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有完沒完

　　「007，幫忙。」

　　「得令！」

　　溫和的兔子，再度長出鋒利的獠牙和爪子，紅著眼撲向敵人。

　　兔子急了，也是會咬人的。

　　再普通再渺小的人，當某件事觸犯到了他們的底線，也會憤怒吶喊。

　　於是麒麟點火，兔子煽風，眾人拾柴火焰高，星網上頓時一片星火燎原。中央系統防護等級一級一級提到最高，可是自主警報系統仍然不斷地冒出紅光，把大半個系統維護小組都給驚動了。

　　「到底怎麼回事？！」

　　「怎麼會這樣？！」

　　無數的人站在足有一個籃球場那麼大的地下中樞裡，看著面前龐大的中央信息系統，額頭上都是汗。這太可怕了，奧斯帝國自從創建這套系統以來，還從沒有碰到過像現在這樣的情況，對方到底什麼來頭？

　　「快！不能讓系統癱瘓掉！所有人馬上動起來！」

　　另一邊，唐川有些擔憂地問：「007出手，萬一被那邊查到了怎麼辦？」

　　「只要沒有確切的證據。」賀蘭答，「我們的立場從一開始就清晰明朗，就算我不出手，難道他們就會認為我沒有出手嗎？」

　　「這倒也是。」唐川點頭，「007，幹得猛一點，都算你主人的。」

　　「是！」007在心裡歡呼，麒麟放火，它殺人，賀蘭背鍋，真是太好了！

　　賀蘭：「…………」

　　戰火一直蔓延到第二天早上，依舊沒有停止。人都會累的，維護小組的人盯了一夜，精神高度緊繃，早就累得不行，可是麒麟和007永遠不會累，它們不知疲倦，永遠戰意昂揚。

　　於是當第二天太陽升起，人們出行的時候，就發現了不對勁。帝國的所有公共設施都需要刷公民ID卡，因為很多設施都是免費的，只要刷卡就行。出行、吃飯，哪一樣不用？

　　可是今天呢，大混亂！

　　一個上班族因為公司離家比較近，所以每天都在公寓門口搭十分鐘一班的便捷班車，刷個卡，嗖嗖的就到了。結果今天他站在車門口刷了半天，車子愣是不開門，這便捷班車又沒有司機，全是電腦駕駛，最後他只好自己徒步上班。

　　還有大批大批靠公共交通上學的學生們，平常只有零星幾個人遲到，今天只有零星幾個人沒遲到。

　　街邊的各個電子顯示屏也都出現了一系列的混亂，各種畫面無序切換，販賣早餐和咖啡的公共機器人也忽然拉開嗓子唱起了星際海的民歌。

　　滑稽的歌聲飄散，無數人在街頭停下了腳步，目光裡充滿了疑惑和茫然。

　　昔日繁華的華京，一下子，變成了一個混亂之都。

　　而逆風的旅人在人群中穿梭，看著這一切。他相信，終有一日，終有一日他將重歸故土。

　　暮宮的發言機構——議政廳，不得不下發文件宣佈中央系統要進行維護，暫時關閉一部分公共設施。於是滑稽的歌聲戛然而止，所有的電子牆全部靜默，繁華熱鬧的華京，停下四顧的人群開始靠雙腳走路，繁華熱鬧的華京，一下子變得擁擠，卻又荒蕪。

　　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彷彿社會在倒退的荒蕪感。

　　喬伊提前出院了，飛行車駛過雙稜大廈，看到外面擁堵的人群，平靜的臉上看不到一絲波瀾。

　　此時正是五月初，天氣漸熱，人心開始不安和躁動，而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議會，所有的人，不管他先前關不關心這件事，看著陷入混亂的都城，也要跟著罵上一罵——怎麼又是你們？有完沒完？

　　中午時出現的一篇熱帖，也恰好是這個名字——《有完沒完？》

　　議會議會又是議會，接二連三反反覆覆，到底有完沒完？

　　不要再挑釁我們的神經，不應該讓整個奧斯帝國，為你們幾個人的錯誤買單！還我們的正常生活！

　　當然，更多的人面對這樣的情況，已經無心學習和工作，時時刻刻盯著網上的動靜，更有甚者開始去挖墳，去翻資料，很快，十四年前最高議會的十二個成員，全部被找了出來。這下子，可謂是戰火燎原，就連秦海的爺爺，已經退休了的秦正都沒能倖免。

　　而有些人的公司因為中央系統的混亂無法進行正常的運轉，於是宣佈放假一天。員工們走到半路被告知放假了，乾脆也不回家，在大街上呢就討論開了。大街小巷，線上線下，一片如火如荼。

　　事情的轉機發生在第二天中午。

　　中央系統仍舊沒有回歸正常，而議會，在被憤怒的民眾圍攻之後，終於在網上做出了回應。回應很簡單，依舊是十四年前的那個說法。

　　把肅峰的行軍日記往外公佈，這一次不再遮掩，直接一頂反叛的帽子扣下，讓人啞然。

　　議會的發言人如是說——我們不怕任何形式上的指責，因為公道自在我們心中。肅峰是建立了很多功勳，他曾是我們千萬人心中的一位優秀的將領，但是！正因為如此，我們心痛這樣一位將領，會做出叛國這樣的事情！議會選擇搶在所有人之前探索聖蘇裡，我們不相信大家不知道我們的用意。而肅峰寧願將聖蘇裡炸毀、寧願選擇背叛也不願將他得到的情報交與帝國，這樣的事實讓我們寒心！我們怎麼能夠再把這樣的事實公之於眾？不，我們不能！我們不怕污蔑，但奧斯帝國千千萬萬相信公理和正義的你們，不該被蒙蔽！因為證據不足，我們甚至保存了肅峰的名譽，可現在呢？！指責、污蔑，甚至針對整個帝國施展這樣無理的報復，這是罪惡！是居心叵測！

　　這一聲聲質問，忽然間就讓整件事情變得模糊起來。

　　黑白倒轉，很多人都懵了，啞了。

　　而這其中很多人，感受到了比之前更大的憤怒，這是又被騙了啊！

　　白色阿羅：哼，之前嚷嚷得那麼凶，現在怎麼不說話了？一篇文章、一段視頻，其實什麼真憑實據都沒有，一群人就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在那邊大放厥詞，一群盲目的跟風狗。

　　小羅當：簡直可笑，現在被打臉了吧？

　　啊累啦：議會也真是可憐，最近什麼事都是它們背鍋，專業背鍋俠。

　　誰誰誰誰誰誰來：你們難道都沒有發現，無論肅峰的事情究竟怎麼樣，這次造成這麼大的混亂，都是一次襲擊嗎？！前面已經出了命案了啊各位，不要再一副好像自己看穿了一切的樣子好嗎？！白紙黑字明明白白寫清楚了，是肅峰自己選擇背叛的，不要被騙了還幫人家數鈔票呢！

　　月亮寶寶：媽的智障。我不是說你們，我是指在座為議會說話的各位，都是垃圾。

　　阿拉丁：我就靜靜地看著你們撕，靜等打臉。

　　媽媽我好怕：現在也沒明確證據說明爆炸怎麼發生的吧？急著嚷嚷別到時候咬一嘴毛……

　　……

　　大概是因為議會最近一段時間的影響有點不好，反轉並沒有如想像中那樣成功。狼來了狼來了，大家都已經學乖了。

　　但是對議會來說，這就足夠了。

　　誰也沒有足夠的證據說人是他們殺的，再吵吵，又能拿他們怎麼樣呢？

　　帝國貴族階層數百年基石，怎麼可能因為網上一點點擾亂而撼動？

　　但因為如此，抗爭就結束了嗎？

　　不。

　　從這幾天007愈發投入的作戰就可以得知，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但除非身死，否則無法結束的鬥爭。

　　「暮宮把科學院的人調過去了。」賀蘭從軍部回來，帶回來滿身肅殺氣。

　　唐川倒不驚訝，就算中央系統遭到攻擊，暮宮也不可能真的做出什麼妥協。那可是奧斯帝國的權力中心啊，就算麒麟和007有通天的能力，帝國那麼多高端精英，也有足夠的辦法能制住它們。

　　「如果暮宮召你一起過去，一定要拒絕。」賀蘭叮囑道：「你只是參與了科學院的一個項目，他們沒理由強行召你去。」

　　唐川點頭，「我知道。」

　　但事情的發展卻不在唐川跟賀蘭的預料之中。

　　科學院來了通知，但並不是要求唐川一起去為中央系統效力，而是告訴他，最近因為中央系統的事情，科學院人手緊缺，榮光小組的組員都被調過去了，所以，唐川的這個項目——將被暫時擱置。

　　唐川閱讀理解能力一直很好，這個暫時，基本就等於——無限期。

　　這是唐川沒有料到的，榮光這個項目開展到現在已經幾個月了，科學院一直把它當作一個重點項目，經費、人員，都從不吝嗇。大家一直努力到現在，項目基本已經完成了三分之二。同時傅延卿一直都跟唐川保持著聯絡，他在科學院有人脈，已經把他跟唐川關於機甲控制系統的提案報了上去，等上面審批完，就可以撥款立項。

　　但現在看來，這件事可能要因為唐川而泡湯了。

　　唐川很窩火，在他看來，就算他牽扯在肅峰的事情裡，可帝國科學院無論哪個項目，都是為帝國服務的巨大財富，怎麼能說停就停？

　　但他還是按捺住了，沒有立刻衝過去理論，然而他按捺得住，別人不一定。沒過一會兒，唐川就接到了榮光小組組員利茲打來的緊急電話。霍遠不服上面的決定，在科學院鬧起來了。

　　唐川趕緊讓賀蘭帶他出軍校，直奔科學院。

　　只是等他到那兒的時候，騷亂已經結束了，霍遠被強行關在榮光小組的實驗室裡，其他組員和副組長程知零等人都站在門口，跟一個面生的方臉男人說著話，神情有些憤憤，可又強壓著火氣，似乎不願得罪。

　　唐川快步過去，梳著馬尾辮一臉焦急的利茲最先發現他，急忙喊了出來，「唐川！」

　　方臉男人看了眼唐川，眼見後面沒跟著賀蘭，便又轉過頭去，看著程知零，「不管你用什麼辦法，最好盡快安撫好你的組員，這是暮宮的命令，我不希望因為你們一個小組而導致我們整個科學院遭殃。」

　　程知零卻也不讓步，「林副院長，我們這個項目已經投入了那麼多人力物力，現在說停就停，我的組員有意見也是正常的。你也知道這個項目對大家來說有多重要。」

　　林副院長卻依舊冷著臉，「大家都是帝國的精英，暮宮又不會虧待大家，這個項目暫時停了，還會有更重要的任務等著你們去做。不要執迷不悟，這對你們沒有任何好處，看在大家都是同僚的份上我才勸你們一句，我是來通知你們結果，可不是來找你們商量。」

　　聽到這話，其餘人紛紛沉下臉，光頭史瑞克氣鼓鼓地想說什麼，卻被利茲一把拉住。唐川過來，卻也沒說什麼，跟程知零等人打了聲招呼，就推門進去找霍遠。

　　那位林副院長見到唐川如此目中無人，嘴角頓時露出一絲輕蔑，撂下一句狠話，轉身就走，「好好想想吧！」

　　房間裡，霍遠一個人坐在地上，衣服亂亂的，攥著拳頭，好像還在氣得發抖。

　　「聽說你打人了？」唐川走過去，盤腿在他身邊坐下。

　　霍遠看見是他，陰雨連綿的臉色好了一些，「我打的是該打的人。」

　　「那可是暮宮的特使，你不要命了？」

　　「特使怎麼了？」霍遠激動起來，「他們這是在阻礙科技的進步！把骯髒的政治交易套在我們的頭上，他們會成為歷史的罪人！現在就該讓那個真理之眼給他們也照照，看……」

　　唐川連忙把他的嘴給摀住，「隔牆有耳，你可別真因為他們把自己給葬送了。」

　　霍遠這才稍稍平靜下來，沒再說那些敏感詞彙，「媽的。」

　　「原來你還會爆粗口啊？」唐川驚訝。

　　霍遠氣不打一處來，這人怎麼看起來比外面那些還氣人？好想打他。

　　「其實你不用那麼生氣。」唐川又安慰他，「有的時候很多事情就是這樣，明明自己好生氣哦，可是還是要保持微笑。比如像我現在這樣，你想打我吧？但你不能打我啊，你也打不過我。」

　　怎麼辦越來越想打他了。

　　不過唐川說的是真話，他現在的狀態就是真的好生氣可是還是要保持微笑，「霍遠，榮光小組是因為我而聚集起來的，也是因為我才面臨擱置，這背後的事情說穿了，很噁心。但我們搞科研的都明白一個道理——無論政治和歷史如何變遷，科技前進的腳步永遠不會停止。它不會成為諂媚的道具，也不會因為某個人的決定而產生動搖，它客觀存在，充滿奧妙和無窮的可能性，這才是它真正的魅力所在，不是嗎？」

　　霍遠沉默著，沒有否認。他愈發看著唐川，就愈發覺得這是個很奇怪的人，看著就不像一個潛心搞科研的，但說出來的話總能唬得你一愣一愣。

　　唐川說著，笑著拍拍他的肩，「術業有專攻，你們這種純粹的科學家，就該認真搞科研，不要被外物影響。至於其他的，得交給我這個業餘的來做。」

　　而與此同時，正是唐川現前擔心的那樣，傅延卿上交的提案也被駁回。

　　傅延卿當然很惱怒，當即就給科學院打電話質問理由，當他得到「把唐川從這個項目中摘除，就予以批准」這樣的回答後，反應沒比霍遠溫和多少。

　　「你們是看不懂字嗎？！這個提案的主導人是唐川！唐川！不是我！你們要我把他摘出去，怎麼不說直接斃了這個提案呢？！」

　　對方不知道又說了什麼，傅延卿當場就暴走了，「你這是對我的侮辱，我傅延卿還不屑於做霸佔別人研究成果這樣的事，你們腦子裡都是屎嗎？！」

　　傅延卿氣得掛了電話，轉而撥通唐川號碼，得知他就在科學院，於是立馬殺了過去。

　　兩人匯合，傅延卿要去找領導，程知零卻拉住他，搖搖頭，「沒用的，最近這幾年科學院的領導層和我們下面這些專心搞科研的早就脫軌了，人心不齊，平常還看不出來，可一到這種時候，我們考慮的方向就不一樣。而且，命令是上面下來的，找他們也沒什麼用。」

　　傅延卿冷著臉，問唐川，「賀蘭呢？他說的話也不管用嗎？」

　　「賀蘭去人工智能那邊了。」唐川臉色沉靜。

　　程知零一聽這話，就知道事情不太好，「恐怕上面是要把007收回了。」

　　傅延卿本身對人工智能項目也有所耳聞，所以兩人並沒有避諱他。他這一聽，卻皺起了眉，「難道科學院敢得罪賀家？」

　　唐川搖頭，「你大概不知道當年007為什麼會到賀蘭手上的原因，那是賀蘭稍微小一點的時候去暮宮玩耍，皇帝陛下把它當玩具賞給他的，簡而言之這裡面其實沒科學院什麼事。而且這次有正當理由，007大概會被調去維護中央系統。」

　　帝王的榮寵，想給就給，想收回就收回，就是這麼簡單，不服你又不能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