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嬴
此刻霧氣彌漫的死人河河面上,隔著水老鼠們緩緩搖著船槳的聲音,船尾正放著一隻被關在籠子裏的黑色邪祟,一眼看過去,只見這邪祟生得紅眼白牙,通體烏黑,一張開嘴那也滿口髒話,聒噪吵鬧的很,
它的樣子看上去應該是餓了好幾天了,蔫頭蔫腦的半掛在籠子邊上罵罵咧咧的樣子看上去很有些淒慘可憐。
如果晉衡人要是在這兒,肯定得一眼認出這就是那從他家偷偷跑出去,至今身上還藏著諸多沒解開秘密的二重身。
只是就它目前的狀況看來,離開晉衡家之後的幾天,這位二重身同志過得一定都不是什麼太如意,甚至說一句十分倒楣也不過分。
而這般想著,這如今心裏也有些後悔的二重身也莫名有些懊悔地拿腦袋撞了撞面前的鐵籠子。
畢竟要是它一開始就老老實實呆在白毛小子的身邊,肯定也不用吃現在這種苦頭,怪就怪它自己當時是在心急,等不及要把秦玄的龍骨找出來,這才弄得打草驚蛇,還因為貿貿然進入西北城才被眉郎那一夥人逮個正著。
而就在表情苦悶的二重身想著自己待會兒會究竟被這些眉郎手下的死耗子帶到什麼地方去時,遠處的水面上卻忽然泛起了一圏小到除了它,壓根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漣漪’。
這‘漣漪’起初是圍著船身一直在打轉的,但後來漸漸地就開始往船頭慢慢走了。
而隨後伴隨著整艘小船的輕微搖晃和那些吵鬧的水老鼠們在忽然集體靜下來的聲音,先是湖面上開始彌漫開了一團類似血污的東西,然後又是一些類似兇猛動物生吞下活物骨骼的奇怪聲音傳來。
直到這邊的二重身嚇得都開始渾身發抖了,這莫名透出股古怪和恐怖的‘漣漪’才開始離開船頭,並離它所在的船尾越靠越近。
“……救……救命……這……這究竟是什麼東西……來……來人啊……不會是有水怪吧啊啊啊……來人啊,水怪從河底下跑出來了……為什麼陰間都能有水怪啊……搞什麼……”
被嚇得臉都白了的二重身一邊害怕地幹嚎著一邊還不停地往籠子裏面縮,可無論它怎麼呼救,空蕩蕩的死人河上顯然都不會有人搭理他。
而就在它險些被活生生嚇暈過去的下一秒,它卻忽然眼看著一條細長柔軟,還帶著青色鱗片的蛇尾巴從一旁的船艙底下伸了出來,還沖著籠子裏的它慢悠悠地晃了晃。
二重身:“……”
這變故顯然有些出乎二重身的預料,但起碼它還是瞬間便明白了,自己這倒楣了一路的可能終於是要碰上一點轉機了。
只是這轉機目前看上去還不太靠譜,畢竟光是這瘦瘦小小的身板看著可真有點磕磣,更不用說自己還不確定它究竟是何方神聖,而且這裏到底還是危險萬分的陰司,它可不敢再隨隨便便就相信任何人,所以想了想還不確定船頭發生了什麼的二重身也沒敢隨便動彈。
而與此同時另一頭,那目前還盤踞在船艙底下,剛剛用尾巴和二重身打了個招呼的‘水怪’見這傻頭傻腦的二重身在那兒一直瞪著眼睛不吭聲也有點開始不耐煩起來。
“嘶嘶——”
“???”
“嘶嘶——”
“????”
幾次嘗試著想要和它溝通都好像失敗了,等鑽在水底下的‘水怪’同志終於忍無可忍地從水下探出頭,又和這個一點都不上道的不明生物冷漠地對視了一眼後,剛剛就跟在這艘船後面觀察了許久,還順手幫它解決了那些水老鼠的秦水怪這才冷冰冰地吐出蛇信子沖著二重身就又嘶嘶了一聲。
“額……你……你哪位?咱們之前……見過?”
因為之前幾次看見秦艽都是在他平時的狀態下,所以二重身此刻的表情看上去難免有點傻眼。
而搖晃著尾巴略顯不悅地盯著他的秦艽看上去顯然也缺乏和他好好解釋這一切的耐心,只是先側著頭沉默了一下,又乾脆扭動著浸在河水中的腰肢就從泛著霧氣的水中像是褪去一層柔軟詭異的蛇皮一樣緩緩爬了出來。
等用濕漉漉的指尖隨手撩開肩上完全濕透的長髮並抬起灰色的眼睛後,因為先前活生生吞吃了一整船的水老鼠,所以可算是從之前那種虛弱的蛇身狀態下解脫出來的秦艽這才伏在船上懶洋洋地搖了搖身後依舊沒在河水中的斑斕蛇尾,又沖面前目瞪口呆的二重身就有些嘲弄地笑了起來
“都沒認出來我是誰嗎?我倒是大老遠地就認出你了,而且一看見你,我就莫名其妙地肚子開始餓了,可愛的……小身身?”
二重身:“……”
這場面當時就有些尷尬了,沒逃跑之前二重身就對這妖裏妖氣,整天不安好心的傢伙有些發怵,眼下這種剛從虎口逃脫又掉進蛇窩的複雜心情自然可想而知。
而另一頭,因為之前蚌油的問題而損失的大部分精力恢復了,所以可算是回到原本狀態的秦艽看上去倒是心情還算不錯,不僅顯得很十分‘好心’地把二重身的籠子給隨手打開了,面對臉色相當難看的二重身問出的問題時他也是難得配合地全部回答了。
“……你怎麼……怎麼也在陰司啊……”
“和我男朋友閑著無聊就來這兒逛逛,有什麼意見嗎?”
“……”
“話說起來,之前就讓你這麼隨隨便便跑了,那你欠下的那些伙食費到底打算什麼時候還?”
二重身:“……”
大概也看出來這黑乎乎黏糊成一團的二重身被自己奚落得確實有點慘,面無表情撐著頭伏在船尾的秦艽又隨口耍了他幾句也就乾脆放過它了。
而因為欠了秦艽這一回人情所以看上去難免有些氣短,所以老老實實蹲在船上的二重身接下來也沒有表現的和之前一樣頑固抵抗,只是垂頭喪氣地看了眼秦艽又把自己之前幾天的遭遇給大概地說了一下。
而聽著它親口承認自己從晉衡的手裏跑出來之後就一直在西北城到處找秦玄,還在思索著之前有些事的秦艽先是有些古怪地沉默了一下,又忽然毫無預兆地俯下身盯住‘二重身’並顯得語氣有些滲人地翹起嘴角道,
“哦?那你到底是什麼東西?為什麼一直這麼執著于要找到秦玄?之前又為什麼會跟著晉衡的外甥回家去?”
“……額……我……我能先不說實話嗎……”
“當然,但如果你想去和那些被我一口咬掉腦袋的水老鼠團聚,我不是很介意你和我撒些小謊。”
“……”
“不過友情提醒你一下,我並不是某人那種懂文明,講禮貌,也從不喜歡和老弱病殘動手的人,所以不管你今年多大,隨便和我開這種玩笑,我會生氣的,聽懂了嗎?”
在恐嚇人方面永遠很有一套的秦祟君隨隨便便地就把‘二重身’給嚇得不敢吭聲了,被這個恐怖地死變態用手威脅地拍了拍臉警告了一下的‘二重身’原地哆嗦著不敢抬頭,半天才哭喪著臉咬著嘴唇小聲道,
“好……好吧……那我說實話你可不許打我啊……其實……其實我的名字根本不叫‘二重身’……準確地來說我應該叫‘分’……”
“分?這是什麼意思?”
不太明白這傢伙究竟想表達些什麼,所以當下秦艽只是眯著眼睛反問了一句又等著它繼續解釋下去,而聞言的‘二重身’或者說‘分’只是鬱悶地揉了揉通紅的眼睛,又低聲嘀咕道,
“‘分’,就是‘年’,‘月’,‘分’,‘瞬’的那個分,算是一種古時時間的特殊代名詞吧,我們掌管著光陰中每一部分的時間,這其中‘年’又是最神秘最強大的……秦玄之前很長一段時間一直都是在姒氏的大門裏看著我的,後來那一晚眉郎和燈芯老人忽然冒出來把秦玄弄走之後,我這不就沒辦法也跟著出來了嗎……你之前來自祟界,肯定也聽說過你們那個老祟主之所以厲害是因為它是偷走了‘年’的年獸吧,其實當年和它履行著同樣職責的還有三個動物,一個是黑龍秦玄,在姒氏的門口看守著‘分’,也就是我,一個是白象虞樹,在姚氏的門口看守著‘月’,一個則是紅豕江平,在贏氏的門口看守著‘瞬’,不過聽說他後來好像是跟著‘年’去祟界做了什麼西北城城主,把贏氏的門也跟著帶走了……”
‘分’嘴裏這話讓秦艽一下子就臉色不太對了,畢竟從前他可從來沒聽說過老祟主的出身還有這樣古老的典故,但仔細想想,上次他,晉衡還有廖飛雲三人在姚氏的大門中的時候,晉衡確確實實和他提到過自己曾經遇見過一個名為虞氏的部落,而那個部落中也的確大部分人都姓虞。
再一聯繫那頭守門白象對晉衡簡直好的不可思議的態度和西北城主的祖先確實就是個紅豕的事,莫名覺得這一系列環環緊扣的事簡直蹊蹺的可怕的秦艽也暫時沒有去管‘分’之前某些的話,只是接著它最後一句話就挑挑眉問了一句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除了已經被晉衡找到的姒氏和姚氏,還有一扇嬴氏的門現在就在西北城?而西北城主的祖先就是贏氏大門的看守者?”
“是啊,難道……你沒覺得西北城的底下有這麼條通著陰司和祟界的死人河很奇怪嗎?”
“……”
“那,那你總聽說過……秦玄當初為什麼會被他大禹殺死,還連累的龍母投河的故事吧?”
‘分’這話讓秦艽有點不爽地沉下了臉,因為平時他就很討厭晉衡老是裝神弄鬼地和他在那兒科普這兒科普那兒,誰知道好不容易逮著個關鍵性線索還在這兒給他繼續賣關子。
而‘分’一看這位沒耐心的秦蛇精病又開始陰森森地那蛇眼睛盯著他了也有點慌,趕忙抬起黑乎乎的爪子抱著頭又快速嚷嚷道,
“死人河啊,死人河啊,河底下都是死人了才成了這屍橫遍野的死人河嘛……其實當初那事也就……就是這麼回事……秦玄這個大色龍喜好女色,腦子也不太好使,所以這不就,不就在這方面犯過嚴重錯誤嘛,他當初欺辱並招來暴雨活活淹死的那一族人就是傳說中的贏氏部落的人……眼下你們看到的這些河裏的陰屍也統統來自贏氏部落……”
——“所以我才說……贏氏的大門就在此處……因為這裏就是他們曾經的葬身之處……這,這下你總該聽明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