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6章 隔著屏幕的對望

　康家老宅。

　許佑寧很早就醒過來，她睜開眼睛的時候，清晨的陽光已經鋪滿整個房間。

　她起身走到窗邊，推開蒙著霧氣的窗戶，老城區的安寧靜謐映入眼簾。

　可惜的是，在這安靜的表象下，無數波濤正在瘋狂湧動。

　許佑寧深呼吸了一口氣，讓肺裡充盈滿清晨新鮮的空氣。

　她還沒來得及換氣，敲門聲響起來。

　不用猜，她大概知道是誰敲門，走過去推開門，果然是康瑞城。

　康瑞城緊繃著臉部線條，一副刻不容緩的樣子：「阿寧，盡快準備一下，我們四十分五分鐘後出發去醫院。」

　許佑寧點點頭：「我知道了。」

　她關上門回房間，沒有再躺到床上，而是進了浴室，雙手扶在盥洗台上，看著浴鏡中的自己。

　康家老宅的外觀透著厚重的年代感，內部設備卻緊跟時代的步伐，浴室內的供暖設備非常完善，將冬天的寒冷如數擋在窗外。

　哪怕這樣，許佑寧卻還是感覺到了一抹寒意，正在從她的背後蔓延開。

　這一天，還是來了。

　她還是要去面對未知的命運。

　如果樂觀一點，她可以什麼都不擔心，就當穆司爵已經替她安排好了醫院的一切。

　可是，萬一事實沒有那麼樂觀呢？

　如果奧斯頓真的喜歡穆司爵，真的是奧斯頓在背後搗亂一切，那麼，穆司爵不但不知道真相，他很有可能連她今天要去醫院都不知道。

　這樣一來，今天到了醫院，她的秘密就會一點一點地暴露出來。

　她的危機，會提前到來。

　許佑寧打開水龍頭，掬了一把冷水潑到臉上，寒意順著臉部的血管蔓延遍她的全身。

　這樣也好，她需要保持清醒。

　許佑寧洗漱好走出浴室，剛好看見沐沐頂著被子爬起來。

　看見許佑寧，小傢伙迷迷糊糊的滑下床，跌跌撞撞的走向許佑寧，一把抱住她的腿：「佑寧阿姨，你要去醫院了嗎？」

　「是啊。」許佑寧點點頭，「吃完早餐就去。」

　「唔！」沐沐身上的瞌睡蟲一瞬間跑光，抬起頭精神抖擻的看著許佑寧，「我陪你一起去，你等我一下！」

　說完，沐沐就像踩著風火輪一樣，「咻--」的一聲溜進浴室，裡面很快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

　許佑寧怕小傢伙不注意受傷，進去幫他刷牙，邊說：「我們還有時間，不用急。」

　沐沐吐掉嘴巴裡的牙膏泡沫：「可是我想讓你快點看到醫生！」

　許佑寧假裝認真的沉吟了片刻，妥協道：「好吧，那我們加快速度！」

　沐沐很配合地點頭：「Ok！」

　洗漱完畢，許佑寧牽著沐沐下樓，早餐已經準備好了。

　沐沐靈活地爬上椅子，坐好，開始快速地解決桌上的早餐。

　相比之下，許佑寧就像一個狀態外的人，動作慢慢吞吞，最後還是被沐沐催了一下才回過神，喝完碗裡的粥。

　早餐後，康瑞城帶著沐沐和許佑寧出門，準備出發去醫院。

　許佑寧走在最後面，整個人就像被放空了一樣，目光裡毫無神采，腳步都有些虛浮。

　康瑞城見狀，停下來等許佑寧，拉住她的手，安慰道：「阿寧，你不要害怕，我會陪著你。」

　許佑寧看了看康瑞城，點點頭，跟上他的步伐。

　其實，相比害怕，她更多的是忐忑。

　可是，不管怎麼忐忑，這一趟醫院，她逃不掉。

　所以，不如打起精神面對。

　東子把車開過來，停穩後下車打開車門：「城哥，許小姐，上車吧。」

　許佑寧和沐沐先上去，康瑞城隨後坐上來，車子即刻發動，朝著第八人民醫院駛去。

　這次回到康瑞城身邊後，許佑寧一直沒有再離開老城區，此刻陽光透過車窗照進來，暖烘烘的鋪在她身上，她竟然覺得享受。

　也許是因為生病了，她突然明白了當下的珍貴，特別是一個陽光萬里的當下。

　因為，沒有人可以預測她的人生什麼時候會進入黑暗。

　沒多久，車子在第八人民醫院的大門前停下來。

　東子回過頭，說：「城哥，許小姐，我們到醫院了。」

　許佑寧正好坐在車門邊，聞言就要推開車門。

　康瑞城及時按住許佑寧的手，冷肅的打量著窗外，說：「先等一等。」

　許佑寧反應不過來，懵懵的問：「等什麼？」

　康瑞城沒有說話，看著車窗外的目光越來越銳利。

　沒多久，一個手下跑過來敲了敲車窗，對著康瑞城比了個「Ok」的手勢，示意康瑞城可以下車了。

　許佑寧終於反應過來，康瑞城是在防備某個人。

　她好笑的看向康瑞城：「你覺得穆司爵會來？」

　「說不定。」康瑞城冷笑了一聲，看向許佑寧，「阿寧，穆司爵總讓我感覺，他對你還沒有死心。」

　許佑寧也跟著笑出來，表情看不出是諷刺還是反諷：「是嗎，沒想到穆司爵對我這麼痴情……」

　她倒是希望穆司爵真的有這麼痴情。

　只要穆司爵還沒有放棄她，他就會來接她，她還有希望逃離康瑞城的掌控。

　她害怕的是，穆司爵已經徹底對她絕望。

　下車後，康瑞城和許佑寧牽著沐沐走在最前面，後面跟著東子和另外七個手下，一行十幾個人形成一個小隊伍，浩浩蕩蕩，頗為引人注目，不斷有打量的目光傳過來。

　許佑寧不習慣成為焦點，低低的「咳」了聲，說：「我們走快點吧。」

　她加快步伐的時候，在市中心公寓的穆司爵接到手下的電話--

　手下的聲音通過手機傳到穆司爵的耳朵裡：「七哥，康瑞城帶著許佑寧到醫院了，還有康家那個小鬼。」

　穆司爵坐在電腦桌後，看著醫生辦公室的監控畫面。

　「醫生」已經上班了，正在辦公室裡等著許佑寧。

　不用再過多久，許佑寧就會出現在畫面裡。

　這是酒吧街那一面後，穆司爵第一次看見許佑寧。

　穆司爵攥緊手機，一字一句的問：「我們有沒有機會動手？」

　「……」電話那邊沉默了好久，手下的聲音才緩緩傳來，「康瑞城明顯在防著我們，除了近身的八個人，另外還安排了不少人散佈在醫院各個角落。七哥，我們……沒有機會動手。」

　康瑞城一向謹慎，他這麼提防穆司爵，穆司爵倒是不意外。

　但是，他並不打算放棄。

　「繼續盯著！」穆司爵冷聲命令道，「一旦有機會動手，第一時間聯繫我。」

　「我們明白！」手下信誓旦旦的說，「七哥，你放心吧。」

　穆司爵掛了電話，身旁的手下突然指了指電腦屏幕，激動的說：「七哥，你看！」

　穆司爵已經看見了--許佑寧進了醫生辦公室。

　穆司爵的雙手倏地收緊，目光就像被什麼膠著到屏幕上，一瞬不瞬的盯著許佑寧，修長的身體僵成一條直線。

　幾個手下面面相覷了一下，很有默契地齊齊離開書房。

　平時，他們可以調侃一下穆司爵，但是這種時候，他們應該讓穆司爵一個人呆著。

　診室的監控畫面裡，許佑寧一進來就走到醫生的辦公桌前坐下，醫生翻開她的病歷，開始詢問一些問題。

　有一個攝像頭正好拍到許佑寧的正臉，她很認真的看著醫生，仔細回答每一個問題，頗為緊張的樣子。

　對於自己的病情，許佑寧也是擔憂的吧。

　可是，在山頂的那段時間，她瞞著一切，一個人在生死線上掙扎，卻不對他透露一絲一毫。

　那個時候，許佑寧承受了多少痛苦？

　想著，穆司爵伸出手，隔著電腦屏幕撫上許佑寧的臉。

　他和許佑寧在一起的時候，從來沒有這樣觸碰過她。

　他想彌補這個遺憾，只有把許佑寧接回來。

　穆司爵撥通手下的電話，問道：「康瑞城帶了多少人？」

　手下知道穆司爵在想什麼，很遺憾的告訴他：「我們可以發現的，就有將近五十人，肯定還有一些藏在暗處。七哥……我們不能動手。」

　康瑞城帶了那麼多人，穆司爵也知道不能動手。

　他們一旦動手，康瑞城必然會極力反抗，在公立醫院掀起一場腥風血雨，對他來說並不是一個好選擇。

　更何況，他一旦動手，就一定會危及許佑寧。

　沒有十足的把握，他絕對不能輕易動手。

　穆司爵只好掛了電話，冷靜沉著的視線再度轉回電腦屏幕上。

　醫生已經問完問題了，對著許佑寧做了個「請」的手勢，許佑寧隨後站起來，跟著醫生往外走。

　穆司爵也站起來，拿過掛在一邊的外套，就在這個時候，許佑寧突然回頭，看了診室內的監控一眼。

　穆司爵看著屏幕，感覺自己就像在和許佑寧四目相對。

　他就像被狠狠震了一下，隨後，心臟猛地收縮，一陣銳痛蔓延開來，延伸至全身。

　穆司爵穿上外套，冷靜而又篤定的吐出三個字：「去醫院！」

　手下合上電腦帶上拎起來，通過對講機叫樓下的人備好車子。

　出了公寓，穆司爵整理了一下衣領，大步流星的朝著停在門口的車子走過去，上車後，冷聲吩咐：「開車！」

　「是！」

　手下知道穆司爵時間緊迫，不敢有絲毫猶豫，直接發動車子，以最快的速度朝著第八人民醫院開去。

　車窗外的光景像流星一般，不斷地在穆司爵的余光中後退。

　穆司爵卻無暇注意到這些，他想的全都是許佑寧剛才那個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