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道歉 信任

　　霍格沃茨走廊的光線總是不夠明亮。

　　斯內普在前面行走的速度並沒有因為受傷而減慢，但也沒有特意加快，昏暗燈光中，斯內普的嘴角不可察覺的上揚。

　　哈利小跑著去追斯內普，只覺著，昏暗燈光下，斯內普的身影好像那麼遠，恍惚間又那麼近，似乎自己追一輩子可能都不能如願，又似乎只要他上前加快幾步就可以追上。

　　斯內普走的本來就不快，哈利很快就不知道該說什麼的站在了斯內普身後。

　　如他所願，那個沉默的男人停下了腳步。

　　“我……”哈利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要說什麼。

　　斯內普只是安靜地站著，並不說話，也不做什麼動作。

　　哈利本來以為，斯內普會在他說不出話的時候接上一大段的諷刺協奏曲，可是出乎意料的，斯內普什麼都沒說，也什麼都沒做。

　　哈利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這個……不是他們正常的相處模式啊！真心不習慣……

　　從斯內普的身高看過去，哈利絞著手指，一臉不知所措的樣子，實在讓人……根本沒辦法跟他生氣。

　　霍格沃茨夜晚走廊的燈光柔和，哈利眼睛左右慌亂地躲閃，柔和的光下哈利長密的睫毛像把小刷子，微微顫抖，把斯內普原來心裡那點怨氣也扇沒了。

　　哦，懷疑？誤會？

　　好吧，他被這隻沒腦子的巨怪懷疑的次數還少嗎？

　　但這次……機會送上門，他不可能親手推開。

　　哈利拼命地想著，自己這時候應該要說什麼。

　　哦！先道歉？還是……還是先說點別的什麼來緩和氣氛？他會不會生氣？哦，自己一定是傷了他的心……校長都這麼說了！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哈利不安分的小爪子不自覺地伸向自己的腦袋。

　　“過來。”斯內普出聲打斷了某只巨怪淩虐自己腦袋的行為。

　　“啊？”哈利回過神，抬頭。

　　“……”斯內普抿著嘴，面容嚴肅。

　　“……哦！哦！我，我，我過來。”哈利忙不迭上前兩步，忐忑而討好地看著斯內普。

　　斯內普無奈地瞥了眼，伸出左臂。“扶。”

　　“哦。”哈利呆呆地伸出雙手去半抱著斯內普伸出的左臂。

　　只隔著一層質地輕薄的巫師袍，左臂清晰感受到了少年身體的溫度。斯內普頓時糾結了，他是保持這個姿勢然後走得磕磕巴巴回地窖，還是……

　　糾結了一會兒，斯內普決定還是放棄目前的姿勢，開玩笑，前面還有樓梯，這個體位……啊呸，這個姿勢要怎麼下樓梯？

　　斯內普面無表情地抽出手。

　　哈利慌慌張張地抬頭，呃，自己是不是太唐突了？剛剛的姿勢是不是太親密了？哦，自己一定是被認為沒禮貌的小孩了！自己一定是被嫌棄了！他早就知道斯內普不喜歡自己……剛剛是他太衝動了，哦，他怎麼會這麼欠考慮……

　　斯內普左臂環上哈利的肩膀，半個身子倚上去，垂落的髮絲與哈利的耳朵短暫地擦過……

　　斯內普第一次這麼厭惡德斯禮一家！如果他們好好照顧哈利，讓這小子稍微再長高點，他就能無比自然地勾著這小子了……

　　而不是現在！這個尷尬的姿勢，斯內普幾乎要彎下腰才能配合哈利扶著他的這個動作。

　　斯內普挫敗地搖了搖頭，“走吧。”

　　哈利對於環住他一個肩膀的溫度有些不好意思，努力地想讓自己的身子不要和斯內普的身子貼那麼近。

　　不過斯內普當然不會滿足他這個願望。

　　追妻第一步，總要讓他習慣自己的親近和溫度。

　　斯內普假意倒吸一口涼氣，哈利只聽斯內普似壓抑強忍的痛呼，立刻慌慌張張地把手搭在斯內普的腰上，希望能讓斯內普借點力，不必再用那隻受傷的腳使力。

　　目的達到。

　　斯內普唇角勾起一個滿意的弧度。

　　不過很遺憾，以哈利的身高看不到。

　　下樓梯時，因為兩人的身高差太……太不委婉的情況下，都是哈利先下一級台階，斯內普再下一級。

　　下樓梯過程中，哈利不自覺地就一手攬著斯內普的腰，一手扶著？或者按著？或者抓著斯內普搭在他肩上的手。

　　斯內普決定明天要讓家養小精靈給那隻三頭犬加餐。

　　霍格沃茨的樓梯今天難得聽話，沒有亂跑，但饒是如此，以哈利現在一個一年級生的力氣，扶著一個把半個身子重量壓在自己身上的成年巫師下樓梯，還是一個很費力的事。

　　斯內普的左手還在哈利的左手裡，哈利還被半摟在斯內普懷裡，斯內普感受著懷裡這具身體的心跳，呼吸，以及懷裡人的胸膛起伏，突然覺得，回到現在這個時空那麼久，他第一次如此真實地感受到，他的哈利，又回到了他的身邊。

　　哈利，哈利，他的哈利。

　　斯內普環著哈利肩膀的手不由緊了緊。

　　哈利不解地抬頭，卻對上斯內普墨色的眼，那雙眼彷彿是無邊無際的黑色海洋，看似平靜地不起一絲波瀾，可又有誰知道那平靜下深深隱藏的洶湧情感，當有人掀起那沉寂的浪潮，便是一場滔天巨浪。

　　哈利一顫，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有那樣一種感覺，彷彿自己就深深沉溺於那片墨色深海，滅頂的窒息，卻是無比的心甘情願。

　　那神情帶著一絲喟嘆，一絲滿足，別人看上去似乎依然是毫無表情，但哈利就是感覺到，斯內普現在看他，並不是簡單地在看一個“他”，至少不是一個身份是霍格沃茨的一年級生的“他”。

　　“教授？”哈利遲疑地開口。

　　你不是應該叫“西弗”嗎？

　　斯內普恍惚中，從前，或者說未來，年輕戀人帶著信賴依戀的面容與十一歲少年的面容重合。

　　“西弗？”

　　在他一次次的不耐煩中，年輕的戀人總是帶著一絲包容，一絲信賴，以及絕對不容錯認的愛戀，就是這樣的語氣，喚著他的名字，這個昵稱。

　　不，那時候……他根本不願意承認，戀人，這個詞，是後來，他心懷愧疚的卑微，是他忐忑不安的祈願，是他深夜夢回對那個人的思念。

　　你還沒有記起我們的過往，於是，我還不能對你訴說我的愧疚與不安。

　　斯內普淡淡地說：“走吧。”

　　哈利別過頭，扶著斯內普繼續向前走。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剛剛看到那樣的斯內普，他會有一種彷彿從靈魂深處而來的顫慄。

　　他在渴望，渴望什麼？

　　不清楚，不明了，他還在尋找那個答案，深夜夢回，那些被他遺漏丟棄的東西。

　　他一定會找回來。

　　兩人一路無言地回到了地窖。

　　斯內普低沉的聲音，在哈利耳朵上方不遠處響起，哈利敏感的耳朵些許發燙，這是在告訴他進入辦公室的口令嗎？

　　哈利胡思亂想著，但仍是小心翼翼地把斯內普扶到沙發上。

　　哦，沙發……是上次和談後盧修斯送來的巴黎新款。

　　地窖現在一點都沒有哈利學期初來時的陰冷感覺，斯內普把辦公室弄得非常溫暖，這是他的習慣，是從前，或者未來，從哈利走後有的習慣，只是，再溫暖的環境，還是無法掩飾哈利離開的事實。

　　只是斯內普習慣在那段令人絕望的日子裡，找尋哈利的痕跡，就算是假裝哈利還在他身邊也好。

　　於是，一年年下來，溫暖的壁爐，成了這個史上最年輕的斯萊特林院長的一個一點也不斯萊特林的習慣。

　　現在，地窖辦公室裡，沒有第三個人。

　　作為斯內普目前的同居人，Snape非常識趣的去禁林逛逛，找找魔藥材料，畢竟德拉科來地窖的時候斯內普也是很給面子的走開的。

　　（斯內普：難道你要我眼睜睜地看著我的教子被另一個我調戲嗎！！）

　　哈利找來把小矮凳，搬到斯內普的魔藥架前，爬上去，“教授，我該拿什麼藥？”

　　“補血劑，癒合劑。”斯內普還沒說是哪幾瓶，卻見哈利自己以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從兩個相隔三層的架子上拿了下來。

　　拿下來的一瞬間，哈利臉上出現迷茫，斯內普看見了，卻沒有說什麼，這件事上，他還不知道情況，一切只能讓哈利自己來。

　　哈利揣著兩瓶藥，一腳勾著凳子腿，一腳跳著到斯內普面前。

　　坐在小矮凳上，哈利把兩瓶藥遞給斯內普。

　　“清理傷口。”斯內普開口。

　　“啊？”哈利疑惑，不是巫師受傷只要喝藥就好了嗎？

　　不過斯內普一臉大爺是你救命恩人你還不快點好好伺候的表情，哈利也只好從命。

　　“紗布飛來！酒精棉飛來！”哈利起身，試著召喚一下，沒想到……斯內普辦公室裡還真有這麻瓜物品。

　　哈利再次坐下，把斯內普受傷的腳小心抱起，脫去鞋子，放在自己膝蓋上。

　　三頭犬，只能說，作為一隻看守用的狗……非常稱職！牙也非常鋒利。

　　斯內普的黑色長褲被三頭犬的利齒撕成了長布條，黑色的布條占了血，黏在傷口上。

　　微微乾涸的血液，讓布條撕離傷口的過程，變得非常難以忍受，斯內普倒吸了一口冷氣，哈利嚇得停住了手，抬頭，卻見斯內普又神色如常地對他說：“繼續。”

　　只是額上冒出的冷汗讓哈利更放輕了手上的動作。

　　這個彆扭的男人啊……

　　哈利拿來酒精棉要給傷口消毒，哈利抬頭，“可能……可能會有點疼，你忍著點。”

　　“你以為我會像個格蘭芬多一樣哭著喊媽媽嗎？別磨蹭。”斯內普皺了皺眉，好吧，的確是疼。

　　“切……格蘭芬多才不會哭著喊媽媽呢……”哈利嘟囔，可突然，手上動作一頓。

　　怎麼會哭著喊媽媽？哈利苦笑，他知道媽媽這個詞的同時，就也知道了，他哭泣的時候，不會有媽媽出現。

　　也只停頓了幾秒，哈利丟掉那團沾滿血污的酒精棉，伸手去拿紗布。

　　伸出的手卻被一隻大手握住。

　　“啊？”哈利抬頭。

　　“哈利。”我會陪著你，一直一直陪著你。

　　斯內普的眼中是哈利看不懂的心疼和愧疚。

　　哈利等著斯內普的下文，但最終，斯內普嘴巴張了張，還是沒能說出來。

　　“……有點疼，輕點。”

　　“哼，你不是不怕疼嗎？”哈利低下頭，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心頭蔓延，他是在期待這人說什麼嗎？

　　為什麼他會有這種莫名的期待？

　　不過，感覺很好，很溫暖，很……甜蜜？

　　哈利給斯內普腿上包紮的傷口打了個有些誇張的大蝴蝶結，換來斯內普嫌棄而無奈的撇嘴。

　　安靜的燈下，溫暖的地窖。

　　哦，哈利想起，自己應該是為了之前懷疑斯內普，而來道歉的，不過現在，似乎……不重要了。

　　哈利咧了咧嘴，伸手整整蝴蝶結，斯內普的表情無奈而帶著一絲縱容寵溺。

　　給懷疑最好的道歉，不就是信任嗎？

　　這樣，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