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醫院冰冷的走廊裡, 血腥味混合著消毒水味讓人作嘔。
魏哲接到魏景的電話時,正在開會, 一聽他的話,立馬就把會議暫停了,急匆匆的開車趕了過來。
男人氣喘吁吁的站在走廊的另一邊,看著燈光下坐立不安的少年, 目光掃過繃帶的位置時,眉頭下意識的就皺了起來。他走到少年的面前,放緩了語氣, 「沒事吧!」
魏景木訥的搖搖頭,他的臉上還蹭有血跡,鮮紅的顏色襯托著那張慘白的小臉,竟給人一種觸目驚心的感覺。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魏哲伸手用力將少年抱入懷中, 指尖發抖, 臉色比魏景好不了多少?天知道他接到電話,聽到對面的人說他在去醫院的路上時, 心跳的有多快!
時間一眨發彷彿回到了上一世, 他接到了魏景的手機號碼打來的電話,將滿心歡喜藏在心中,做出一副冷傲的模樣, 想著你道歉我就原諒你,下一秒,就被冷漠的告知, 魏景死了。
不是玩笑,不是惡作劇,而是真的死了,變成了冰冷的屍體,不會哭不會笑不會說話。
他的屍體會被送入火葬場,變成一把握不住的骨灰。
一瞬天堂,一瞬地獄。
不過如此。
而現在,重來一次,歷史要重演嗎?
所幸少年後面的話拯救了他,將他從可怖的夢魘中拉出,等掛掉電話,回過神來,魏哲才發現在這炎熱的夏日,他的背後竟然出了一層冷汗,將襯衫都染濕了一部分。
他足足的抱了好幾分鐘,懷裡溫熱的氣息以及重量,讓他安心。
「魏敏怎麼樣了?」他一邊說一邊從口袋裡掏出手絹,想將少年臉上的血漬擦乾淨。
「魏敏他……我不知道,但是好多血……他流了好多血……」魏景抬頭,一雙墨黑的眸子已經流不出眼淚來,似已經麻木,「他不會死的,對不對?明明之前他活的還好好的……明明……明明該死的那個人是我。」
「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雖然這麼說有點不道德,甚至可以說是卑鄙的,但是此時的魏哲,十分的慶倖魏景還能在自己的懷裡,躺在冰冷的手術室的人不是他,真好!他還能和他說話。
許根和何笛緊隨著魏哲之後而來,何笛的眼眶通紅,面色灰敗,可見在路上已經哭過好幾次了。
許根和魏敏是第一次見,對他沒什麼感情,就是有些唏噓,這好好的人啊!說出事就出事了,一點預兆也沒有。
期間手術室的門開了又關,關了又開好幾次,來去的護士們都腳步匆匆,即使隔著口罩,也能看出他們焦急的情緒。每一次開門,魏景他們的眼部都會綻放出巨大的光芒,隨著時間的流逝,光芒越來越黯淡。
火紅的太陽已經落下,外面黑壓壓的一片,像一個怪獸。
每一分每一秒,在此刻都變得異常緩慢,像是卡了殼的磁帶,斷斷續續的往前面走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急救室的門突然被推開,面容憔悴的醫生一邊拉下口罩一邊開口道:「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了,病人的左腳和頭部受傷比較嚴重,以後可能會留下後遺症,請你們做好心理準備,等麻醉過了他就會醒了,這幾天應該會有發熱的症狀……」
「那個醫生……我想問一下,後遺症是什麼?嚴重嗎?」魏景小心翼翼的開口,連呼吸都放輕了幾分。
「他的臉部有一條很深的傷口,之後會留下疤痕,至於腳……這要看後期的治療,恢復的好的話走路沒問題,」
魏景一個腳軟,差點倒在了地上,幸虧身後的魏哲及時扶助了他,恢復的好的話走路沒問題?那要是恢復的不好呢?那魏敏成了什麼?一個……瘸子,殘疾人。
醫生們都已經走了,魏敏被推入重症監護室,他此時看起來可憐極了,整張臉都包裹了繃帶,只露出眼耳唇鼻的位置,身上插了許多管子,旁邊的機器安安靜靜的顯示著少年的心跳與血壓。
「會沒事的,我們請最好的醫生過來。」魏哲死死的抱緊懷中的人,細細的安慰道:「臉部我們可以做手術,現在整容行業發達,腿我們可以慢慢治,一定會沒事的。」
「大哥。」魏景從嗓子裡扣出了這麼一句話,「你忘了,魏敏最喜歡做什麼嗎?」
魏哲沉默。
上輩子的魏敏,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一邊旅遊一邊攝影,他像個陀螺一樣,滿世界轉個不停,見到喜歡的就想吃,見到美麗的景色就想把它留在自己的鏡頭下。
而現在……腿腳不方面的魏敏能去哪兒?
醫生的話已經很明白了,即使恢復的好,也就是能走路而已,跑步,長時間的運動,恐怕腿部根本就承受不來。
不單單是這樣,像這種腿部受傷,以後若是陰雨天氣,便會疼痛難忍,像是有人拿了刀片在裡面刮你的血肉一樣,讓你恨不得把腿掰開,用手好好的去揉上一揉。
一輩子如影隨形的疼痛。
哭的太多了,魏景的淚已經流幹了,他雙眼無聲的透過玻璃窗看到裡面安安靜靜仿若木乃伊的魏敏,他甚至想大聲的咆哮過去,你為什麼要救我呢?你不是很討厭我嗎?乾脆一直討厭下去不好嗎?
為什麼要為了我,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