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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水春來》第79章
第七十八章 山水畫

 「方才誰在玩雙陸呀,我瞧著玩的很是不錯。」姜從清幾步走到於霆身前,捏了那玲瓏骰子把玩,看似隨口地問道。

 於霆哪知他別有用心,張口便道:「是我二姐和三表姐。」

 姜從清一聽他說三表姐,精神一震,知道說的是程默意,笑眯著眼睛,又問道:「你三表姐方才讓我評一評她做的畫,不曉得是哪一幅呢!」

 他說完,緊盯了於霆看,於霆自然察覺不到,伸手指了中間一副山水潑墨的,道:「就是那幅,三表姐年前作的,先生還誇了好幾句呢,都沒誇我……」

 姜從清達到了目的,心花怒放,摸了摸於霆的小腦袋,順口誇了他一句:「我瞧見你畫的了。你這個年紀,能畫成那般,已然不錯了。」

 他笑著說完,大步便走到了於霆指的山水畫前,一眼就瞧見了層巒疊嶂下,「程默意」三個字。

 「原來是意……意……」姜從清喃喃自語,將這一字反覆念了,印在心上。

 學堂裡當然不能吃東西了,修先生再是不拘俗禮,也不能這般隨意。因而他們幾人,俱都跑到了於霽和於霆住的院子裡耍玩起來。

 於小靈跑前跑後得指揮著,見徐泮幾個過來了,連忙嚷道:「別光看著不動手,快去拿了帳幔將廊下圍起來,羊腿總不好在屋裡烤。」

 她這話說著,正好朝了徐泮,徐泮見她毫不客氣地指使自己,心裡反而似大熱天喝了杯涼茶一般熨帖,口中答著好,大步就邁了出去。

 於小靈正在和一箱子帳幔撕掠不清,這帳幔用了厚繭綢料子縫製的,就是為了他們寒冬臘月在外邊耍玩做的。

 徐泮幾步過來了,於小靈便直接將那帳幔的一頭塞到他手中,頭也不抬便道:「你將它俱都扯出來,我瞧瞧怎麼圍上好。」

 徐泮俱都照著她的話做了,姜從清一看此處活計有人做了,便奔著屋裡去了,程默意正在屋裡忙活鍋子呢。

 帳幔一寸一寸地扯了出來,徐泮還沒跟這般多的料子打過交道,當下便有些找不清頭腦,抱在懷裡裹成一團,甚是好笑。

 於小靈見狀又笑又搖頭:「你不必抱得這般結實,快讓我瞧瞧頭尾在哪。」

 徐泮被她指揮的團團轉,兩人手忙腳亂地扯白清楚帳幔,終於要往廊下圍了。

 於小靈這個個頭,在同齡的姑娘裡,也是偏下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怎地回事,明明程氏和於清楊都算得高挑,怎麼到了她這裡,就成小矮子了呢。

 程氏也幫她找原因,最後找來找去,找到了她外祖母吳氏身上,吳氏白白胖胖地個頭不高,似個剛出鍋的白面饅頭一般惹人喜愛。

 於小靈很是慶幸自己瘦了下來,不然這樣的體態年齡大了,倒是顯得慈祥,可年紀輕,卻不大俊俏了。世人還是以勻稱為美。

 當下,於小靈腳抬得老高,能夠的的地方也是有限,徐泮不用她說,便低聲說道:「給我吧。」

 於小靈連忙遞給了他,不過她卻不走,跟他指這廊下的雕花,說道道:「就系在那蝙蝠的翅膀下邊。」

 徐泮抬手就夠到了,帳幔一扯開,就被這妖風呼地一下裹了起來,下邊緣也順勢而起,嗖地一聲,抽到了於小靈的右手上。

 於小靈瞬間感覺到了火辣辣的痛意,立即倒抽了一口冷氣,抬起手來看去。手背慘白一片,不過一息又開始泛紅了。

 徐泮沒想到竟出了狀況,撲通一下跳了下來,眼睛一下就瞧見了於小靈紅彤彤的手背,他眉頭瞬間皺了起來,英眉倒豎,問道:「怎麼抽到手了?」

 回答他的,是又一股強勁的寒風,夾帶著刺骨的涼意和飄飛的雪花,揚起那帳幔邊緣,又朝於小靈抽了過來。

 於小靈低著頭沒有瞧見,只覺得頭上黑影掠過,再抬頭上看,竟是徐泮忽的抬起手來,擋下了什麼。

 「此處風太大,快進屋去吧,剩下的我來做便是。」徐泮沉聲道,眼睛盯著於小靈紅腫起來的手背,心裡突然變得又酸又緊。

 於小靈點了點頭,覺得自己這般恐怕也幫不上什麼忙了,便從善如流地回了屋中。回頭瞧見徐泮一人出了屋子,頂著寒風與那帳幔撕扯,高聲喊了於霽:「哥哥,你去幫一下世子。」

 話音傳到廂房的雕花廊下,徐泮的眼角眉梢泛起了點點喜意。

 一群人忙活了大半天,得虧灶上的人也跑過來幫忙,才能好好吃上飯,似他們這般從小錦衣玉食長大的,說什麼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其實披荊斬棘,困難重重。

 一群人裡做的最好的,反而是身份地位最高的忠勤伯世子徐泮了。

 於霆撒了些白鹽,將一整塊羊肉塞進嘴裡,大口嚼了,問他:「世子,你烤的羊肉怎地這般好吃?」

 徐泮低聲笑了一句,姜從清已是替他答道:「他們家的規矩,男孩子要扔到軍營裡歷練的。」

 徐泮點點頭,確實是這麼個情形,剛想再補上一句什麼,就見於霆正撕扯一塊,一口塞不進嘴裡的大肉,撕扯得太過用力,手一滑,小胳膊肘,就搗到了於小靈傷了的右手上。

 「小心!」他急急道。

 不過於霆的小胳膊也不會因為他這一句就停下來,於小靈也不會因此就瞬間躲開。

 「哎呦!」於小靈疼地叫了一聲,清秀的眉眼皺成了一團。一下疼過,她緩了過來,便伸手左手拍打於霆:「你可真是!給我小心點!」

 她說著,還笑了,一副心裡完全不和幼弟計較的模樣。

 可徐泮看著,心中卻一抽一抽的。他很詫異,自己到底是上過戰場的人,從小到大,大傷小傷不斷,怎地一個手背上的紅印子,就讓他記掛心間了呢?

 他想起兒時,母親看著他舞刀弄槍,受了傷時的樣子了。

 彼時,母親紅著眼眶摟他在懷裡,嘴上斥責了父親,手上卻輕柔地替他上藥包紮。

 他捨不得父母爭吵,說道:「娘,孩兒不疼的。」

 一句話,反而催落了母親的眼淚。

 那時候他知道,母親滿心滿眼都是他,是疼他,是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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