川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校長室的沙發上，身上蓋著賀蘭的軍裝外套。對了，他剛剛暈倒了。

　　那賀蘭和林城呢？

　　唐川急忙起來，可是暈眩地感覺還在，他竟然有一瞬間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平穩站立，整個人都晃了晃。

　　這時賀蘭聞聲從前面那個書櫃後出來，見到他醒了，連忙大步過來，扶著他在沙發上坐下。

　　「怎麼樣？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賀蘭摸著唐川的額頭，體溫正常。

　　唐川搖搖頭，「剛剛就是頭痛，現在還有點犯暈，休息一會兒就沒事了。對了，是你把我抱進來的？」

　　賀蘭卻搖頭，「我趕到的時候，你已經躺在沙發上了，應該是林城抱你進來的。」

　　林城……唐川琢磨著，不過腦袋裡還有些隱隱作痛，他不敢多想，生怕出什麼問題。他是重生回來的，這種現象本身就不能用科學解釋，而剛剛毫無預兆的頭痛，讓他忽然間心生警惕。

　　這會不會是重生的後遺症？

　　唐川不知道，所以他有那麼一瞬間的後怕。幸運的是那陣劇烈的疼痛已經過去了，而他還活著。

　　賀蘭看著他略顯蒼白的臉色，眉頭不禁微皺，「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

　　「大概是最近太累了。」重生的事情太敏感，即使面對是賀蘭，唐川也依舊保持緘默，「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林城把關於肅峰的那部分資料都帶走了，不過現在整個軍校都已經封閉，他暫時還逃不出去。」

　　唐川蹙眉，「那些資料有備份嗎？」

　　「放心，都在范校長那裡。」賀蘭說著，伸手撫平唐川眉心的褶皺，「別多想了，你再休息一會兒。外面的訓練還在繼續，我得出去看一看，別亂跑，知道嗎？」

　　唐川順從地點點頭，等他重新躺好，賀蘭才轉身出去。

　　今夜的這場博弈還遠沒有結束，所以唐川可以休息，但他不能。那個人已經拋棄了林城的身份，那他現在是躲在哪個角落，還是又變成了另外的人？

　　賀蘭都不知道，但他可以把他找出來。

　　「007，掃瞄周圍所有能量源。」賀蘭的眸中泛著冷光，五指微張又收緊，脊背筆挺，整個人已進入蓄勢待發的作戰狀態。

　　冰冷的夜風中他只穿了一件軍裝襯衫，但就是那涼意，也絲毫不能壓下他本身所散發出來的氣勢。

　　道不同不相為謀嗎？沒有真的談過，怎麼知道真正的道在哪裡？

　　幾乎是下一秒，賀蘭的眼前就出現了無數代表生命體的紅點。

　　他大步跨出去，宛如黑夜裡的鬼神，為你帶來最戰慄的體驗。

　　紫籐花軍校還倖存的學員們，注定不會忘記這一晚非同尋常的體驗。

　　無論你藏在哪個角落，無論你跑得有多快，那個叫賀蘭的男人，總是能輕而易舉地抓住你，摘下你的終端，宣告你的失敗。

　　今晚最恐怖的一句話，大概就是——賀蘭來了！

　　他根本不屬於任何一個隊伍，見人就「殺」！人性呢！

　　我的學分啊！

　　你妹妹的！什麼國民偶像，我要脫粉了！

　　而在某個黑暗的角落裡，一雙眼睛默默地注視著一切。

　　「主人，我們好像中計了，用你們人類的話來說，這叫甕中捉鱉。」

　　林城無奈，「不需要你特意提醒我，麒麟，我看得出來。」

　　賀蘭看似隨意的一個對策，實際上暗藏玄機。首先，在突擊訓練狀態下，整個學校處於高度戒嚴狀態，林城想要逃出去，難如登天。

　　其次，賀蘭讓所有失敗的學生全部聚集到了體育館，結果就是體育館的人越來越多，而就在體育館外的，會越來越少。

　　而現在賀蘭還在不斷狩獵！有007這個作弊器在，根本沒有人能逃過他的眼睛。不管林城是主動混到體育館裡去，還是就在體育館外躲避，都改變不了他被困的事實，區別只在於哪個甕比較大罷了。

　　該怎麼逃出生天？

　　林城皺起眉，「麒麟，能突破防護網嗎？」

　　為了不讓人起疑，所以雖然現在全校戒嚴，但開的是電子防護系統，沒有派多少人把守。林城有麒麟協助，還是有機會逃出去的。

　　「可以，但那個小傢伙咬得很緊，我需要一點時間。」麒麟回答著。

　　「好。」

　　林城繼續躲藏，賀蘭現在等於光明正大地在找他，沒有絲毫顧忌。但他有007作弊，林城也有麒麟能夠幫他感知周圍存在的所有人。

　　他決定避開體育館，混進去了，萬一逃不出來，那他將面對整個紫籐花軍校的圍捕。

　　打定主意之後，他開始在外圍遊蕩。現在有很多倖存的人都四處逃竄，這讓他看起來並不顯眼。

　　又躲過一撥人，林城利用地形掩護自己，繼續前進。待在同一個地方是很危險的，林城只能根據麒麟掃瞄出的紅點消失的速度，判斷賀蘭在哪個方位，然後從反方向避過。

　　麒麟的感知強大到能覆蓋整個紫籐花軍校，這一定是對方怎麼也想不到的。

　　但很快，賀蘭的攻勢好像慢了下來。四周所有的紅點都分佈均勻，以相差無幾的頻率消失著，完全看不出來賀蘭現在走到了哪裡。

　　是他已經察覺了嗎？

　　林城皺眉，麒麟現在跟007在防護網上較勁，對方顯然也學乖了，如法炮製般地偽造了很多信息源，巧妙地將賀蘭藏起，讓麒麟一時間也無法從無數紅點中正確找出賀蘭的位置。

　　無法判定，那危險就會無處不在。

　　也許下一秒，賀蘭就會在身後出現。

　　無聲地嚥了口唾沫，林城從牆根處謹慎地探出頭來。

　　前方出現三個紅點，應該不是賀蘭。

　　林城正想避過，麒麟忽然發出警報——有一個生命體正以極快的速度靠近！已進入五百米範圍內！

　　肯定是賀蘭！

　　林城心裡警鈴大作，五百米，那肯定也進入對方人工智能的掃瞄範圍了，如果這時候快速逃離，那必定會很可疑。因為如果是普通學員，根本沒有任何提前預知危險的能力，賀蘭那麼聰明，瞬間就會鎖定他——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而一旦林城本人被鎖定，就算麒麟有通天的本領，也沒辦法了。

　　思緒飛快運轉到極限，短暫的一兩秒被拉得無限漫長，林城的臉頰上淌著汗，可目光堅毅，神色冷靜。

　　下一秒，他忽然從牆角躥出，將自己「一不小心」暴露在前面三名學員的視野裡。

　　三比一，對方很快撲上，林城且戰且退頑強抵抗，但還是被三人擒下。

　　其中一個人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今晚還以為要被賀蘭追到死呢，結果這裡又逮著一個，對不起了啊同學，你的終端我摘下來了。」

　　說著，林城腕上的手錶被摘下，麒麟，被迫脫離。

　　無數的紅點從林城帶著的隱形眼鏡上消失，四周只剩下了黑漆漆的夜色以及三個毫不知情的軍校生。

　　林城大口喘著氣，擺手，「我不行了，被抓了倒好，一個人太提心吊膽了。」

　　「哈哈。」三人把他從地上拉起來，「說的也是，你去體育館集合吧，我們再躲躲，躲過今晚，我們可就是全軍校的英雄！」

　　能在賀蘭的魔爪之下逃生，可不就是英雄麼？

　　而就在這時，林城敏銳地注意到，賀蘭已經出現在他們的視線裡！

　　三人兀自沒有察覺，他們四個在一起，林城的手上剛剛被除了終端，看起來一切都很正常。

　　但賀蘭沒打算就此放過。

　　他勻速靠近，不快，也不慢。餘光瞥見地上那只黑色的手錶，深邃的眸子裡無人能窺探一二。

　　賀蘭越來越近，每一步都像踩在林城心上。在還有不到五十米的距離時，那三個學員終於發現了自黑暗中而來的賀蘭。

　　「快跑！」那三人驚恐得像見了鬼，非也似地開始逃亡。

　　林城已經出局，所以緊張地跟著跑了一步，又後知後覺地停了下來，踟躕地看著賀蘭。

　　賀蘭的腳步原本是隨著那幾個人而去的，跑了幾步，卻又忽然瞥向林城，眉頭微蹙。

　　「賀、賀蘭上校？」眼前的人明顯咯登了一下，平平無奇的臉緊張地看著他。

　　賀蘭轉身，朝他走過去。

　　失敗了嗎？

　　林城的迅速下沉，身體緊繃，準備在賀蘭再進一步時，就立刻發動攻擊。

　　「你叫什麼名字？」賀蘭問。

　　然而這時，一道腳步聲由遠及近，將這緊張氣氛瞬間打破。

　　賀蘭回過頭，是維亞。

　　維亞看了林城一眼，很快略過，「賀蘭，費爾德南主任讓我提醒你一聲，現在才凌晨一點。」

　　離六點還有五個小時，如果賀蘭在這個時候就把所有人都淘汰去了體育館，那也太打擊人自信心了。

　　賀蘭點頭，表示知道了。

　　維亞這才把目光對準林城，「這是剛淘汰的吧？走吧，我帶你去體育館。」

　　林城點點頭，這可真是絕處逢生。

　　隨後維亞彎腰從地上撿起手錶，跟賀蘭擺擺手，就帶著人走了。

　　賀蘭沒有阻止，看著維亞帶人走，轉身朝相反的方向去。只是走了一段距離後，又忽然轉過頭來，瞇起眼，看著他們消失在拐角。

　　那廂，林城跟著維亞走出一段，兩人走過一個隱蔽的紫籐花長廊，維亞忽然停下了腳步，轉身，把手錶遞給林城。

　　「你走吧。」維亞平靜地看著他，一雙眸子裡古井無波。

　　林城怔住，警惕頓生，「指導員這是什麼意思？」

　　「這裡離西門最近，那兒恰好有一個防禦節點，以你的能力，應該很快就能攻破。」維亞答非所問。

　　林城這才稍稍去掉掩飾，那張平平無奇的臉上，凌厲的目光掃過維亞，「你究竟是什麼人？」

　　維亞驀地一笑，「只是個過路人罷了。」

　　隨後維亞就轉身，揮揮手，月光下離開的身影瀟灑而隨意。

　　林城看著他的背影，沉默無語。

　　麒麟適時提醒，「主人，我們該走了。」

　　林城抿著唇，心裡裝著太多的疑惑和不解。真相就像一塊黑幕，蒙住了他的眼睛，讓他在前行時，忍不住迷茫。

　　但，還是要前行的吧。

　　麒麟曾問他，「主人，按照你的年紀，現在原本應該跟唐川和賀蘭他們一樣，在軍校裡過無憂無慮的生活，你會羨慕嗎？」

　　「你知道什麼叫羨慕嗎？」林城笑著反問。

　　「並不，人類的感情總是太過複雜。」

　　「其實有時候不知道比知道更好。」

　　他再度回望了一眼夜幕下的校園，輕輕地在心裡說了一聲——再見吧。

　　與此同時，唐川坐在校長室裡，翻看著手中的資料。

　　剛剛校長范黎來過一次，唐川詢問過肅峰那些資料的事，沒想到他就很輕易地把自己備用的那一份取出來，交給了唐川。

　　「其實這也並不是什麼絕密檔案，你下過黑白棋嗎？這份檔案裡保留的其實是肅峰自己創立的黑白棋玩法，只不過他比常人聰明得多，竟然自己從中悟出了一套密碼，他把它叫做珍瓏。」范黎如是說。

　　而此刻唐川試圖去解析這套密碼，卻發現它複雜至極，而且似乎……還缺點什麼？

　　林城那麼想要這份資料，是要用這份密碼去解析什麼嗎？

　　等等，黑白棋？

　　黑白雙煞？

　　唐川忽然想起那天看過的錄像，錄像裡，肅峰把他和林玄稱為「黑白雙煞」。黑白這兩個字，忽然便觸動了唐川敏感的神經。

　　他驀地想起前段時間也有人這麼稱呼過他，只是稍稍變幻了一下形態——白山和黑海。

　　肅峰的峰代表山峰，林玄的玄代表黑色，那不正是白山和黑海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