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魏家大姐怎麼也想不明白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明明最初的時候還是好好的,她害怕自己一個人看不住白珩,甚至還另外帶了店裡的一個夥計。
中午的街道上人潮擁擠,幾人一路從街頭逛到街尾,夥計一個人到店裡去買東西,她便看著白珩站在捏糖人的小攤上看一個老人捏糖人。後來夥計買完了東西,出店門的時候招呼他們過去, 而就在魏秀蘭回過頭的那一瞬間,原本還好好拿著一個糖人的青年就徹底不見了蹤影。
「我們最初還以為他是自己進了哪個地方,後來我和阿雲把整條街上的店舖都找了一遍, 可還是怎麼也找不到。」魏秀蘭擦著眼淚。
站在旁邊的夥計阿雲也跟著點頭:「掌櫃的,事情就和秀蘭姐說得一樣,而且我總覺得有些不對,白公子他雖然反應比常人慢些, 卻並不是那種會到處亂跑讓人擔心的性子,就連那個賣糖人的老人也說了, 他是眼看著白公子忽然消失的……這裡面一定是有什麼問題,掌櫃的,要不,要不我們還是報官吧。」
「不用報官。」魏子芩咬破指尖, 迅速在黃紙上畫了一個符篆,幾下疊成一隻紙鶴。
紙鶴並不大,只有掌心大小,而就在紙鶴疊好的瞬間, 一絲微弱的紅光忽然晃過,帶著整個紙鶴都好像突然被注入了生氣一般,扇動了幾下翅膀便直接飛到了半空。
「啊!」夥計被忽然飛起來的紙鶴嚇了一跳,張著嘴巴,幾乎一個字也說不出。
直到魏子芩跑遠,才終於緩過神來,回頭對魏家大姐道:「掌櫃的原來是仙人嗎,那他不是應該在仙山上呆著嗎,為什麼還要跑到這裡來開酒樓啊?」
魏家大姐被他不合時宜的問話弄得哭笑不得,只能擔心地看著門外。
姝河村內,一座突兀出現在村子邊緣樹林裡的小院。
魏子芩一路跟著紙鶴趕到院外,一點都不意外的看到先前來家裡拜訪的那個穿著深色短打的青年,此刻正站在院門外面,裝模作樣的收拾一捆乾柴。
「你是魏家的那個小兒子吧,怎麼,找我們來有什麼事情嗎?」
「你們把他帶到哪兒去了?」魏子芩看著眼前的小院,直接問道。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陳司遠放下手裡的東西,「我今天一整天都沒有離開過這個院子,我看你是誤會什麼了吧。」
沒有離開過是嗎。
魏子芩神色冷淡,一把將飛在半空裡的紙鶴捏碎。
一條紅線忽然從被捏碎的紙鶴身上飛出,直指對面的小院,砰的一聲響,彷彿瓷器碎裂的聲音,原本籠罩在小院外面的一層透明的法陣忽然間破碎,露出裡面原本的模樣。
再沒有什麼農家小院,只有一艘懸停在低空裡的,彷彿遊船一樣的法器飛舟。
「哎!」陳司遠被忽然發生的變故弄得一愣,還沒來得及阻止,就看見魏子芩提氣縱身,直接跳到了自己身後的飛舟上面。
飛舟精緻,內裡的空間卻並不算大,順著紅線,魏子芩很快便找到了白珩如今所在的房間。
「誰讓你們給他吃清心丹的!」看著房間內昏睡在床上臉色慘白的青年,魏子芩沒等松下口氣,提起的心就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剛追過來就被吼了一頓的陳司遠簡直莫名其妙:「君上如今是走火入魔了,不吃清心丹吃什麼?」
如果不是和對方的修為差異太大,魏子芩簡直想要將腕上的法器直接丟在對方的臉上。
是,如果只是普通程度的走火入魔真氣紊亂,那麼服用清心丹確實沒錯,可是如今白珩卻並不單單只是真氣紊亂那麼簡單。
首先是時間過長,根本沒有人知道離他最初的走火入魔究竟過了多長時間,而應對真氣紊亂的丹藥很多,並不是所有情況都適合服用清心丹的。
然而這些都還不是最主要的問題,更嚴重的是,因為魏子芩最近的藥膳調養,可以說如今白珩體內的真氣雖然依舊混亂,卻基本已經達到了一種十分微妙的平衡。
可想而知,眼前的這個人在完全不知道這一點的情況下,自作主張,輕易打破了這種平衡,非但沒有讓白珩的狀況好轉,反而只將他推入到了更糟糕的境地。
陳司遠畢竟已經是化神期的修士,很快便聽懂了魏子芩話裡的意思,頓時忍不住有些驚慌起來:「那現在該怎麼辦?」
因為害怕消息走漏,所以這一回從寒月宮裡出來找人的就只有陳司遠和蘇蕪兩個人。
陳司遠本身是器修,對如何治病救人根本是一竅不通,就連走火入魔要吃清心丹這種事情也是因為常識如此才會知道的,根本不清楚原來服用清心丹,居然也需要合適的時機才行。
「你留在這裡,我去……」魏子芩剛想說我去煉製靈藥,然後下一刻才忽然想起來,自己如今只是煉氣修為,而他需要煉製的那種融合靈藥,最少也要築基以上的修為才能夠煉製。
必須馬上築基。
魏子芩深吸口氣,將白珩放回到床上:「你在這裡看著他,我現在修為不夠,沒辦法煉製靈藥,需要先將修為突破到築基,應該很快就能回來……你只記住,在我回來之前,都不許再給他服用任何丹藥或者靈藥了。」
煉氣期共分九層,因為最近一直都沒有多專注於修行的緣故,魏子芩如今的修為只到練氣五層左右,直接築基,相當於五級連跳,如果沒有極大的機緣,幾乎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好在魏子芩畢竟是轉世重生,築基這種事情前世已經經歷過一次了,至少在心境上面並沒有什麼妨礙,只要能一口氣將修為提上去……
飛舟內。
從外面趕回來的蘇蕪推開房門,剛一進到屋裡就停下了腳步,眉頭緊皺,蒙著白布的雙眼忍不住望了望四周:「怎麼回事,有人來過這裡?」
「你可算回來了。」陳司遠正急得團團亂轉,看見同伴回來了,連忙想也不想便迎了過去。
「……你說剛剛那個少年來過,還說君上如今根本不能服用清心丹?」蘇蕪本身是符修,對醫修方面的事情並不比陳司遠知道得多,聽說真氣紊亂不能服用清心丹,同樣十分驚訝。
「是,」陳司遠點頭,將魏子芩先前說的理由從頭到尾複述了一遍,之後心有餘悸道,「不過多虧他能趕過來,清心丹是需要連續服用三次的,如果不是他趕過來提醒,我怕是……」
「那個少年呢,他如今在什麼地方?」沒等陳司遠說完,蘇蕪忽然想到一個更重要的問題。
陳司遠一愣:「他說自己如今修為不夠,沒辦法煉製靈藥,需要先去將修為突破到築基……不好。」
陳司遠總算反應過來了,那個少年之前應該只有煉氣五層的修為吧,一日之內強行突破到築基,簡直開什麼玩笑。
「不行,你等在這兒,我馬上去把他找回來。」
不管魏子芩先前和他們君上的關係如何古怪,但看兩人日常的相處,這少年對君上的意義都非同尋常。如果放任他強行突破修為而出了什麼事情,陳司遠可真的是不用活了。
「走什麼走。」蘇蕪簡直恨不得敲開小夥伴的腦袋,看看裡面裝的到底是什麼東西,他們如今正在飛舟裡面,有什麼東西能比飛舟跑得還快。
陳司遠也馬上反應過來,連忙點頭:「對對,我馬上就去前面控制飛舟,應該還趕得及。」
葫蘆山上。
魏子芩盤坐在靈田中央,感受著靈氣不斷在自己的經脈中沖刷。
彷彿他身周所有的靈氣都被捲進了一個巨大的循環,不斷有靈氣投入到他的丹田之中,再由他身上滲出投入到田地裡各種還未長成的靈植身上,最後再順著根莖枝葉重新回到虛空裡面,週而復始。
一圈,兩圈,三圈……連魏子芩也不知道時間究竟過了多久,似乎有什麼東西忽然在他的腦海裡敲響。
嗡的一聲,他睜開雙眼,就看見自己正在一個從來都不曾去過的宮殿之中。
冰玉做成的矮榻,上面鋪著厚厚的藍色鮫綃,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正半瞇著眼睛,滿眼含笑的低頭看他。
「白珩。」魏子芩開口道。他認出了那個人,也認出了自己如今正在什麼地方……這是他突破築基最後需要渡過的心魔幻境。
「我不會讓你有事。」他說,之後幻境粉碎。
從飛舟上下來,陳司遠想也不想便直接往山上跑去,連自己其實會御劍這件事都忘了乾淨。
結果剛跑到半山腰處,就看到一個人正從山上走下來,身上帶著還沒有散逸乾淨的靈氣,光華內斂,彷彿初初雕成的精美玉石。
「你……」築基中期,陳司遠瞪著眼睛,幾乎以為是自己看錯,想說怎麼可能,這才過了多久,根本連半個時辰都不到吧。
「走吧。」魏子芩看了他一眼,轉身朝著他身後的飛舟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