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

　　他們臨出去的時候， 都讓士兵在手腕子上捆了一根繩。韓毅棟不知道怎麼著就跟胖子被擠到一塊了， 胖子被拴繩子的時候嘟嘟囔囔的：「這是把我們當畜生了， 還是怎麼滴？怎麼還拴著？」

　　「去遊樂場那門票不也拴胳膊上嗎？」拴繩子的兵哥笑了笑，「這也是怕你們走丟了，不想拴著也行， 出基地，沒人管。」

　　兵哥笑臉還挺溫和的，說的話可一點都不溫和。胖子臉色數變， 不說話了。

　　「JF軍同志， 我想問問，能不能參軍？」

　　兵哥上下打量了他幾下：「看你體格不錯， 今年多大了？」

　　「二十六。」

　　「過去當過兵沒有？」

　　「沒有。但我一直有鍛煉身體，還練過跆拳……」看人家那臉上的笑容越咧越大， 韓毅棟臉上越來越紅，漸漸說不下去話了。他練跆拳道就是為了鍛煉身體， 他們教練都說，別以為練了兩下子就出去打人，黑帶都打不贏一年的新兵。

　　「首先說， 我們基地一旦徵兵那就還是要打仗的， 如果只是奔著福利待遇什麼的，你這想法就趁早打住。」

　　胖子剛才廢話的時候，後邊還有人推，韓毅棟現在問，卻沒了人不耐。誰都想知道他問的這個參軍的問題。兵哥說的這個首先， 確實就讓一部分人打消了參軍入伍的念頭。膽小也好，怯懦也罷，既然已經有高個站出來頂著天了，他們何必要把自己的命也放出去呢？

　　「其次，我們是要朝外打的，但卻是要一塊一塊來的，朝哪打，打誰，都是上級的命令。你們要是心裡有惦記的人，想著去找人，那先想想，危機的時候你能不能捨棄你想找的那個人的線索，而執行上級的命令。要是不能，你就別來，否則你一個人不知道要拖累死多少兄弟。」

　　包括韓毅棟在內，又有些人臉色變了。

　　軍隊講究執行命令聽指揮，確實指揮官也分三六九等，有賢有愚。小說中的主角不也淨是不聽指揮，但立下大功的嗎？可現實不是小說啊。而單看這裡的指揮官把他們十多萬人從外星人手裡弄出來，就知道人家不是廢物點心。

　　為了找父母和女兒進入進隊……聽起來挺偉大的，可你要是連最低限度的聽從命令都做不到，軍隊要你幹啥？表現你自己很偉大嗎？謝謝，不用。同樣的年輕人，捨生忘死與敵人作戰，他們本身就已經足夠偉大了。

　　韓毅棟愧疚的退縮了，他可以做到捨生忘死，但一旦有可能得到家人的線索，他不會害保持有理智，何必害人呢？

　　可更多與韓毅棟類似的人，只是暫時的在心中縮了一下，卻沒有死了加入軍隊的心——「誰也沒有家人重要，連家人都保護不了還談什麼其他？只談奉獻，連家人都不顧了，那是傻子和混蛋！」

　　「最後，我們現在還不接受新兵入伍。」

　　「……」臥槽！那你前邊說這麼多幹什麼！

　　呼啦啦一群人，坐著基地車，上廁所、洗漱，出門拿一塊營養劑，再次上車，然後被送到了地上基地裡——機庫被空出來了，但一次頂多也就容納三萬多人，所以只能一批批的來，一批批的走。

　　韓毅棟到了這，就被士兵們安排著拍在一些人的後頭。有人想四處走走看看，都被拒絕了。也有偷著離開的，比如胖子，然後……直到韓毅棟排到個，都沒見胖子回來。

　　韓毅棟坐下，登記的地方很簡陋，就是一張桌子，他做這邊，人家坐那邊。韓毅棟面前的這位，還是個女兵。

　　「你好，請說一下姓名、年齡、血型、畢業院校、工作地點、家庭住址、特長，還有您家人的姓名、年齡……」

　　韓毅棟老老實實的都說了，之後這位女軍人讓韓毅棟伸出胳膊，拿著個跟手槍一樣的傢伙在他胳膊上按了一下，他覺得胳膊一疼，過了幾秒鐘就看見槍托的位置掉出來一個裝滿了血的小罐。

　　把小罐貼好了標識收起來，女軍人又問：「您的特長除了跆拳道之外有沒有其它的？比如樂器、畫畫、毛筆字、雕刻、草編，或是歷史、背誦之類的？」

　　韓毅棟被問得有點懵，但他還是順著人家的意思努力的想了想，結果想起來上一回畫畫好像還是小學上美術課的時候，至於樂器、雕刻之類的就更別說了，詩詞歌賦高考之後就都還給老師了。

　　「沒有。」

　　「好的。」

　　「我想問問，這裡有能夠和我的家人符合的人嗎？」

　　「至今為止，我麼救出來的人，最年長的是四十一歲。小孩子倒是有很多，不過有些孩子因為過度驚嚇精神狀況不太穩定，沒法從他們口中問出他們家裡的情況。但是通過剛才的取血，我們會進行DNA測試，如果孩子裡有您的女兒，最遲今天晚上您就能得到消息。」

　　「謝謝！謝謝！」

　　韓毅棟抹著眼淚跟著兵哥重新坐上基地車，他現在倒是有點不希望在這裡見到女兒，因為那代表著，爹娘全都死於外星人之手……

　　一米八的漢子涕淚滿臉，但是也沒人看他，現在哭的比他慘的比比皆是。現在還能看見有兩個哭得厥過去的，讓兵哥拖到路邊上急救。回到了他們的那個房間裡。等到所有人都進了屋，立體影像又開始播放了。韓毅棟淚眼模糊著抬頭，沒看見夏少校，反而是一片廢墟。聲音也很陌生（藍胖子），給他們講解當前的情況。

　　科爾塔人給他們看直播，但也只是一種恐嚇，讓地球人直到，逃不了，就算逃了，外頭也有被科爾塔人控制的恐怖怪物在獵殺人類。誰都不知道地球已經進入只剩下一千多天的生命倒計時了。

　　這十三萬六千多人裡邊，其實還混了一部分早先過來的，經過藍胖子精神審核的人，他們不是第一次看見這個《現階段地球情況分析》了，可以就看得身上發虛，心裡發涼。看完了之後的感覺，就是一定一定不能讓基地趕出去！

　　見識過外星人的能力，真的有很多地球人，不認為自己有能力反敗為勝，奪回家園。

　　電影裡，外星人也要，異形也好，亂七八糟的怪物們總會有一個總BOSS，戰勝了總BOSSS就能迎來世界和平。但現在的情況可不一樣，沒看基地的宣傳都說了嗎？現在入侵地球的甚至都不是正規軍，而是一群來自不同文明的宇宙傭兵。

　　「不是已經佔領了一個基地嗎？坐著基地飛走不成嗎？」「所以人家也就是抓咱們當奴隸？那和幹活的有什麼區別？」「何必要把我們救出來？說不定讓外星人帶走，以後咱們就是外星人了呢！」

　　一些帶路黨的思想，開始在倖存者之中流傳。

　　「呸！爹媽都還在地球上，不知死活呢！跑個什麼跑！」「睜眼說瞎話嗎？！又不是沒在外星人那邊當過奴隸，那到是沒讓咱們幹活，但0那TM是把咱們當畜生養了！」「願意滾就滾，少在這逼逼，人家基地也說了，只要不是作奸犯科的，出門左轉，沒人攔著。」

　　不過這種事情，腦子清楚的人才是更多的，上頭播著立體影像呢，下頭就出了十幾起打人事件，都是那些瞎逼逼的帶路黨惹了眾怒。大家本來心情就都壓抑，這些混混球正好是撞到了槍口上，也當是緩解大家的情緒了。

　　上午是立體影像，下午也是立體影像，中午吃過營養劑，回來繼續看立體影像。不過這回出現的，卻是實時同步放送的審判畫面。

　　一排十個人被壓上來，邊上一個軍官高聲念出他們所犯罪行和判決——死刑！

　　韓毅棟看著畫面被嚇了一跳，然後他就聽見他們宿舍裡有人哭，有人叫好。一排又一排的朝上推，然後他就看見了胖子。這傢伙上午跟著出去，排隊登記的時候他跑了，就再也沒回來。韓毅棟隱約有些猜想，結果證明了事實比他猜想的還更恐怖。

　　胖子的罪行是：弓雖女干、殺人。

　　跟很多其他人的罪行是相同的，胖子的臉色青灰，再沒有了早先的狡猾和粗野。

　　也有其他人認出來了，宿舍裡傳出人們竊竊私語的聲音。

　　「我之前看那個胖子就不像是好人。」「活該。」「這胖子是什麼時候被抓走的啊？我都沒注意。」「基地的人說犯罪就犯罪，咱們這才剛來一天了吧？十幾萬人裡找出這些人來，真的假的的？」「我剛看見一個認識的，在我過去的囚室裡稱王稱霸的，就那麼幾天，弄死十幾個人，不知道多少女人給他們糟蹋了。比外星人還缺德。」

　　一排一排又一排，人越來越多，韓毅棟一開始也跟其他人一樣滿懷憤恨，但漸漸的他覺得麻木了，甚至對這個基地的人產生了懷疑。十幾個、甚至幾十個人還能理解，可這少說有幾百個了吧？真沒一個被冤枉的？

　　頭一個念罪行的軍官早就因為嗓子啞了被換下去了，現在已經是第三個了。

　　可看一片片被推上來的人，還是沒有盡頭。韓毅棟的懷疑變成了害怕，模模糊糊的，他甚至覺得那被推出來的人裡，還有他自己。

　　軍官又換了三個，終於，出現了一個不滿十的隊伍，那是七個人。軍官在念完罪行之後，總算是說了不一樣的話：「我們基地的宗旨是不錯放一個壞人，不誣陷一個好人，以上人等，若有異議，都可以在三天之內提出異議。若有冤屈者，也可向基地提出訴訟。每一位哨兵都可接收異議或訴訟。」

　　「另，如有被害者希望手刃仇人，或有罪犯家屬希望見罪犯最後一面的，也都可提出申請。」

　　「著重提醒，誣告者按照情節嚴重程度，處罰三天到一年以上無償勞役！」

　　「以上！今天的直播結束！」軍官對著他們敬個禮，立體影像消失。

　　最後這段，雖然被軍官念得冷冰冰的，但韓毅棟心裡的害怕卻忽然就沒有了，懷疑也跟著消失得一乾二淨了。他長出一口氣，陡然間，覺得踏實了。

　　為什麼呢？排著隊去領晚飯的時候，韓毅棟在想，當把沒滋沒味的營養劑吃到嘴裡的時候，他明白了——因為他再次感覺到了一個社會的規則。

　　基地裡的主體，70後都沒幾個，而華國的人，從80後開始，就都是在國家向上的這個階段生長起來的。他們比自己的長輩享受了更多的富足，自由，還有規則。

　　規則是最重要的，因為規則也可以說是一個框架，國家的框架。它為框架內的人支撐起一個世界，也讓框架外的人能夠挺直腰桿——框架不夠堅固的時候，框架內外的人，也就只能跪著，趴著，彎著腰了。

　　習慣了在規則下生活，當規則被徹底破壞，那種虛無感是比外星人入侵還要恐怖的。

　　規則還在，國家還在，主心骨就還在——這是真正的大多數華國普通老百姓的觀念。

　　普通人在吃飯，夏侯和艾駿也一口悶了自己的食物，然後跟四個營長一塊，一邊看著藍胖子放映出來的科爾塔人的情報，一邊商量決鬥的事情。

　　科爾塔人以地球人的標準來衡量，他們都是標準的肉體異能者，力量奇大、肌肉強度極高、五感敏銳，反應能力超強。風火雷電之類的異能，除非強悍到一定層次，否則對他們構不成傷害——這一點夏侯深有體會。

　　再加上他們本身的文明發展程度極高，裝備也不能小覷。這大概也是伏羲把一線裝備都給夏侯的原因，別看文明相差五千年，但科爾塔人底子太硬，地球時代的地球人底子又太薄。

　　「少校，這次你和中校都要去嗎？」老魏問，

　　「嗯。」夏侯點頭，「這種事情，我只能盡量把好手都帶去。」

　　「但少校，你也說了，科爾塔人不值得信任。萬一……萬一他搞個陷阱，把你們都陷進去了怎麼辦？」趙義一樣皺著眉頭。

　　「如果對方搗鬼，我有信心，最大限度的把人都帶回來。」軍服和特戰隊制服有一個最大的不同點，就是它能自爆……不過夏侯讓藍胖子把給艾駿和其他人軍服上的自爆功能給封了。

　　當然，夏侯沒想著自己自殺捐軀，他還等繼續倒騰兩邊的物資呢。那不是制服帶來了四十片，只有二十二片用了嗎。夏侯留下八片作為以後出現狀況替換用的，剩下的十片，到時候他都準備帶上，把這個當炸彈用。

　　軍服的爆炸威力可媲美低當量的氫彈，畢竟這是為了給陷入重圍的士兵最後炸出來一條生路。對，本身軍服也沒讓士兵去送死，它爆炸的時候就是脫離身體的狀體。而且爆炸的威力，反而會在核心形成一團保護膜。具體的原理，那就不是夏侯能夠理解的了。

　　等到趙義他們離開後，夏侯跟艾駿還是坐在會議桌邊上，夏侯突然一咧嘴：「我也是傻。」

　　「嗯？」

　　「淨想著買高大上的武器，可到現在還連一把槍都沒買回來！就算賣不了槍炮，我買幾個手雷也好啊！我傻，我真傻！」

　　艾駿看他那表情，就是一樂：「你傻，伏羲大神難道就不傻嗎？他不是也沒意識到嗎？」

　　結果他說完，倆人一塊愣了，伏羲大神不會想不到，他是超腦啊。

　　「所以這情況是……伏羲大神不想賣我槍炮？」

　　「你可以直接問伏羲大神，為什麼。」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伏羲，但從夏侯的轉述上，艾駿認識到的伏羲是一個對地球充滿了善意，無私幫助的超腦——對萌物的嚮往，不知道算不算是有私……

　　「嗯……哎喲！」夏侯突然一聲驚叫，站了起來，「石頭，你嚇死人不償命啊！」

　　石頭從會議桌的陰影下走出來，一開始它在陰影中是黑的，走出來之後它還是黑的。

　　_(:∠)_對，石頭變成了一條純黑的金毛，夏侯覺得如果在它眉頭的位置點兩個白點，或許能把它當阿拉斯加用了。

　　「汪！」石頭走出來後，叫了一聲，又扭頭回到陰影裡，能看見它的真·狗頭，直接伸進了陰影……過了片刻，石頭從陰影裡叼出來了幾個小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