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白蓮花他喜歡我

　　顧衍之走進洞穴後， 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這洞穴本就建在地下，年紀也不小了，平日的時候疏於打掃，給人感覺陰冷又潮濕。顧衍之才剛踏進去一腳，就忍不住默默停頓了一下，扭過頭回憶了一會兒他一個月前的身體，有些暗自慶幸， 心想還好這些事不是早些時候就發生的，不然他就算只是想跑進來做場戲，回頭做完了， 自己的命說不定也就沒了。

　　用內力在自己的經脈內走過一遍，感覺到身體裡溢散出絲絲暖意，顧衍之穩了穩自己的腳步，這才做出了一臉沉重的表情， 一步步地順著地牢往下走。

　　走下一階又一階的台階，到最底層的時候， 顧衍之瞇了瞇眼睛，超唯一有光亮的那間牢籠看去。

　　他的預測果然是沒有錯的，像蘇盡這種人，一朝踏入雲端， 就會無比恐懼摔下去，要說蘇盡最擔心，最害怕發生的什麼事，絕不是蘇澈或者扶樾對他怎樣， 惡語相向也好，揭發他這些年的事跡也好，憤怒地罵他狼子野心也好，這些蘇盡都不會怕，他最害怕的，就是地牢。

　　地牢陰冷，環境不好，但也並不算差，畢竟扶樾雖不喜歡他，卻也沒那個虐待人的性子，所以蘇盡害怕的不是地牢的環境有多麼苛刻，而是心理上接受不過來。

　　將他壓入地牢，就好像打破了他這麼多年來的黃粱一夢般，將他重新帶回到了泥土地之上，將他蒙騙自己多年的面紗揭開，讓他不得不緊貼著大地，看清楚自己究竟是誰。

　　對於許多人，比如扶樾來說，這都不是什麼太了不起的事情，但蘇盡心中，卻是將這片生他養他的土地，避如蛇蠍的。

　　顧衍之的腳步一點點靠近，很快，他就看見了黑乎乎的地牢裡，關著的蘇盡。

　　蓬頭垢面，衣衫不整，哪裡還有過去那副天之驕子，被師父師叔雙雙捧在手心的樣子？他如今內息全摧，不像當初蘇澈一樣，有扶樾渡過去的真氣，沒了內功護體，面色蠟黃頹敗，顧衍之最開始差點兒都沒能認出來。

　　不過對方的環境如顧衍之所想，並沒有真的有多麼絕境，畢竟雖說手上拷著手鏈，但面前還放著溫熱的粥和豆漿。

　　修道百日後便是辟榖，蘇盡從辟榖後，便再沒有吃過一粒米，甚至十分鄙視蘇澈那種走哪吃哪的性子，認為他沒有修道人士該有的尊嚴，蘇盡這麼多年來，對不吃東西，和凡人化開界限這一點，尤為重視。但如今他內息被全摧，身體早就不如從前，這飯，總歸是該吃的了。

　　扶樾大約也是想到了這一點，才會來給蘇盡送東西。

　　但是也看得出來，這些東西放在蘇盡面前，他是一口都沒有喝的。

　　畢竟這一些對蘇盡來說，這一碗粥擺在他面前，是比殺死他還要嚴重的羞辱。

　　「東西總歸是要吃的，」顧衍之肩上帶著披風，被洞別這幾個月已經養回了原樣，唇紅齒白的樣子，和蘇盡比起來，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我以前不就教過你，要學會知進退麼。」

　　「……我不用你教。」也不知道是沒力氣還是怎麼著，這句話，蘇盡竟然憋了好一會兒才說出來，他的聲音沙啞，甚至帶上了幾分滄桑，但顧衍之還是不難從其中聽見對方的憤怒。

　　顧衍之蹲下來，伸手去碰了碰那粥的碗壁，溫熱的觸感讓他收回了手，眼睛卻還賴在那冒著熱氣的粥上，「師兄他打算明日送你離開凌雲山，此番，怕就是永別了。」

　　蘇澈的聲音從來都是輕佻的，受傷之後的顧衍之說話沉穩了很多，但蘇盡見他的次數太短，一時半會，竟沒從他那又熟悉又陌生的聲音裡回過神來。

　　「永別？」然而從顧衍之踏進地牢開始，兩人今非昔比的差距，就一直在刺激著蘇盡那顆心臟，他咬牙道，「蘇澈，你以為，如今這番景象，便是我的絕地了？你以為，師叔---扶樾他，真的有本事能置我於死地？」

　　「沒有人要置你於死地，扶樾也是一樣，他若是想，你怕是早就丟了性命。」顧衍之說著，把碗往前推了推，然後抬起了雙眸。

　　在他抬起雙眼的一瞬間，蘇盡的身體都僵住了。

　　他發現，他似乎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被蘇澈這麼看過了，所以這個時候，心裡竟然生出了幾分陌生。

　　那是蘇澈麼？上翹的桃花眼裡，如今風情不再，反倒是多了幾分別樣的哀意，一雙琉璃般的眼珠，再看見他時，目光裡彷彿還透著幾分情意，蘇盡感覺自己的心臟，似乎都被什麼東西悄悄地勾了一下，讓他忍不住想起那一年多的時光裡，蘇澈醉酒後，彎著眼睛衝他笑的模樣。

　　心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毫無預兆地加速跳動起來的。

　　他注意到蘇澈的目光似乎在自己身上掃了一下，蘇盡也說不清為什麼，他不想他這幅樣子出去拋頭露面，每一次扶樾和流爭下來的時候，他都會去地牢的最角落，但只有蘇澈來的時候，他沒有。

　　那種感覺就好像潛意識裡在期待著什麼，就好像連本能，都在渴求著什麼一樣。

　　顧衍之的目光在蘇盡身上的傷口看了看，從額頭，到胸膛，看上去一點也不嫌棄他如今這般模樣，好半天，才低聲道了一句，「疼嗎？」

　　蘇盡的眼淚，就是在這兩個字裡，瞬間飆上來的。

　　他沒哭過，他剛進凌雲山，被扶樾在那個晚上救下來的那一年，從此以後，就再也沒哭過，當初面對蘇澈時，不過是為了搏他心疼的戲碼，發自內心的想要流眼淚，蘇盡已經算不清楚這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他雙眼發酸的疼，一時半會，喉嚨裡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看著蘇盡躲閃的目光，和突然低下的腦袋，顧衍之歎了口氣，「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呢？」

　　【叮---任務目標：蘇盡，好感度上升，上升後為：百分之五十，恭喜宿主---】

　　「你若是不喜歡那些事，告訴我，我便不會為難你，那一天……」顧衍之說著，停頓了一下，才有些難過地說道，「那一天，我本來是想離開宗派的，是因為不小心看到了---我沒想到是自己自作多情。」

　　顧衍之說話一頓一頓的，那些事情似乎非常難以啟齒，但兩個人心裡都明白他在說什麼，蘇盡也明白。

　　那一日，他是想著扶樾在自瀆，喊出師叔的名字時，他其實已經發現了蘇澈，畢竟蘇澈過來時，是真的像道別的，他根本就沒有隱去腳步聲。蘇盡時那時候突然升起了點惡作劇的心思，才故意模糊了最後一個字。

　　之後，就是讓蘇澈不論多久，都會後悔到底的一年了。

　　「那之後，我身上---我以為你也是喜歡的。」顧衍之忍著噁心，提起了那些蘇盡為了不碰蘇澈，而用幻術製造的幻覺，一副還沒有發現的模樣。

　　他這番欲言又止的說法，很明顯激起了蘇盡無線的遐想，他想起來了，蘇澈每一次喝醉酒後，都會冒紅的耳尖，還有泛著粉色的嘴唇。

　　對方的皮膚又細膩又白，笑著喊他盡兒的時候，連聲音都是軟的。

　　蘇盡突然捏緊了拳頭，他有些不明白，過去的那些時日……他怎麼會沒有認出來呢？

　　【任務目標蘇盡，好感度持續上升，目前好感值為：百分之七十五，恭喜宿主---】

　　顧衍之看著蘇盡，按壓住聽見好感度一直上升時，雀躍的心裡，他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道，「這是我最後一次來看你了，明日，我便不送了，此去一別，山高水長，你且記得照顧好自己。」

　　【已抵達百分之八十二---】

　　沒錯，就是這種時候。

　　顧衍之心裡黑暗的小人露出了一個陰森森的笑容，他轉過身，背影看上去孤寂又帶著幾分堅強。

　　「蘇---師父！」一直坐在牢籠內一句話也不說的蘇盡突然撲到了前面，一個不小心帶翻了面前乘著粥的碗，溫熱的粥打在他的膝蓋上，蘇盡卻好像什麼也沒感覺到一樣，捏緊了面前的鎖鏈，顫聲道，「師父，我，我知道錯了，我不過是一時鬼迷心竅，師父，您，您能帶我回去嗎，這地牢又黑又冷，我一個人在這，害怕---」

　　顧衍之的背脊僵硬了一瞬，聽見系統在他的腦後報警。

　　【已突破百分之八十八---】

　　他閉了閉眼睛，不動聲色地勾起了唇角，頭也沒有回的，一步步地走出了地牢。

　　「師父---！」

　　伴隨著蘇盡嘶聲揭底的叫聲，顧衍之徹底離開了那個陰冷的地方，陽光從外面打進來，放鬆身體的顧衍之瞇了瞇眼睛，聽見腦內的系統說好感度已經抵達了百分之九十五的聲音，忍不住彎下腰來嘿嘿一笑。

　　什麼叫絕殺！虐待這種人最好的辦法，絕對不是撐著蘇澈這幅皮囊對他又打又罵，而是露出一副舊情仍在的模樣，又對對方放下尊嚴後的渴求置之不理。

　　這條路是蘇盡你自己選的，既然選了，就該好好走下去。

　　顧衍之默默地在心裡笑了笑，感覺到好感度已經升到了百分之就九十八，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往外走，然而還沒等他走出去幾步，就突然感覺到面前的陽光不知什麼時候突然被人遮住了一塊。

　　那一瞬間，顧衍之只覺得眼前一花，然後下一秒，他的嘴巴就被一股溫軟的唇給穩住了。

　　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顧衍之下意識地瞪大了雙眼，落在推測的手，也下意識地伸出去，接受了對方。

　　他沒辦法不接受，當那種熟悉又讓他沉醉的感覺襲來時，顧衍之只想沉淪進去，他甚至不想去思考，之前他才確認過，昏迷不醒的愛人為什麼會躺在這，也不想去思考這個世界對他意見頗多又沒記憶的愛人是怎麼認出他的，他只想順著本能，去吮/吸對方，在電光石火的一剎那，顧衍之猛然看清楚了對方的臉，他的雙眼猛地一瞪。

　　那不是扶樾。

　　是---洞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