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用一生回答

　第二天是農曆一年中的最後一天，除夕。

　不知道是不是逢節日的原因，蘇簡安一整天狀態都很好，從早到晚都沒有吐過。

　吃過晚飯後，她催著蘇亦承回家。

　昨晚的突發事件蘇亦承記憶猶新，怎麼都不肯答應，反而說：「以後晚上我都在這裡陪你。」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蘇簡安使勁推蘇亦承，「你明天不是還有事嗎？回家去好好休息，養足精神，明天才能事半功倍！」

　蘇亦承無奈的笑了笑：「你怎麼知道我明天一定有事？」

　蘇簡安哼了哼：「我一直都知道！」

　或者說，她一直都知道蘇亦承是怎麼打算的。

　最後，蘇亦承還是沒能拗過蘇簡安，被她趕回家去了。

　除舊迎新的夜晚，馬路上車水馬龍，煙花一朵接著一朵在夜空中綻開，城市的大街小巷都呈現出一片熱鬧的景象。

　回到家門口，開門、換鞋、進屋……這一系列動作在蘇亦承的生活中已經變成了機械的流程，拐過玄關，剛要打開客廳的吊燈，突然在客廳的沙發上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蘇亦承眯起眼睛，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

　洛小夕剛剛離開的時候，他也經常出現這種幻覺，總覺得洛小夕還在家裡，他甚至能聽見她的聲音。

　但循聲望去，往往只能看到冷冰冰的家具無聲的擺在那兒。

　就像早上醒來的時候，他習慣性的想要抱住身邊的人，觸到的卻永遠只有微涼的空氣。

　這一次，也是幻覺吧。

　但也是有史以來最真的幻覺了，他不敢動彈，不敢開燈，怕客廳被照亮，洛小夕的身影就會消失。

　洛小夕卻已經等、夠、了！

　昨天把蘇亦承氣走後，她就決定今天主動來找他。

　所以她打著陪蘇簡安的名號從家裡跑出來，來給蘇亦承一個驚喜，可是他愣在那兒一動不動是幾個意思？

　仔細看，洛小夕才發現蘇亦承的臉上全是震愕。

　也許……她這個驚喜把蘇亦承嚇到了。

　洛小夕從沙發上站起來，聲音輕輕的：「蘇亦承，我回來了。」

　這一聲，徹底把蘇亦承喚醒。

　不是幻覺，洛小夕真真實實的站在那兒，她願意回到他身邊了。

　蘇亦承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過去的，真實的感受到洛小夕的溫度時，他恨不得把她嵌入身體。

　洛小夕猝不及防的被蘇亦承箍得這麼緊，只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剛要掙扎，蘇亦承卻驀地加大力道，她感覺到了他胸膛間劇烈的起伏。

　是因為激動？

　唔，她無法想像蘇亦承激動起來是什麼樣子的。

　不知道過去多久，蘇亦承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昨晚不是告訴別人不認識我嗎？」

　「你忘了昨晚的事情行不行？我只是很意外你會出現在『藍爵士』，不知道怎麼面對你而已，但是今天我主動來找你了！」說著，洛小夕的聲音低下去，「蘇亦承，我回來那天差點死了。」

　「別說傻話。」蘇亦承卻不自覺的把洛小夕抱得更緊，「飛機遇到氣流出事的概率不大。」

　「你怎麼知道？」洛小夕準備用這個嚇一嚇蘇亦承的，可他分明知道得比她還清楚。

　蘇亦承不緊不慢的說：「我還知道你的機票是半個月前訂的。」

　洛小夕稍稍一想，瞬間就什麼都明白了，差點跳腳：「你調查我的行蹤！蘇亦承，我是去散心的，玩的就是消失，你憑什麼調查我的行蹤？還掌握得一清二楚！！！」

　「如果不是我，你覺得你在土耳其弄丟的護照會那麼快找回來？」

　「……」洛小夕頓時就蔫了。

　她從來都不是細心的人，沒有蘇簡安在身邊就經常丟三落四，兩個月前在土耳其意外弄丟了所有證件，差點被當地警察局拘留。

　最後，是一個年輕的華裔送來她的錢包，她證明了自己的身份才被放出來。

　但她沒能從替她解圍的男人口中問出什麼，對方只說昨天見過她，對她印象深刻，沒想到今天就在街上撿到她的錢包，就送到警察局來了，希望能還給她。

　被花式搭訕過無數次的洛小夕當時心想：這是要約起來的節奏啊。

　結果還不等她想好感謝的方法，對方就禮貌的走了，連她的電話都不要，為此她納悶了好幾天。

　現在不用納悶了，那是蘇亦承的人！

　洛小夕憤憤的坐回沙發上，命令蘇亦承：「把燈開了，我們談談！」

　這次蘇亦承很聽洛小夕的話，他們之間確實需要談談。

　只是，他沒有想到會是洛小夕主動來找他。

　按照他的計畫，應該是明天他帶上東西到洛家去拜年，順理成章的見到洛小夕，再找機會和她談談他們之間的事情。

　「啪」的一聲，客廳的吊燈亮起來，把偌大的客廳照得纖毫畢現，洛小夕的身影也不再模糊。

　洛小夕離開三個月，就像蘇簡安說的，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她只是把頭髮剪短了，皮膚也沒有離開時白皙，但絲毫不影響她張揚的美。

　洛小夕也打量著蘇亦承，開口就是一句：「你哪來的黑眼圈？」雖然不重，但讓蘇亦承顯得很疲憊。

　蘇亦承按了按太陽穴：「昨晚在醫院陪簡安，沒休息好。」

　洛小夕摸了摸自己的頭髮：「你怎麼一點都不意外我把頭髮剪了？」以前，全身上下她最寶貝的就是那頭長發了。

　蘇亦承見怪不怪的說：「前天我看見了。」

　洛小夕瞪了瞪眼睛——前天蘇亦承去機場了？

　知道她乘坐的航班有墜機危險的時候，他是不是很擔心？

　洛小夕不准自己再想下去，一扭頭：「不要以為我會感動。」

　頓了頓，洛小夕接著說：「不過，你應該感謝前天那場氣流。在外面瞎跑的這三個月，我只是理解了你為什麼瞞著我張玫的事情，決定回來的時候，我還沒想好要怎麼面對你，更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再也不見你。

　「空姐送來紙筆讓我寫遺書的時候，我突然覺得沒辦法接受。我不想就這麼死了。我還要活很久，我要回來親口告訴你我不怪你了，我還要……還要和你在一起。哦，你不要誤會，我只是看不得你和別的女人在一起。

　「後來，空姐又說只有十五分鐘了，機艙裡很多大人小孩都在哭，死不恐怖，等死的感覺才是最恐怖的。也是那一刻，我後悔了，後悔為什麼沒有早點想明白回來。如果我就這麼死了，你一定會很快忘記我，和別人在一起……」

　「小夕。」蘇亦承打斷洛小夕的長篇大論。

　「幹嘛？」洛小夕凶巴巴的望過來，「我正說到煽情的地方呢，你……唔……」

　蘇亦承攫獲她的唇瓣，狠狠的親吻咬噬，把她準備用來煽情的話統統堵了回去。

　他知道洛小夕要說什麼。

　積蓄已久的思念終於找到一個宣洩口，蘇亦承幾乎是發狠的吻著洛小夕，但沒過多久，他的吻突然又變得溫柔，像絲綢緩慢的纏繞住人的心臟，纏綿悱惻，讓人心亂神迷。

　被他推倒在沙發上的那一刻，洛小夕猛然醒悟過來，推開他：「蘇亦承，我話還沒說完！」

　「現在說。」蘇亦承一心二用，一邊說一邊吻著她。

　「我就是想告訴你，如果昨天我真的死了，你真的很快就和別的女人在一起的話，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洛小夕一臉認真。

　蘇亦承抬起她的腿：「你現在就可以不放過我。」

　「……」

　「砰——」的一聲，一簇煙花在夜空中盛開，火光投射到陽台的玻璃門上又照進客廳，照得室內更加旖旎。

　風平浪靜時，已經是凌晨兩點多，洛小夕奄奄一息的靠在蘇亦承懷裡，蘇亦承摟著她：「小夕，回答我一個問題。」

　洛小夕有氣無力的「嗯」了一聲。

　「為什麼這麼快原諒我？」蘇亦承說，「你明知道這次回來，不管你提出什麼要求我都會答應。」他也已經做好持久抗戰的準備了。

　「我不想再浪費時間了。」洛小夕說，「你浪費了十年，我浪費了三個月，結果是我差點墜機。那個時候我想，死了就再也沒有機會了，就算悔得腸子都青了也沒用。再加上昨天，我不是把你氣走了嗎？回去後我就決定今天來找你，跟你說清楚，一秒鐘我都不想再耽擱了。」

　「……」蘇亦承久久沒有說話。

　洛小夕心裡突然沒底，忐忑的問：「蘇亦承，我這麼主動是不是很掉價？我應該端著，等著你去找我跟我道歉才勉為其難的原諒你，是不是？」

　「想知道答案？」

　洛小夕點頭：「想！」

　「我告訴你答案之前，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說！」

　「出門的時候你怎麼跟你爸媽說的？說要去陪簡安？」

　「你怎麼知道我是這麼說的？」洛小夕忍不住親了親蘇亦承，「真聰明！」

　蘇亦承笑了笑：「最聰明的人是你。」

　他鮮少對她露出這種讚賞中帶著寵溺的笑容，洛小夕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為什麼這麼說？」

　「既然你說了來陪簡安，我就不用送你回家了。」

　不送洛小夕回家，他就可以做一些想做的事情了。

　洛小夕瞪大眼睛，終於知道蘇亦承打的是什麼主意了，摀住他要吻下來的唇：「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那個問題？

　蘇亦承拿開洛小夕的手，一個吻落在她的掌心上，沒有要回答問題的意思。

　誠如某位名人所說，答案太長，他需要用一生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