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妍立即起身往外追去。

  于思睿已經上車，她瘋一樣的衝上去抓住車門，怒聲喝問：「你把我爸弄哪兒去了？」

  于思睿冷笑：「終於想明白了，還算你不笨，想找你爸，跟我來吧。」

  說完，車子朝前開去。

  嚴妍是坐警車來的，這時只能攔計程車。

  忽然，程奕鳴的車開到她面前，「上車。」

  上了車，嚴妍跟他道出原委，「原來她早有準備，她趁我們在對付慕容珏的時候，把我爸騙走的！」

  程奕鳴眸光凝重，他的確也沒想到這一點。

  「她騙走叔叔，一定是有所圖謀，我們走一步看一步。」

  程奕鳴駕車跟著于思睿到了城郊海邊的一片寫字樓區，這裡是新開發的，很多樓都靠著海岸。

  樓盤都還沒有完工，昏暗的燈光下，處處透著森涼。

  于思睿的車停在了其中一棟高樓前，高樓大概有三十多層，全是混泥土鋼筋格，一塊玻璃也沒裝，特別像怪獸張著一張張血盆大口。

  程奕鳴撥通了于思睿的電話，「思睿，你想幹什麼？」

  「我在頂樓。」于思睿簡單回答，掛斷了電話。

  程奕鳴往上看，夜色中的頂樓顯得猶為遙遠，仿佛不著邊際。

  「上來。」他示意嚴妍跳上他的背。

  「你背我上去？這麼高……」

  程奕鳴挑眉：「難道你要坐電梯上去？」

  接著又說：「我不是怕難走，是為了我的孩子。」

  好吧，他要這麼說，嚴妍是沒法拒絕的了。

  程奕鳴背著她，她用手機給他照亮，他們一級一級的往上走。

  「不是我想吐槽，」嚴妍忍不住說道，「于思睿無非就是想談判，為什麼非得上樓頂？」

  他們沒電梯可乘，她也得靠步行啊，她怎麼不為自己想想？

  程奕鳴沉默片刻，才說道：「思睿性格倔強，有時候想法也很偏激，沒有人能猜透她想要做什麼。」

  他的語調帶著一絲傷感。

  嚴妍明白了什麼，「她以前就這樣嗎？」

  「是。」

  「你是不是對你們那個失去的孩子一直耿耿於懷？」她問。

  這是他的痛處，但他們不就是觸碰彼此痛處的關係嗎。

  「那也是我的孩子……也許我最耿耿於懷的，是她自作主張，我連知情權和選擇權都沒有。」

  「你還在怪她，所以不願跟她重新開始。」

  「不跟她重新開始，是因為我有了你。」他說。

  這話說的，連空氣里都充滿了勉強。

  「程奕鳴，她會傷害我爸嗎？」

  既然他了解于思睿，不如猜一猜她心裡究竟在想什麼。

  「她會用你爸當做籌碼談交易，但我猜不到是什麼交易。」程奕鳴搖頭。

  畢竟，在程家的時候，他都已經答應她，和嚴妍劃清界限。

  她的最終目的，難道不是得到他？

  忽然，程奕鳴腳步微頓。

  「你怎麼了？」嚴妍問，他是不是沒力氣了。

  「妍妍，你不能去頂樓！」他放下她，一臉的凝重。

  「我爸在頂樓，我怎麼能不去……」

  「你聽我說，」他已經想到了，「她根本不會相信我嘴上答應的，她一定認為我會回到她身邊的唯一可能，就是……」

  他怔愣的目光裡帶著一絲恐懼。

  嚴妍心頭一震，她也明白了。

  于思睿會讓她做出選擇，她死，還是她爸……

  這是她選擇頂樓的原因。

  「如果真是這樣，」她搖頭，「那我更得上去了，我不能讓我爸有事！」

  「可你爸也不會想讓你有事！」程奕鳴握緊她的雙肩，想讓她冷靜下來，「妍妍，你聽我說，你留在這裡，我的人十分鐘內會趕來。我先上去跟她周旋，只要能把伯父要回來，這件事就解決了。」

  但，「如果你上樓去，可能會刺激到于思睿，到時候局面會發展成什麼樣，誰也不敢說！」

  嚴妍點頭，道理她都明白，但她做不到。

  「程奕鳴，我沒法在這裡等，那是我爸爸呀！」她懇求的看著他，眼裡含著淚水。

  她極少用這樣的眼神看他。

  程奕鳴心頭一抽，他沒法不心軟。

  「你答應我，不管發生什麼事，不要激動，」他只能一再叮囑她，「聽我的安排！」

  嚴妍使勁點頭。

  他將她緊緊拉入懷中，「我不會讓你和伯父有事。」

  程奕鳴帶著嚴妍上到樓頂。

  只見于思睿站在樓頂邊緣。

  而他們目光所及之處，只有她一個人。

  「思睿，嚴伯父呢？」程奕鳴問。

  于思睿沒有回頭，聲音散落在風中傳過來，「奕鳴，你聽到了嗎？」

  程奕鳴疑惑，除了樓頂的風聲，他什麼也沒聽到。

  「我聽到了，嬰兒的哭聲……」于思睿語調森森，「我每天每晚都能聽到，它哭得很大聲，很悽慘，它在埋怨我沒有保護好它……」

  深夜聽到她這樣的傾訴，而且是在這樣的地方，程奕鳴和嚴妍都不禁後背發涼。

  「思睿，」程奕鳴不帶表情的看著她：「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我不知道你是真的放不下，還是假的放不下，但你都應該放下了。」

  「當時我的確不知道你懷孕的事，但後來我捫心自問，即便知道了，當時的我會讓你把孩子生下來嗎？」

  「我不知道，但大概率是不會的，因為我們當時都還太年輕……所以，你不要再因為這件事耿耿於懷，也不要再傷害無辜的人。」

  「無辜？」于思睿冷笑，「誰是無辜的？」

  她終於轉過身來，借著清冷的燈光看向程奕鳴。

  嚴妍也來了，但被程奕鳴護在身後。

  「嚴妍，你無辜嗎？」她問。

  「這件事跟她沒多大關係，」程奕鳴立即接話，「你有什麼不滿都可以沖我來。」

  「她就是罪魁禍首！」于思睿狠狠盯住嚴妍：「如果不是她爬上樓頂，現在我已經是程太太！我回來是為了什麼，我放棄了一切想要得到的東西，憑什麼被她搶走！」

  「嚴妍，你那麼喜歡跳是嗎，今天我讓你好好跳！」她怒喝一聲，「帶上來！」

  馬上有兩個人拖著嚴爸出現了。

  嚴爸的雙手雙腳都被捆綁，人的狀態是暈厥的。

  「爸，爸爸！」嚴妍大喊。

  但嚴爸一點反應也沒有。

  「于思睿，你把我爸怎麼了？」她厲聲喝問，便要往前沖，又有幾個人沖了出來，擋住了嚴妍的去路。

  「妍妍，不能輕舉妄動！」程奕鳴抓住她的胳膊。

  于思睿沒回答她，而是讓人將嚴爸拖到了樓頂邊緣。

  「思睿，你想幹什麼？」程奕鳴問。

  于思睿幽幽看他一眼，嗤笑一聲，「我還能幹什麼呢？」

  「我已經答應你，我會和嚴妍劃清界限，你這樣做，豈不是讓我虧欠她更多？」程奕鳴試圖迷惑她。

  「你答應我的，真的會做到嗎？」她問。

  「我會。」程奕鳴堅定的回答，「你讓他們走，我送你回去。」

  「你過來跟我說吧，我看看，你的眼睛有沒有在撒謊。」她似乎鬆了口。

  「好，我過來。」

  嚴妍心頭一慌，抓住程奕鳴的手，「你別去。」

  她不信事情這麼簡單。

  「我必須去，我去把伯父救回來。」程奕鳴小聲對她說。

  程奕鳴朝前走去，每一步都如同踏在她的心上，痛意和擔憂如同刀子不斷割裂她的心臟。

  最壞的結果是什麼……她不敢想像。

  「奕鳴，」于思睿看著他，淡淡冷笑，「你說如果嚴妍的爸爸出事，會有什麼後果？」

  程奕鳴也笑了笑：「別傻了，思睿，犯罪是要受罰的，難道你不想跟我在一起了？」

  于思睿似乎沒聽到他的話，又問：「你知道嗎，慕容珏房間裡的槍，是我放的。」

  程奕鳴一愣。

  「我知道你想抓到她的把柄，但她太狡猾了，」于思睿語氣淡然，仿佛說著別人的事，「不過她也容易被激怒，我只是羞辱了她幾句……她本來想找電話，讓管家把我轟出去的，沒想到看到了我放的那把槍。」

  「她只要用了那把槍，她被抓進去就沒跑了，而且她也不敢供出我，她知道一旦亂說話，於家是不會放過她的。」

  所以，于思睿這一招鋌而走險，算是遂了程奕鳴和嚴妍的心意。

  「好，思睿，以後我沒什麼可擔心的了，我送你回去，我會好好謝謝你……」程奕鳴仍然試圖帶她離開。

  于思睿就是不走，反而又提起下一個問題，「奕鳴，你想過沒有，如果我出事，你會怎麼想？」

  程奕鳴一愣，「思睿，不要干傻事！」

  于思睿輕笑，「你以為就嚴妍一個人會跳樓嗎，今天我也嘗試一下跳樓的滋味。」

  說完于思睿便跨步上了台階，一陣風吹來，她的身形隨之搖晃幾下，似乎隨時可能掉下去。

  「思睿！」程奕鳴的嗓音透著緊張。

  于思睿頓了頓，「奕鳴，原來你還會緊張我啊，」她呵呵一笑，「那就讓他先跳吧。」

  幾乎是同一時間，嚴爸被人往樓下丟去。

  「爸！」嚴妍的尖叫聲划過夜空……

  那一刻，嚴妍只覺心臟都要跳出喉嚨……還好，程奕鳴及時撲上去，抓住了捆綁在嚴爸身上的繩子。

  「我抓住他了！」他大喊一聲，讓嚴妍放心。

  程奕鳴使勁的將嚴爸往上拉，卻聽耳邊傳來一聲冷笑。

  「奕鳴，你真是好身手呢，那你也要抓住我哦！」

  說完，于思睿毫不猶豫的往下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