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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師》第87章
第87章 姒

  秦艽身上一直用以彼此聯繫的紅繩子忽然斷了,這一點讓晉衡內心跟著湧起不安的同時,不得不提前離開石小光的學校並在路上就開始試圖聯繫他。

  可電話也打了,短信發了,那邊的人卻半天都沒個反應,而為此還特意跑到林青萍的家去冒昧地問了一下,卻只得知他中午就已經一個人獨自離開,也沒交代自己去哪兒的消息。

  再一聯繫到他們最近正在尋找秦玄龍骨的事,表情瞬間有點不對的晉衡只低頭看了眼自己手中只剩下來的半截紅繩子也沒有吭聲,想了想還是用常年隨身攜帶著的姓書,喚出了自家已經很久沒有親自出山的晉家老祖宗,又向他詢問起了秦艽此刻的所在起來。

  可這脾氣刁鑽古怪的老貓來是來了,態度卻表現的異常不配合,再一聽說是關於秦艽的事,從晉衡手中的姓書裏直接跳出來,又往牆頭上一蹲的老耳朵只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道,

  “哎喲,我還以為什麼事呢,原來是秦家那條一點都不尊老愛幼的小泥鰍,怎麼啦,你們倆又吵架啦……”

  “……他今天和我分開之後,手上的繩子忽然就斷了,您幫我看看他現在在哪兒。”

  “切,他又不是小孩,估計就不小心碰到哪兒弄斷了唄,這種事還要專門找我啊……”

  一聽他這說話的口氣就知道這老貓咪對秦艽的態度還是不太好,表情無奈的晉衡聞言也沒說什麼,只是耐著性子把最近他們正在找秦玄龍骨和姒氏大門的事情給說了一下,而一聽說應龍秦玄這幾個字,這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老貓只難得用有些避諱莫深的語氣又看看四周圍小聲道,

  “你是從哪兒聽說這應龍秦玄的事的?”

  “之前在找姒氏的門的時候,怎麼了?”

  “沒……沒怎麼,只是我勸告你一句,你要是這次真想繼續追查秦玄的龍骨這件事,可得千萬小心些,應龍當年論神力可與神明抗衡,呼風喚雨,那可是真正的大神通……要不是這大色龍後來自己整天不琢磨正事,硬生生為了那等醜事壞了自己的道行,如今他可絕對比我們這些看看大門,帶帶小孩的家仙風光威武多了……”

  “……”

  “唉,可怕就怕在他如今落到有些有心人的手裏……那五個,哦不,十個你還有秦泥鰍加起來估計都不是他的對手了……嘖……這可如何是好呢……我雖然一直不是特別喜歡那個滿嘴謊話,還不學好跑去當什麼祟啊碗的小泥鰍,但我家倒楣的要死的小孫孫怎麼這輩子盡不遇到好事呢……要不到時候遇上秦玄你們就直接下跪求饒吧,看看那個大色龍能不能看在秦泥鰍和他其實也算親戚的關係上,不傷及你們倆性命……”

  晉衡:“……”

  雖然這個話題本身還是挺嚴肅的,老耳朵臉上的表情看上去也似乎嚴肅,可是被他左一個大色龍,右一個秦泥鰍,搞得死活就是嚴肅不起來的晉衡到最後也沒能從他嘴裏得到一些有價值的消息,而見晉衡冷著臉十分不悅地看了它一眼,莫名哽了一下的老耳朵只抖抖身上的白毛又一臉鄙視地嘀嘀咕咕道,

  “行行行不叫了以後都不叫了……看看你這護短的模樣!我是他的長輩!又是你的長輩!叫他一句小泥鰍還是看得起他呢……當初你一出生就能被人家祖宗選中做兒婿,可還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好嗎,現在小倆口過得好了倒是學會翻臉不認賬起來了……好了好了,別這麼看著我,他人根本沒事,我都聞到他身上的味道了……好了吧,滿意了吧?”

  “那他現在在哪兒?”

  “額?好像正呆在一個離這兒有點遠的地方呢,旁邊有水,還有很多鬧得要死的青蛙,恩,可能是在魚塘還是哪兒吧……你自己待會兒再想辦法去找他吧……哦,另外,關於應龍秦玄那事,你們倆要是到時候真的遇上它了,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對付他……”

  雖然知道老耳朵說這話肯定是有他的深意在的,可是這會兒正著急確定秦艽安全的晉衡還是有點受不了他這老年人慣有的說話總是沒有重點的毛病,而知道自己要是再這麼沒完沒了拖下去,晉衡一定得和自己發火了,老耳朵只能儘量長話短說地總結了一下自己的中心思想。

  “咱們這些作為各家各戶保護神存在的姓氏其實主要分三種,這個事我好像一直沒詳細告訴你吧?”

  “恩。”

  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忽然提起這個,但晉衡還是皺著眉配合地點了點頭,而站起來精神地抖抖耳朵老耳朵聞言也稍顯滿意地點點頭,隨後才忽然開口道,

  “之前你和秦泥鰍之間的事一切還不明了,所以我在旁邊看著也一直沒敢多嘴,現在時機也差不多了,我就和你這麼說吧……你手上的這本東西裏面,管子孫後代家中瑣事的統一叫家姓,趙錢孫李,周吳鄭王,百家姓裏現在呆著的這些基本都是……”

  “……”

  “而管族中事務,部落族群的叫族姓,你上次抓回來的那個三個腦袋的瘋婆子姚氏,還有你們馬上要找的那個當年對治水災有功的姒氏,以及那幾個野蠻不講道理的上古八大姓基本上都是,而這最後一種,叫做國姓,是一個國家誕生滅亡之後留存於世間的姓氏,這類姓氏往往就是子孫緣最厚,來歷最大,甚至對其他姓氏有直接號令權利的,這就比如說秦泥鰍的老祖宗秦氏,再比如說咱們曾經風光無限的晉氏……”

  這麼一說,一臉懷念的老耳朵自己也有點止不住的感慨了,而注意到從始至終板著臉的晉衡臉上露出了些許懷疑的古怪表情,瞬間有些憋氣的老耳朵只黑著臉氣惱地拍了這整天面癱著臉,也不配合自己的臭小子一下,又一臉惱火地教訓道,

  “你這個臭小子不會以為我一直都是管這種雞毛蒜皮的家姓吧!秦泥鰍家來頭這麼大!咱們也不差好嗎!要不是咱們老晉家當初因為招了條吃人不吐骨頭的狼進門做女婿,哪會最後被搞得丟了門鑰匙,又從國姓被一路降級到了家姓,眼下還要怕那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大色龍啊!……都是你姐姐當初識人不清,才把那叫章清鋒的小子引狼入室……幸好長鳴從小到大都一點都不像那個王八蛋……”

  都好久沒聽老耳朵主動抱怨這件事了,貿貿然得知了竟還有這樁真相,所以明顯一愣的晉衡一方面臉色不太好地抿了抿唇,與此同時,他也因為章清鋒這個足有許多年沒有聽人說起的名字而神情驟然間冷了幾分。

  而原本也是順嘴一說,看自己又把晉衡弄得不高興了老耳朵也沒有繼續下去,只是一臉尷尬地咳嗽了一聲,又在面前青年的注視下扭過臉強行轉移話題道,

  “這兩件事的關係本來我也不想告訴你,但一直瞞著你也不是個事……總之,這就是我作為你從小看你到大的老祖宗能告知你的最後一件關於姓書的事了,你也許自己也已經感覺到了,隨著你從童年再到少年再到成家立業,你們家的人除了長鳴已經越來越少能看見我在你們家裏跑來跑去了吧?因為只有壓根沒長大的小孩子才會被老祖宗們一直照顧寵愛,長大了以後的凡人都會漸漸地失去這種本領,包括你,晉衡……”

  老耳朵這麼一說,晉衡的表情也跟著變了變,而大概也清楚這和冰塊似的臭小子向來不會那麼細心地去關心身邊的人,老耳朵只仰起老貓臉又哼哼一聲開口道,

  “我雖然現在還厚著臉皮留在你們家,但是也快要和你徹底告別了,往後你再想找我出來,就只能正正經經地通過姓書喚我出來了,我不可能一輩子做你們家看門吃魚的老貓,加上如今神力薄弱,早不比當年,也沒辦法幫你太多了,往後你與我晉氏的前路究竟如何,你又能從門中尋找到什麼,我因為門中律的關係也實在無法告知你太多,一切真相你就自己儘管去和你家小泥鰍門後尋找吧……”

  老耳朵這麼說著,也就拍拍屁股坦然地回姓書中去了,晉衡甚至沒來得及和他正式道個別,而這瀟灑慣了的老貓顯然也不需要這種東西。

  不過照著老耳朵給的線索,晉衡卻還是沒能找到老貓口中的那個所謂的有很多青蛙的魚塘在哪兒。

  而正當找了他快有兩三個小時的晉衡一臉疑惑地想著秦艽這是究竟跑去哪兒了時,他卻忽然接到了一個來自廖飛雲的電話,也正是這個電話,讓本還好好的晉衡臉上的表情瞬間沉了下來,更甚至顯出幾分古怪來。

  “……晉衡,我這兒出了個事,你要不幫我過來看看,我覺得情況有點不對,不太像是一般人弄出來的……而且死的這個人……可能秦艽還有點關係……”

  廖飛雲這話說的隱晦,但每次遇到非人辦下的案件需要找他幫忙時,他都會這麼含糊其辭地提一提,可這原本聽上去很正常的事情,卻因為廖飛雲後面的那一句話而變得有點奇怪起來,晉衡皺著眉沉默了一下,想了想還是沉著聲開口詢問道,

  “什麼叫和他可能有關係?”

  “額……這讓我怎麼和你說好呢,我這會兒也在這兒取證呢,我就和你這麼說吧,死的這個人叫石文彪,就是本市人,你認識嗎?”

  “……好像有點耳熟,他是誰?”

  因為距離上次去馮至春家已經很久了,所以一時半會兒晉衡並沒有能夠立即想起來石文彪這個名字屬於誰,而廖飛雲聽到這話也只是沉默了一下,隨後才提示般的再一次開口道,

  “咳,那……那他有個老婆叫馮至春,你認識嗎?”

  聽到這兒,總算是聽出問題出在哪兒了,獨自站在夜色中的晉衡沒由來地神情一變,接著才冷下聲音示意廖飛雲把事情說清楚,而電話那頭的廖飛雲一聽晉衡這是急了臉上也是尷尬地很,只能咳嗽了一聲又儘量壓低聲音開口道,

  “我快九點半的時候接到的報警電話,說三兩胡同巷子口的大排檔後面死了個人,有人還立馬給認出來了,說就是住在附近,還每天都有出來喝酒習慣的石文彪,就目前看來,現場看上去也確實挺慘的……反正身上到處都是不像人弄出來的勒痕和血窟窿,手腳和頸椎部分骨頭都被活活碾碎了,半個腦袋和一條胳膊還給用牙齒硬生生撕下來……”

  “……”

  “他老婆過來認人的時候都快瘋了,一直在那兒扯著嗓子大喊大叫,已經連完整的話都說不清楚了……附近鄰居都說下午的時候,老石兩口子和一個一直表情很嚇人,但長的很高很瘦,還留著半長到肩膀頭髮的男的在大門口吵過……另外,我同時剛剛還從屍體旁邊還找出來一點有點像蛇蛻的東西和半截已經燒斷了的紅繩子……那紅繩子……我實在看著有點眼熟……”

  “……”

  “所,所以你要是方便,能把那誰給我一起找過來嗎?我不是現在就給他直接定罪,也不是對他有什麼偏見所以不相信他啊,就是這事怎麼著也得他本人來一下,哪怕把今天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好好說清楚,也省的我在這兒糊裏糊塗,到時候瞎猜什麼把他給弄得不高興啊……”

  廖飛雲這話說的含蓄,但晉衡不是傻子,自然也明白他這已經是超出警局程式外的在給自己主動提醒了,而直接恩了一聲也領了他這份好意,掛上電話,暫時也無法確定秦艽究竟在那兒的晉衡就這樣臉色不太好地就直接冒著雨去了作為案發現場的三兩胡同。

  深夜十點多,看上去剛剛下過一場暴雨的大排檔一條街後,大量的警車和附近竊竊私語的攤主們正一起圍攏在慘白的拆遷牆邊。

  滿是泥濘砂石的建築工地上隱約有鮮紅的血漬濺落在地上,襯得那躺在地上面目全非的屍首越發可怖了些,一身筆挺警服的廖飛雲從剛剛起就一直臉色不太好地站在一旁想了會兒事,直到他在黃色隔離帶後隱約看到明顯就是剛趕過來的晉衡朝自己招手示意了一下,他才猛地鬆了口氣又上前把自家這位大仙給帶了進來。

  “馮至春呢?”

  “……額,受刺激太大,所以直接休克了,剛剛我已經讓人送去醫院了……話說,她……她真是秦艽的那個啥的啊?他人呢?”

  廖飛雲這麼鬼鬼祟祟地問著,明顯就是已經提前知道了什麼,而臉色從始至終冷的厲害的晉衡也沒有回答什麼,只是低頭皺起眉換上白手套又一步步走進眼前那黑漆漆的小巷子裏,並在那白布蓋著的屍首前停下後,大概地檢查了一下石文彪身上的各種明顯就是被某種體型巨大,還帶著鱗片的爬行類動物拖拽過才留下的恐怖傷痕。

  而注意到晉衡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有些奇怪,單獨把他帶進來的廖飛雲也壓低聲音指著那些類似舌牙啃咬過的痕跡一言難盡地開口道,

  “你……你看吧,我可沒和你撒謊吧……確實……確實就是挺像蛇之類的東西故意弄出來的……而且我剛才又在附近問過了一遍,下午的時候那誰確實來過馮至春家,還和她丈夫發生過爭吵……這一點包括馮至春自己都沒有否認……”

  “……這是什麼意思?”

  “馮至春剛剛……暈過去之前一直表現的很害怕,我總覺得她好像是知道什麼,但是就是死活不敢說……”

  “……”

  “你說……會不會是你們家那個誰今天一時腦抽就下手沒輕沒重的……把……把人給直接……”

  嘴裏的話沒有說完就被晉衡沉的有點嚇人的眼神給弄得把話都收了回去,廖飛雲自動認慫的態度讓滿臉寫著不耐地晉衡跟著收回自己的視線的同時,想了想也順帶將弄得很髒的白手套給摘了。

  可看是看了,晉衡的心情看上去也的確不太好,畢竟今晚的人證物證俱在,這殺人的手法也的確是眼熟,這種就差沒讓秦艽自己主動站出來承認一句的狀況實在是讓他都有點措手不及,而接下來就是跟著廖飛雲意義看過那所謂的證物——蛇蛻和半截紅繩子,又挨個走訪了附近幾個確確實實見過秦艽的鄰居,一直沒有主動發表太多意見的晉衡直到走出案發現場幾步後才慢吞吞地開了口,而他對廖飛雲說的唯一的一句話就是——

  “人不是他殺的。”

  “……啊?你,你就這麼肯定啊?可這……這種事誰能替他擔保啊……現在咱們也沒什麼證據能證明他和這事沒關係,他人又死活找不到,萬一弄到最後真的是……”

  雖然無條件地願意去相信晉衡的為人,可是對前科一直很多的秦艽,廖飛雲實在是有點放心不下,而很清楚他這樣想無可厚非,曾經和那個人約定好要為各自都各退一步的晉衡只是面無表情地抽出一張姓書出來,又在快速點燃並扔向空中後格外平靜地回答道,

  “沒證據我會找出證據來證明,這件事不可能是他做的,無論發生任何事……我都替他擔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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