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破碎的玻璃碎了一地, 透明的鏡片邊緣閃爍著銳利鋒芒,若隱若現的映照出此刻的場景。
「啊啊啊啊!!!」過了好幾秒李強才反應過來, 他猛地從地上爬起來,嘴裡發出尖銳刺耳的嚎叫聲,充滿血色的雙眸裡是掩飾不住的驚恐,「你要殺我, 你竟然敢殺我??媽的!老子我先弄死你。」
「我……」許家明大口大口的喘息著,摻雜了銀絲的頭髮汗津津的。
「住手,你要做什麼??」魏景攔在許家明面前, 他一把將掉到地上的水果刀撿起來插上刀鞘,微微上挑的貓眼看起來無辜極了,「誰要殺你?你別亂說話,我們可都沒有看到。」
魏哲若無其事的鬆開了手,他靜靜的站立在少年身側, 狹長的鳳眼如有實質般死死的盯著男人。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李斐拉著還愣頭愣腦的許家輝站在了魏景的另一側, 四個人形成一個直線,把許家明擋在了身後。
空氣中一片寂靜, 李強看著對面和自己一點也不像的兒子, 『呸』的一聲吐出一口土黃色的痰,「我告訴你,別想擺脫我, 除非我死了。」話畢,男人一個轉身衝出了別墅。
反正今天他也討不到錢,那明天就到那個女人那裡, 讓她去逼李斐拿錢。
李斐是他的兒子,就必須養著他。
李強走出這一片地方沒多久,陰沉的天空轟隆隆的降下瓢潑大雨,他摸了一下褲兜,六十八塊五毛,這是他現在所有的家產,連個計程車都打不起。
男人環視四周,本來漫不經心的目光驟然落在某個點上。
「喂!你把身上的錢給我交出來,不然就別怪我不客氣了。」這一方偏僻的角落,有一名約莫三十來歲的女子此時正蹲在一塊石頭旁邊,水淋濕了她的衣服,幾張一百塊錢的人民幣被女子捏在手心裡,透出一個尖尖的,誘人犯罪的小角。
「你是啞巴嗎?給錢啊!」李強見人沒反應,就主動的去拽她的手。
天空上的雨下的更大了,砸在人身上隱隱作痛,本來一直沒反應的女人突然張大了嘴,『啊啊啊』的叫了幾聲。一心想要拿到錢的李強只覺得這女人力氣怎麼這麼大,怎麼扳都扳不開對方的手?
直到腹部被某個尖銳的熟悉的東西捅穿,撕心裂肺的疼痛從下腹傳來,他的嘴裡發出不似人的尖叫,哆嗦著拿出手機想報警,螢幕上卻一片黑暗。
「我…嗚嗚我……錯了,求求你嗚嗚救救我……救我……求你了…我兒子很厲害的…我可以給您很多錢……很多……」他一臉的水珠,有淚水,有雨水,周圍的一大片被染成刺目的猩紅色。
那女子卻一動也不動,雙手抱著膝,一如之前的模樣,呆呆的坐在哪兒,彷彿是一個人偶。
——
魏景他們一行人收到警局打來的電話,說李強死了的時候,人還是懵的!這剛剛才從他們眼皮子底下跑走的人,甚至魏哲已經拿出了兩個方案,能徹底的斷絕李斐和對方的父子關係,眾人正在討論用哪一個……
然後李斐就接到電話,說他爸因為一場意外去世了,讓他節哀,麻煩他們現在去一趟警局。
直到上了車,魏景眨眨眼,聲音透出幾分虛弱,「大哥,那人是從許師傅的家裡跑出去了對吧!我們親眼看到了,不是幻覺。」
「嗯。」魏哲點點頭。
「所以,他的死,和我、你、李斐以及許師傅都沒有關係,是他自己在外面去世的。」魏景喃喃自語,「我怎麼感覺就和做夢了一樣?而且上輩子……」
他欲言又止,上輩子李強可是死在兩年後,這一次怎麼現在就死了呢?
不對不對!這一次沒有李斐動他,他怎麼還是死了??
前座等待許久等的花兒都要謝了的許助理聞言忍不住偷偷往後面撇了一眼,這兩個人說什麼呢?他怎麼都聽不懂?猶豫了幾秒,忍不住問了一句,「有人去世了嗎?」
「嗯。」魏景心不在焉的點點頭,他透過窗戶玻璃,看著外面被大雨所掩埋的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有些扭曲。
一行六人,到了警察局。
「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之前還見過面,人怎麼突然就沒了?」李斐剛剛下了飛機,又接連著趕路,臉色略有些蒼白,正好附和了一個兒子失去父親的悲痛。
帶頭的員警目光中透出一絲憐憫,「你們跟我來吧!」
另一個年歲較輕的小員警嘆息一聲,「節哀順便,你父親是在**路被一個神經病給用水果刀給捅傷了,那裡的路比較偏,再加上當時不是上下班高峰期,失血過多而死的。」
員警們一邊說著,一邊把他們帶到了法醫那邊,他道:「你要進去看他最後一面嗎?」
「要。」
李斐有些茫然的抬步,這座一直壓在他身上的大山突然死了,他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輕鬆?愉悅?或許還帶著點不知名的竊喜?
他想,他早就已經變態了,親生父親死了,還能這麼冷漠的,大概只有他一人吧!
李強的死想很難看,面色扭曲發黃。
「……由於對方有精神疾病我們沒辦法給她判刑,只能強制的叫對方的家人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去接受治療。」這件事,也只能怪李強自己倒楣,不知道怎麼的就惹了個精神人。
「你們怎麼知道她是個精神病人??」魏景開口,帶著點懷疑。
「唉!」老警員嘆息一聲,他的手伸到褲兜裡,想掏出一根煙來,又想起這裡是禁煙區,手又默默的放了下去,「約莫五六年前吧!那姑娘走夜路時被一群混混搶劫……和……」他有點難以啟齒,「輪姦了,那案子還是我接手的。」
「……後面姑娘受不了,自殺過一兩次,學業也荒廢了,被家裡人救回來後就不行了,神經兮兮的,當初我們警察局裡還有人提著水果去看望過,二十五六歲的小女孩,現在看起來比我還老。」
他說起這事,就覺得憤怒。
那一群混混他們沒有殺人,但實際上他們做的事比殺人更過分。
「抱歉。」說完了,他才猛地想起眼前的人是被害者的家屬,他臉上露出幾分尷尬,「不過對方精神不正常已經好幾年了,這件事絕對不是我們員警包庇對方,你可以去打聽,好多人都知道這事。」
「嗯,我明白。」李斐點點頭,他偏頭,淡淡的毫無起伏的目光冷冷的盯著員警,「我什麼時候能把他的屍體帶回家?」
他的目光太冷了,冷的員警都覺得不正常,死了父親?兒子卻如此冷靜?
「你到這裡來辦理一下流程就可以了。」另一邊的小員警熱情道。
這種不鬧事的態度,他最喜歡了。
「節哀。」魏景張張嘴,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麼一個毒瘤死了,李師兄應該高興才對,但是這人偏偏又是他的父親?自古清官難斷家務事,他此刻安慰不對,祝賀就更不對了。
最後只能這樣,說著無意義的話語。
「我沒事。」李斐目光微暖,他看著一旁的少年,輕聲道:「你們先走吧!不用管我,接下來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
「行。」魏景猶豫了一下,應道:「那我和大哥就先走了。」
他們在這兒也幫不到什麼忙,反而徒增尷尬。
四五天沒有住人的別墅沾滿了灰塵,原本預計傭人們會提前回來一天打掃,而他們則隔一天回來。魏景隨意的拍了拍沙發上的灰塵,一屁股坐了上去,陰暗的天空,只有細微的光透過玻璃照射進來。
「你怎麼了?」魏哲眉頭微蹩,從警察局回來時他就發現魏景的情緒有些不對了。
「大哥,你說明明李斐沒有再一次噬父了,為什麼……對方還是死了呢?」他的眸子透露出幾分茫然,魏景伸出緋紅的舌尖,舔了舔乾燥的唇角,「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命中註定??」
「你想什麼呢?」魏哲一把將少年從沙發上拉起來,「真的是命中註定的話他也不該現在死啊!把東西放下,今天我們先去賓館住一晚上,明天傭人們就回來了。」
魏景被男人拉著往外面走,許助理已經離去了,這一次是魏哲親自開車。
路上的雨已經小了許多,魏哲的車開的很穩,魏景坐在副駕駛座上,他微微側過頭,看著那人柔軟的黑髮,挺翹的鼻樑,帶著一點點薄紅的嘴唇……看著看著,他就有些入了迷。
「大哥的睫毛好長啊!」少年柔軟的聲音響起,「像個女孩子。」
魏哲聽了想打人。
天色此時已經比較晚了,魏哲在酒店上面開了一個雙人房,看的魏景一臉懵逼,「為什麼不拿兩個單人房?」
魏哲淡定的把房卡揣到兜裡,若無其事的開始轉移話題,「我忘了,別管這些了,肚子不餓嗎?我們去吃飯吧!」
魏景:「……」這也能弄錯?喵喵喵??
兩個人一起吃了晚餐,回到酒店,魏景坐在小床上,聽著浴室嘩啦啦的流水聲,心不在焉的玩著手機,他這些日子因為旅遊,許久都沒有登陸飛鴿了,這會兒一上去,就收到了許多私信。
反正閒的沒事,他順便一封封點開來看,有他的粉絲誇讚他的,也有不死心的來求廣告合同的……各式各樣,五花八門。
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一個熟悉的ID上——寧靜意遠??
也就是蕭意遠了??那個人生如棋的作者?這人怎麼這麼一言難盡,之前踩了他,現在還私信他,有毒吧!
魏景懷著點好奇心點開私信——胖橘大大您好,我是人生如棋的作家,之前我的粉絲給您添了不少麻煩,請您不要介意,我替我的粉絲向您道歉【小貓哭泣jpg】
emmmmmm……
明明是他自己行銷?怎麼就怪到粉絲頭上了。
魏景有點生氣,但是卻又不好亂說,咬著唇瓣想了半天,最後只憋屈的打了一句——哦!沒事的,我不介意【微笑jpg】
之前他聽說蕭意遠被小三的兒子打了,他心裡還有點同情他。
但是現在……嘛!這鍋甩的66666
「怎麼一直抱著個手機傻坐著?連我出來了都不知道?」男人站在少年的對面,墨黑的濕髮混合著酒店裡洗髮水的味道,有一滴水滴到了少年的恰巧揚起的臉上,他微微彎腰,低笑一聲,話語裡帶著幾分調戲的意味,「這是哪兒來的小美人?是暗戀我特意從窗戶外爬過來的嗎?」
魏景看了一看外面寂靜的黑夜,眨眨眼,「大哥我們這裡是十一樓,恐怕只有妖怪能爬過來吧!」
「那你是個什麼妖怪?」男人狹長的鳳目微眯,骨結分明的手指沿著額頭滑到下巴,被熱氣蒸紅的唇頰帶著絲絲情慾的氣息,「小狐狸?兔子?貓?」
魏景哭笑不得,他推了一把身上的男人,「大哥你別鬧了,我要去洗澡。」
「好啊!你去。」男人大大方方的讓開位置,頗有暗示性道:「……我等你洗完澡後出來。」
「……大哥你玩夠了嗎?你現在算是……童心大發??」魏景從一邊的櫥櫃裡拿起浴衣,他對著男人翻了個白眼,「你再這麼我要生氣了,真的會生氣的。」
男人聞言有些遺憾道:「前幾天我一逗你,你耳朵尖都紅了,現在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大概是……習慣了吧!」魏景想了想,不確定的說。
這些日子男人經常會對他做一些親密的動作,之前的他還會擔心對方會不會吻上來,但是後面嘛!他就發現了,不過是雷聲大,雨點小,既然明知道魏哲不會做什麼?他有什麼好羞的?
反正……反正一些關係好的朋友,應該也會開點小玩笑吧!
他走入浴室,裡面的牆壁還帶著小水珠,空氣裡彷彿都充滿了男人的味道。魏景悄悄紅了耳朵尖,默默的按開了排風鍵,男人洗澡總是很快,頭髮隨便揉揉,沐浴露搓一下,十分鐘就搞定了。
魏景從浴室出來時,魏哲正好吹完了頭髮。
牆壁上的壁燈散發出暖黃色的光芒,將男人的深邃的五官暈染的柔和了幾分,他的眸子裡彷彿藏著燦爛的星辰,微微一笑,便是醉人的風景,「來!我給你吹頭髮。」
魏景迷迷糊糊的走了過去,他感受著對方炙熱的指尖劃過他的髮絲,濕噠噠的頭髮變得柔軟起來,他透過鏡子,觀察著男人寬大的手掌,默默的抬手,暗中比劃了一下。
明明他馬上就要成年了,為什麼還是大哥的比較大呢?
就因為他是自己的大哥嗎?
天邊的雨已經停了,一陣風吹散了人們頭頂烏壓壓的黑雲,露出少許明亮的星星來,魏景躺在床上,他的身上蓋酒店的薄被子,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明明之前的他,都沒怎麼失眠過啊!
「還沒睡?」男人的聲音從一側響起,魏景聽的動作一僵,「你怎麼知道?」
「還在想李斐的事?」他沒有回答的對方的問題,反過來追問道。
「算是……也不算是。」魏景也不明白自己此刻說的是些什麼玩意,「我只是覺得生命實在是太脆弱了,說沒就沒了,明明之前還好好的,當然我不是為他的死惋惜啊!畢竟這種人渣……我只是有點感嘆罷了。」
「好了,既然如此,就睡覺。」隨著這一聲落下的,還有男人炙熱的體溫。
魏景下意思的往後面縮了縮,他腦海裡那點傷春悲秋被魏哲這麼一嚇,不知道跑哪個角落裡去了,「大哥你你下去啊!這床這麼小?怎麼睡覺?」
酒店的雙人房,裡面的床只有一米二左右,一個人睡沒問題,但是兩個大男人擠在一起,那就是前胸貼著後背,大腿挨著大腿,躲都躲不開。
「睡覺。」
魏景感覺自己的腰部被男人結實的手臂猛地抱住,他的頭擱在自己的頸部那裡,一條腿也不老實的搭在了自己的腿上,他欲哭無淚的想推開男人,卻發現這姿勢他根本就使不上力氣。
「大哥你放開我?你要睡這裡,那我去睡隔壁床好了,這個地方讓給你。」魏景掙扎的動了動身體。
「這麼不想和我一起睡覺?」男人的話語似乎暗藏危險。
「太擠了啊!」他道:「這樣怎麼睡得著?再說了,我……我也不習慣和人這麼親密的睡覺啊!感覺怪彆扭的。」
男人在後面發出低低的笑聲,聲音帶著一絲嘶啞的性感,「以後習慣了就好。」
魏•傻白甜•景抖了抖身體,「……什麼以後??」
「魏小景,你說你是真的不懂?還是懂了卻裝不懂?」男人說話時的熱氣都噴到了少年的頸窩,他能感覺到懷中的身體下意識的扭動了一下,他的手打著圈在少年白嫩嫩的小肚子上摸了一把,「……我的心思難道表達的還不夠明白?」
「……大大大哥你你你別嚇我?」魏小景被嚇的結巴了。
「來!」魏哲手臂一動,強制性的將少年翻過了身子,炙熱的指尖摸索著對方的唇角,然後毫不猶豫的,他親了上去,不是以前一觸即分的吻,而是慢慢的、一點一點的舔著對方的唇,用牙齒咬弄著。
他伸出舌尖,想要探入到更深處,但是懷裡的人卻僵硬著,死死的咬著牙。
不能操之過急,他在心底微嘆一聲。
「怎麼?現在明白了嗎?」魏哲一隻手擱在少年的頸窩,另一隻手放在他的腰部,「我喜歡你,魏小景,一直都很喜歡。」
他說不出愛,因為愛是寬容的,偉大的,只要那人開心,即使不是自己的也沒有關係。
他只能說喜歡,因為喜歡是自私的,想要把這個人深深的納入懷中,不容許他屬於別人的,自私的喜歡。
「這這是不對的??」魏景怯怯的,帶著幾分迷惘的聲音響起,「我是你的弟弟,我們在一起是不對的?而且……而且我們還是兩個男人,這就更不對了。」
「弟弟?」他低笑一聲,「你和我有血緣關係??」
「……沒有。」
「那你和我在一個戶口本上,我們之間形成了養兄弟關係嗎?」
「……當然沒有了。」魏景悶悶的回道。
「那兄弟關係就不成立了。」魏哲開口,誘哄似的摸了摸少年柔軟的黑髮,「成為情侶不好嗎?沒有其他人能插入我們中間,我們兩個人可以一直在一起,從現在開始,直到我們老了,死了。」
「……可是我是男的啊?」魏景迷迷糊糊 ,一步一步的跳入了對方的陷阱,「這是不對的。」
「那又有什麼關係?男性和女性之間重要嗎?你要是喜歡小孩子,我們可以去領養一個,或者做個試管嬰兒,到時候出來的一定是個你一樣可愛的小王子。」男人道。
魏景咋然一聽,覺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啊!
等等?不對啊?他為什麼要考慮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合適不合適?他……他又不是gay,上輩子還暗戀過聶寧樂,明明……明明他喜歡的應該是女孩子才對呀!
而且,情侶的身份太不穩定了,有多少情侶最後感情走到盡頭,最後反目成仇。
作者有話要說: 魏景:……說好了做一輩子的兄弟,你卻想睡我。(╯‵□′)╯︵┴─┴
李強:立了三次flag,我容易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