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迷妹

　　在陸衡和節目組逗留J市期間，衛麟煊在陸家村的拍攝已經接近尾聲。不過之前的素材大多都是生活方面的，現在為了宣傳陸衡協助警方破獲拐賣大案一事，節目組還得返回陸家村多找一點陸衡練武的素材。

　　於是第二天一早，衛麟煊帶著節目組以及兜裡揣著一萬塊錢的陸爸陸媽返回陸家村，當天晚上，陸衡和陳正剛一行人也乘坐火車北上燕京。

　　一夜搖搖晃晃地旅程過後，火車抵達目的地。

　　2000年的燕京火車站還沒有進行大規模的翻修和擴建，同十幾年後的樣子大不相同。

　　一早就接到節目組電話的衛展傑已經等在候車大廳，七八名保鏢分佈在四周，不著痕跡的保護著老闆的安全。

　　剛下火車，攝像組的幾位大哥就盡職盡責的打開攝像機，一面拍攝周圍的環境一面拍攝陸衡的反應。一大幫人舉著長槍短炮錄製節目的場景太過稀罕，立刻引起了周圍旅客的圍觀。

　　一些人自動自發的跟在節目組後面走出火車站，大隊人馬聲勢浩大的樣子讓等在候車室的衛展傑輕而易舉的找到了目標。

　　身穿鎮中學校服的陸衡被人簇擁著走在最前面的，背著書包雙手插兜，雖然穿著土氣，但舉止灑脫淡定，一點兒也沒有初到外地被人圍觀打量的局促不安。要是臉上再帶個墨鏡，一身行頭再拾掇的時尚點，活脫脫就是大明星出行的排場。

　　衛展傑忍不住笑出聲來。

　　陳正剛迎上前去，向衛展傑說明這幾日逗留在J市的狀況，又將衛麟煊託付他代為保管的兩份合同交給衛展傑。

　　衛展傑接過合同順手交給一旁的秘書，沖著陸衡點了點頭，笑道：“餓了吧，我們先回家吃飯。”

　　陳正剛這才想起錄節目的事兒，連忙退到後面。

　　衛展傑攬著陸衡的肩膀走出火車站，攝像機跟在後面一路拍攝，然後坐到副駕駛的位置。

　　衛展傑在車上簡要介紹了一下衛家的成員，笑道：“你麟煊哥哥的母親是一位演員，雖然已經息影多年，還是許多人心中最美的螢幕女神。為了避免引起火車站的騷亂，你阿姨沒有過來接你，她在家裡給你煲湯，順便幫你佈置一下房間。”

　　衛展傑在說到衛太太的時候，話語中不可抑制的流露出許多自豪與得意。

　　陸衡點了點頭，他當然知道衛展傑的夫人——那位二十年前紅遍大螢幕，令無數人為之傾倒的影星方虞卿，同樣也是華夏電影史上唯一一位同時獲得坎城影后和金球獎最佳女主角的演員。她的魅力甚至打破好萊塢大螢幕不喜歡用東方面孔的潛規則，先後曾有三位好萊塢知名導演向方虞卿發出過女主角或者女二號的試鏡邀請。

　　可是方虞卿卻在演藝事業最輝煌的時候毅然息影，嫁給當時還沒有展露出任何才華只因為風流花心不斷登上八卦雜誌的衛家二公子衛展傑。

　　據說兩人的婚訊傳出以後，許多人黯然心碎，借酒消愁。有人發誓要終身不娶等待方虞卿離婚，還有人跑到衛展傑的面前要求決鬥。

　　而力壓眾追求者迎娶女神也成了衛展傑生平最為得意的一件事。

　　當然，等到十年以後，媒體雜誌再次對衛展傑進行採訪的時候，這位大總裁的生平得意事就變成了：迎娶方虞卿，生下衛麟煊。

　　身為日後華夏帝娛力捧的公司一哥，陸衡對於大老闆開口三句話不離老婆孩兒的習慣知之甚詳。下意識的附和兩句，恰到好處的恭維立刻引起了衛展傑的談興。於是這一路下來，衛展傑都在滔滔不絕的介紹自己的家人，一方面是被陸衡恭維的不吐不快，一方面也是希望能借此舉動排解小陸衡接觸陌生家人的拘謹害怕。

　　雖然不排除衛展傑這樣熱情的態度是為了節目效果，但是也不能否認，陸衡恰到好處的投其所好得了衛展傑的眼緣。否則日理萬機的帝娛總裁大可以用別的方式來錄製節目。

　　坐在副駕駛位置，負責錄影的攝像大哥暗暗稱奇，實在沒想到陸衡這麼個剛從農村出來的少年，還挺會說話辦事兒的。

　　* * * * * *

　　大約一個小時以後，汽車抵達衛家所在的別墅區。

　　守在門口的保安只看了一眼車牌號，立刻放行。

　　車子緩緩進入別墅區，陸衡看到車窗外慢慢倒退的風景，心中百感交集。

　　雖然上輩子兩易其主的經歷，讓他和華夏帝娛彼此間都有些嫌隙。但是在他的經紀約再次轉到帝娛，並且在公司的力捧下成為當之無愧的超一線功夫巨星後，那點嫌隙早就化為玉帛。

　　為了拉攏公司大將，營造親如一家的氛圍，大老闆經常會邀請得力員工上門吃飯。所以陸衡對於衛家的環境，並不陌生。

　　時光倒退十六年，透過車窗打量外面緩緩倒退的風景，大片大片的綠地，裝飾精美的路燈，被綠蔭映照成一塊翡翠的人工池塘，蜿蜒的小橋流水曲徑通幽，乾淨的可以脫下鞋子來回漫步的道路，道路兩旁一棟棟別致精巧的建築，每一座庭院外面或緊閉或敞開的黑色鏤空雕花大鐵門。

　　景色依舊，物是人非。

　　衛展傑並不知道陸衡在想什麼，只是覺得小孩兒面容安靜看著窗外的這一幕很有質感，他悄悄按下了車窗，方便陸衡看的更清晰。炫目的陽光頓時傾灑進來，落在少年的身上，形成一道道光暈。

　　攝像大哥心有靈犀般將鏡頭對準了少年。

　　於是在灑滿了陽光的車廂內，少年眉目如畫，眸光繾綣的模樣，瞬間驚豔了所有人。

　　很快，車子在衛家的別墅前停下。早就等在門口的衛嘉怡立刻沖出來，撲到衛展傑身邊叫了一聲“二叔”，衛展傑順勢把人抱起來，衛嘉怡摟著衛展傑的脖頸打量陸衡，歪著頭問道：“他就是把壞人都打跑的小哥哥嗎？”

　　為了給《交換人生》做宣傳，節目組在簽約之後，立刻把陸衡在火車站同人販團夥對峙的視頻傳送到公司總部。華夏帝娛公關部將視頻中部分照片截取出來做宣傳通稿，大肆宣傳“見義勇為小英雄”是在錄製節目期間遇上的人販團夥，先將《交換人生》這檔節目與時事熱點聯繫起來。

　　另一方面，衛麟煊還請公司找到最專業的剪輯大師，連夜將《交換人生》這幾天拍攝的素材挑出精彩部分剪輯出一個1分57秒的預告片花，其中就有陸衡同人販打鬥的視頻。配合後期人員精心配置的音效，整個預告片拍攝的險象環生，頓時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

　　在2000年的時候，國內的影視市場還不算走上正軌，更沒有做預告片吸引觀眾的概念。就算是那些大製作的電影電視劇都如此，何況是一檔真人秀的綜藝節目？

　　可想而知，當《交換人生》的首期片花預告在華夏帝娛旗下的電視臺滾動播放時，會引起什麼樣的轟動。原本就很關注這一次拐賣大案的各界人士紛紛將遙控器轉到華夏電視臺，因為遭遇了大牌跳槽導致收視率暴跌，急的直跳腳罵人的電視臺領導也驚喜的發現，最近兩天的收視率連連上漲，尤其是幾段片花滾動播出的時段，最高收視率竟然達到了23.22%，堪比本年度電視劇收視冠軍。

　　誰都沒有想到，一個短短不到兩分鐘的片花預告能達到這樣的宣傳效果。不但讓全國觀眾以一種別開生面的方式記住了敢於同壞人做鬥爭的小英雄和《交換人生》這檔節目。更在很多同齡人的心中播下了一粒種子。讓陸衡在還沒正式出道之前，就已經收穫了一大波的迷弟迷妹。

　　衛家小公主就是其中之一。

　　聽到侄女兒的詢問，衛展傑頷首笑道：“不錯，這就是我們的小英雄。你可以叫他陸哥哥。”

　　“陸哥哥好！”衛嘉怡沖著陸衡伸出了雙臂，一臉天真無邪的要求道：“陸哥哥抱抱我。”

　　陸衡看著直截了當的表達出自己喜好的衛家小公主，又是一笑。

　　他想起了上輩子那個同他不打不相識的“好閨蜜”。

　　陸衡上輩子剛到衛家錄節目時，這位小公主並不喜歡他。

　　大多數七八歲的小姑娘，如果討厭什麼，一定會大聲說出來，會態度鮮明的表達出自己的不喜歡。可是在衛家這種家庭長大，見慣了大人們虛與委蛇的衛嘉怡對待討厭的人，卻有自己獨特的辦法。

　　她會當著眾人的面兒對你噓寒問暖，看似好奇的提出各種問題，然後用天真無邪童言無忌的態度，輕描淡寫的將你原本的生活習慣和價值觀貶低的一文不值。讓你明白你的存在和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她還會偶爾做出一些在大人眼中無傷大雅的惡作劇，比如她會建議大家吃西餐，然後自告奮勇的教導陸衡如何使用刀叉，在陸衡一不小心用餐刀在盤子上劃出刺耳聲音的時候哈哈大笑，然後抱怨“陸衡小哥哥太笨了，我們還是讓他用筷子好了……”

　　那樣天真無邪的笑聲和略帶撒嬌的抱怨聲一度成為陸衡最懼怕的存在，那些優雅細微的舉止仿佛是一面能將人照的纖毫畢現的鏡子，清楚的折射出陸衡身上的每一寸粗魯和笨拙，讓他手足無措，讓他在這個富麗堂皇美如仙境的地方呆的越久，就越發覺得自己無處安放，越發為自己的困頓和淺薄感到羞愧。

　　所以陸衡才會在錄製結束後，星娛樂悄悄派人接觸他時迫不及待地接下對方拋來的橄欖枝。似乎這麼做，就能逃避自己曾表現出來的渺小卑微愚笨不堪。

　　直到很久之後，陸衡才從衛嘉怡的口中得知，那會兒之所以會對陸衡心生排斥，是因為她從大家的隻言片語中得知，她最喜歡的二哥衛麟煊即將離開家去偏遠的農村生活，而陌生的陸衡卻將成為她的新二哥。

　　七歲的衛嘉怡並不理解什麼是真人秀節目，只知道陸衡的存在替代了她最喜歡的哥哥。就像爺爺教過的成語那樣，是個鳩占鵲巢的人。

　　直到節目錄製結束，在電視上正式播出後，二哥也再一次的回到家中，衛嘉怡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只是那時候的陸衡已經簽給了星娛樂，衛嘉怡想要道歉的話被陸衡的“背叛”堵在了嗓子眼兒。直到兩年後衛麟煊收購了星娛樂，陸衡再次成為華夏帝娛的藝人，甚至在華夏帝娛的力捧下成為公司一哥，衛家小公主才在某一次年會上向陸衡說出了遲來的道歉。

　　於是相逢一笑泯恩仇。不但如此，兩人事後竟然還成了比較談得來的“好閨蜜”。

　　可是這輩子的衛嘉怡卻在看過陸衡英勇救人的視頻後先入為主，徹徹底底成了某人的迷妹。

　　“陸哥哥，等我長大以後嫁給你好不好？”

　　懷裡抱著衛嘉怡，還陷在上輩子的回憶中沒反應過來，一個濕濕軟軟的吻突然落在臉頰，陸衡嚇得渾身一抖，差點沒把人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