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3章

　　去地震災區，辛肆月抱了什麼樣的心態，或許連她自己都說不清。只是在那一瞬間，在社裡所有的同事都往後退開了一步之後，她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我去吧！”

　　這話剛結束，她明顯感受到了大家異樣的眼光。

　　辛肆月沒有去細細體會他們各色眼光中的深意。她只知道，領導問了她一句：“你知道此行意味著什麼嗎？”

　　她點了點頭，莞爾一笑道：“我知道。”

　　風險太大，甚至有可能面臨生命的威脅。

　　可是，她就是想去。

　　仿佛找不到不去的理由。

　　收拾行李的那會，她突然看到了放在枕頭邊上的書，刹那間她便怔住了。

　　她沒有動作，看著那本書，看了許久，隨後毅然而然地將那本書放進了行李袋。

　　有它陪著，仿佛自己就能增加一分勇氣一般。

　　她臨行之前，本想發個資訊給沈君行，但又想到若是告訴了他之後，徒然地讓他白白擔心，倒也是多餘。

　　沈君行，他應該活得更加恣意瀟灑才是。

　　辛肆月沒有想到的是，災區的情況比自己預想的還要糟糕。她幾乎是匆匆忙忙錄了一遍當時情況的真實描述之後，便投身到了救援當中。

　　餘震來得措手不及，她想逃的時候已經完全沒了退路。

　　石柱砸了下來，狠狠地壓在了她瘦弱的背上，她能感覺到黏糊糊的血染滿了自己的上衣。隨身攜帶的雙肩包早已散開，不遠處攤開著的書，她早已看不清了字跡。

　　她費力地伸手，耗了很多氣力，花了很長的時間才將那本書拿到了跟前。

　　黑暗的四周，她只聽到了自己微弱的呼吸聲。

　　她想呼救，可早已沒了力氣。

　　腦袋越來越重，她看到了那本書變成了紅色。

　　那是她的血。

　　仿佛，一切又都回到了最初。

　　回到了她從樓梯口摔下的那一瞬間。

　　只是，很多事情都已經不一樣了。

　　中間的所有酸甜苦辣，像是電影放映般，一幕幕滑過。

　　她才二十多歲，可是，她卻覺得自己已經走完了一生，很長很長的一生。

　　現實，真的讓人心累。

　　辛肆月無力地閉上雙眼的時候，想著解脫了也是一件好事。

　　也許，在去往另一個世界之前，她還能和自己心心念念的人見上一面。

　　“沈斯南……”

　　“媳婦兒，醒醒！”

　　“媳婦兒！醒一醒！”

　　他的聲音……

　　沈斯南的聲音……

　　“醒醒！肆月！”

　　為什麼有那麼多的聲音在耳旁迴響？

　　“醒醒！”

　　醒過來嗎？

　　四周還是一片黑暗，睜開眼睛能看到光明嗎？

　　“醒醒！媳婦兒！”

　　“沈斯南……”辛肆月的嘴唇動了動，聲音雖小，可是卻讓守在一旁的兩人激動不已。

　　“醒了醒了！她醒了！我去叫醫生！”辛黔城忙道。

　　“趕緊！”沈斯南忙俯下身子，伸手撫摸著辛肆月的臉頰：“你終於要醒了！終於！”

　　“沈斯南……”辛肆月緩緩睜眼，看到的便是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臉，只是雙頰明顯清瘦了不少。

　　“你是沈斯南嗎？”

　　“媳婦兒！”沈斯南低頭，將頭埋在她的肩窩處，雙肩抑制不住地顫抖著。

　　辛肆月透過衣料，能夠感覺到肩側的溫熱。她心裡一動，下意識就道：“對不起……”

　　“不要說對不起，你醒了，就什麼都好了。”

　　辛肆月想伸手回抱他，才發現自己的雙手軟綿無力。

　　沈斯南察覺到了她的意圖，忙讓她不要動。

　　醫生過來之後，檢查完，只是道：“一切都正常，人已經醒過來了，只是因為沉睡的時間過長，身體還需要慢慢調養，多注意些就好。”

　　“謝謝醫生。”辛肆月道了一句謝，她發現這女醫生似乎和自己差不多年紀，很年輕，和漂亮。

　　那醫生看了她一眼，回了一句：“不用謝我，是我該謝謝你才對。”說完，又意味深長地看向身旁的辛黔城，“辛先生，請問這下我的名聲，可是保住了？”

　　辛黔城抬眸，也是意味深長的一眼，並不說話。

　　那醫生卻是下一秒就直接別過了眼，“沈太太，你好好休息，注意，這兩天進食清淡些。”

　　“好的。”辛肆月微微彎唇一笑。

　　沈斯南在身旁，替她整理好靠枕，也跟著道了一句謝。

　　辛肆月明顯發現那女醫生略帶詫異的表情。

　　醫生離開後，辛黔城看了眼手機，說道：“我去接爸媽過來。”

　　“好。”辛肆月說完，又沉思了一圈，問沈斯南：“剛剛那位醫生和我哥認識？”

　　沈斯南對此並不感興趣，“你剛醒過來，別費腦想這些沒用的事情，趕緊休息。”

　　辛肆月撇撇嘴，都休息了那麼久了，她現在一點兒也不困。

　　“我睡了多久了？”

　　“101天。”他不假思索地回道。

　　“孩子呢？”

　　“媽帶回老宅了，正在來的路上。”

　　“嗯。我想看看他。”

　　“放心，以後有的是機會，那小子，特別能鬧騰，和你一樣。”

　　“喂，我哪裡鬧騰了？”辛肆月不贊同。

　　“結婚前讓我揪心，結婚後也讓我這樣操心，你說你什麼時候省心過？”沈斯南慢悠悠地反駁。

　　辛肆月一時沒了話，確實，遇上了她，他難得安心過。

　　“所以後悔了？”她問。

　　“不後悔。”沈斯南說著，低頭捧著她的臉親了一口，“我害怕失去你。一直都很怕。”

　　辛肆月看著他，眼眶微微一紅。

　　“沈斯南……”

　　“所以，這一次死裡逃生回來之後，你還會離開嗎？”

　　辛肆月淚眼模糊地搖著頭，“不，不會離開了。永遠都不會離開了。”

　　“嗯。我愛你！”

　　“咳咳！”

　　沈斯南正想親下去的動作，被門外這一聲刻意提高的咳嗽聲打斷。

　　他無奈地看了辛肆月一眼，辛肆月卻是不懷好意地憋著笑，只是眼眶裡的眼淚還氤氳著，所以頗有些哭笑不得。

　　“爺爺，你們來了？”沈斯南站起身，看了眼門外。

　　“來看看我的孫媳婦。”沈爺爺說著，徑直往裡走，見一直躺在床上睡著的人，現下坐起身，正紅著眼眶叫自己“爺爺”，一時沒忍住，連連道：“醒來就好！醒來了就好！”

　　翁吟琳原本還抱著沈晨安的，結果那小傢伙一看到了沈斯南，就掙脫開了她的懷抱，拼命地伸著蓮藕般的小手往沈斯南的方向去。

　　沈斯南自然而然地接過他。

　　小傢伙樂得拍了拍小手，一雙黑珍珠似的眼珠靈活地轉來轉去。

　　翁吟琳看向辛肆月，見她當真醒過來了，也是感慨萬千，拉著她的手道：“你一睡睡這麼多天，把我們都急壞了，斯南更是日夜不休地守著你，就盼著你醒過來，好在如今皆大歡喜！你這孩子，怎麼可以一睡睡那麼久！”

　　辛肆月對此還是有著很深的愧疚，“媽，是我不好，讓你們這麼擔心了！”

　　翁吟琳回道：“只要你醒過來了，什麼都好。”

　　“謝謝爺爺，謝謝媽。沈斯南，我想抱抱他。”

　　“安安，這是你媽媽！”怕辛肆月體力還沒恢復過來，沈斯南便將孩子抱著湊近了她。

　　辛肆月看著他圓溜溜的大眼睛，嘴裡還吐著小泡泡，不禁心生暖意，“安安……”

　　翁吟琳道：“孩子很健康，很可愛，肆月，辛苦你了。”

　　“不，媽，是你們辛苦了。”她能想像，她沉睡的這段日子，守著渺小希望的他們多麼辛苦。

　　“辛苦，談不上，一家團圓就好。”沈爺爺出聲道。

　　“是，爺爺！”

　　辛肆月目不轉睛地看著孩子，手指輕輕牽住了他的手，他立即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指尖，眼睛也牢牢地看著她。

　　“安安，我是媽媽啊！”

　　沈晨安很給面子的沒有動作。

　　“安安……”

　　辛肆月伸手摸了摸他光滑的小臉，忍不住低頭親了他一口，“我的孩子……”

　　沈斯南在一旁道：“等時間久了，你就知道你兒子的本性了。”

　　辛肆月回了他一句：“不是你兒子？”

　　沈斯南頓時無話。嗯，也是他兒子。

　　辛家的兩位長輩，見她終於醒過來了，也是高興壞了。白凝甚至抱著她哭了許久，這讓辛肆月也是抑制不住陪著哭了很長一段時間。

　　最後還是沈斯南和辛黔城捨不得，支了招兒，讓白凝先回家準備愛心晚餐。

　　辛肆月醒過來的消息傳開之後，不少好朋友都趕來了醫院。

　　鐘勤翹了班趕到醫院，又哭又笑道：“你再不醒，我都想出家當尼姑了！”

　　辛肆月噗嗤一聲笑了，“鐘小姐，這個不是鬧著玩的！”

　　“誰讓你一睡睡那麼久？我和顧瞳都快絕望了。好在，吉人自有天相，我和顧瞳說，你有這麼好的家庭，要是還敢拋棄他們走了，那你當真沒品。”

　　“恩恩，知道了，所以我拼死拼活醒過來了！”

　　顧瞳聽了這話，卻是真哭了，“以後不要這麼嚇人了！命都不夠你嚇！”

　　“以後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