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季末番外之一
影毅離開的第一個月,季末徹夜難眠,他的夢裡童年的噩夢似乎都淡化了,只餘邊塞的烽火,廝殺的吼叫,還有影毅衝入人海的身影,刀劍無眼,他的身體不是鋼鐵鑄成,他會不會受傷,傷得重不重,他又會不會再也回不來?
軍中的食物好不好,軍中可吵,他半夜會不會像他一樣睡不著,他那麼沉默,那麼冷峻的一個人,會不會有人找他麻煩,他會不會又是一言不發,因為不想給他添麻煩,讓人欺負的厲害,軍中在半夜可冷,他有沒有好的被子,他會不會生病,卻沒有好的大夫,他若受傷,治療不及時可如何是好,他會不會瘦的厲害……
那裡的空氣裡是不是都飄著血的氣息,那裡的風刃讓影毅痛不痛,那裡無邊的曠野,會不會讓他寂寞。
他又會不會想我,像我一樣想他……
他在半夜等著影毅的拍打,他在早上等著影毅幫他洗漱,天氣冷的時候,他等影毅提醒他穿衣,在走路的時候,他遇見一陣風,都會想影毅會站在哪個位置,表情波瀾不驚地替他擋住那陣風,他總是下意識往身後的位置看,仿佛影毅還站在那裡,他像一個影子,總是與自己形影不離。
書房裡,影毅臨走之前又將書架加高了一層,加了不少其他的書,像知道,主子在他離開不久後,就可以站起來,那棵合歡樹花早就都謝了,窗前的那株綠色的植物卻還是生機勃勃……
總是有僕人提醒他注意休息,按時吃飯,然後小聲說道是影毅讓他提醒的。
季末斂起眉,輕聲道:“你也有心了,下去吧”
然後依舊重復徹夜難眠,恨不得影毅的書信是一天一封。
但是第一個月,影毅並沒有送來書信,軍營裡面他的人,也並沒有送來什麼消息,想來沒有什麼事情發生。
影毅離開的第二月,季末一想起他,就會默默地提筆,在書房畫上一幅畫,寫上一會兒字,然後書房裡滿是影毅的畫像,字幅是上盡是影毅的名字,畫像上的人栩栩如生,他的神情總是沉默的,眼睛裡卻好像蘊藏了一片海洋,卻有那麼那麼一幅畫,被季末珍藏地掛在書房一抬眼就可以看到的地方。
那裡面的影毅氣勢冷峻,嘴角的弧度小而有些不自然,眼睛卻溫柔得不像話。
教導他的夫子,總是下午來,季末在那時候才會收住情不自禁想起影毅的心。
“四皇子,您的身體可還好?”
“好多了,謝夫子關心”
“老夫看您的臉色,你要多休息,學業之事,不用操之過急”
季末輕輕笑笑,笑意溫潤:“我知道了”但我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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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末,你又開始睡不好?”真言替季末把脈。
季末的臉色非常差,蒼白的顏色像要透明,身體瘦削得厲害,只餘一雙有神的眼睛,有時陷入空茫,臉上的表情卻很平淡。
“嗯”
“難不成是因為影毅的離開,季末你怎麼可能這麼脆弱?”真言嬉笑道。
“對了,上次你睡不好?是不是,哎,正好跟影毅……”
“對,我就是這麼脆弱……”季末唇角似笑非笑,眸色卻沉了沉,打斷真言的話,我以為自己可以的,讓他在我的視線之外,可是先恐慌的卻是我,他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我看不見他,我很害怕,可是,我救不了自己。
我原以為,我依賴他,我相信他,我在乎他,但現在才知道,我離不開他,我的心早就在我的掌控之外,但是,他那麼溫柔,整個世界裡都是我,我怎麼敢不淪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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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邊塞的戰事很急,穩固軍心才能讓我君威勢大增,糧草,軍醫等事關將士的保暖和性命,應多做打算”
皇帝點點頭:“皇兒說得有理,這些瑣事可以去叮囑監管一下,看可有不足之處”
“父皇如此關心將士,將士必當保家衛國,萬死不辭!”
季末奔波著,看著官員將傷藥還有糧草處理到位,吩咐管理他們的官員,不得偷工減料,事關將士生死,早日抵達軍營才好。
距離太遠,他能做的不多,探子告訴他,幾天後將有一場戰役,季末更是吃不下睡不著,想著他的影毅,浴血而戰,為他廝殺,心裡必然不曾有半分軟弱,可他,卻已經捨不得那把劍了……
每一次戰役都幸運的勝利了,他從來沒讓探子打探影毅太多的消息,只是遠遠看著他,聽說他又受傷了,聽說軍醫對他很是關心,聽說那個叫‘十六’的戰士,聲名鵲起,勇猛無敵,最終在聽說他曾闖入敵軍之中,斬下將領首級,沒忍不住,右手握拳,重重地錘了幾下悶痛的胸口,那麼多刀劍,圍著你,我的影毅……
他習慣了想念,然後喝著藥入睡,看著每幾個月一封的書信,裡面的烽火氣息,裡面從來不說的流血受傷,裡面的叮囑,在他行冠禮那天,如此熱鬧隆重,他卻只記得影毅在書信裡寫到的:“主子是個徹頭徹尾的大人了,屬下希望神明把所有最好的眷顧都給你……”
影毅,我也想讓諸天神佛保佑你,保你平安喜樂一生,最終卻是我,把這一切掠奪,讓你陪我,我是這麼自私,我後悔都來不及。
他提前布下棋子,在那個地方,虛構影毅的身世,皇帝果然對影毅十分滿意。
戰役大勝的消息傳來那一天,季末開始拼命好吃好喝,讓自己快速地胖起來,臉色紅潤起來。
將軍凱旋歸來那一天,他和眾人一起迎接,那是他的影毅,高頭大馬,銀色面具,還帶著殺戮的氣息,從歡呼聲中平淡而過,不染一絲喧囂,神秘而桀驁……
百姓不知道將軍的身世,他們只知道將軍是守護國家的戰神。
季末卻知道,這位將軍從殺戮中來,他又將其送進了煉獄,然後將軍依舊再次向他走來,懷揣的只有忠誠和堅毅,他何其有幸。
他們在大殿中,隔著喧鬧的大臣,隔著擺動的舞姬,以一杯無法觸碰的酒水,訴說思念,所有的人都是背景,你和我,視線纏綿,入骨相思君可知?
黃昏的院中,影毅走進來,一如往昔,不曾變過分毫,季末卻不太敢動,他的念想向他走來,他怕那是一個夢,他想把他融進骨血。
影毅,你想我嗎,我想你想得快瘋了……
影毅拍著季末的後背,季末笑說:“你把我當成孩子哄?”
季末卻知道,他等待這個溫柔的拍打,等了多長時間,他們的肌膚相觸,他終於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