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夜晚, 九星閣內。
「都已經過去幾個時辰了,你們到底還要多久才能解開這些青絨草?」
燕林半靠在床上,心底煩躁得不行。
真的,燕林已經無話可說了,只覺得自己上輩子一定是和這些靈草結下了什麼仇怨,不然怎麼會才過去幾天,就一次兩次三次的被這些靈草捆在地上。
而且前兩次也就算了, 第三次居然還是被自己的親弟弟算計捆住的,燕林真覺得自己已經沒臉再活在這世上了。
被燕林催促的九星閣掌櫃也同樣十分無奈,卻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只能勉強安慰道:「燕公子稍安勿躁,這種青絨草雖然比無相草好一些,並不會吸收真氣,但同樣也是不入五行的, 比尋常靈草都難解開,阿才已經是如今九星閣裡最好的藥師了, 倘若換了別人,說不定一月兩月也未必能夠解開。」
「算了吧,」燕林強忍住翻白眼的衝動,「這只是黃階的青絨草吧, 一月兩月,你怎麼不直接說一年兩年好了,這也敢說是最好的藥師,我先前遇見羅宗主的徒弟, 他那個時候可是用了不到一日的時間,就解開了玄階以上的無相草,如果他在這裡,說不定不用一個時辰就能解開了,哪用浪費這麼長的時間。」
正在埋頭解開靈草的藥師阿才抬起頭來,下意識反駁道:「一日之內,不可能,燕公子說笑了吧,玄階的無相草根本就無法解開,只能找變異靈根的修士強行破開才行。」
「呵,」燕林搖頭,懶得再和他們解釋,「隨便你們怎麼說吧,別浪費時間了,我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必須在今日之內就給我解開,不能再等到明天了。」
到了明天,估計燕堯已經先一步趕到秘境裡去了。
不,燕林忍不住皺了皺眉,他最擔心的其實並不是那個小秘境的事情,一個小秘境,哪怕有什麼古怪的寶物在裡面,又能有什麼重要的,他真正擔心的是魏子芩,如果一旦讓他弟弟發現了羅宗主如今的弟子正在這附近的話。
雖然晚上的時候就已經聽到秘境的傳喚了,但考慮了一下,未免整夜跑出去讓家人擔心,魏子芩便也沒有急著離開,而是好好睡了一覺,等到第二天早上的時候,才拿上了之前準備好的東西,順著那個聲音往葫蘆山的方向走去。
響了一整夜的聲音依舊沒有絲毫停歇,越是臨近葫蘆山,便越是飄忽不定。
空氣裡忽然蕩起細小的波紋,魏子芩皺了下眉,並沒有停下腳步,只是將事先準備的陣法石緊攥在了手裡。
一陣風吹過,枯黃的樹葉褪去,轉瞬便成了鮮嫩的顏色。幾個修士模樣的少年在山林裡追逐打鬧,一個穿著青衣的中年修士站在一旁,所有人物和景象都彷彿是水裡面的影子一般,忽然出現後又很快消失無蹤。
是幻境,還是秘境本身的記憶?
路走到了盡頭,魏子芩索性停了下來,開始打量不斷出現在眼前的場景,很快便確認,這應該就是秘境留存下來的,有關靈山派的記憶。
靈山派,就是六百年前,曾經出現在葫蘆山上的那個修真門派。
整段記憶是從靈山派建派之初開始的。靈山派初代掌門複姓獨孤,原本是大蜀國內一個中等修真世家的旁支子弟,因為掌事的家主忽然離世,家族分崩離析,為了避禍,也為了給底下的家人另謀一條出路,獨孤掌門在考慮許久之後,終於決定帶著底下的人一起離開家族,來到了大蜀國北方的一個小城附近,建立了最初的靈山派。
然而事情顯然沒有像他希望的那樣順利。
因為靈山派建派最初原本就是為了收容族中子弟的,所以即便後來為了門派發展,又收了許多其他並非獨孤家族出身的普通弟子到門派之中,原本的那些弟子也依舊習慣了抱成一團。
丹藥,法器,各種修煉必需的資源,需要爭搶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兩方人馬衝突不斷,到後來幾乎勢同水火。
眼看著門派就要在愈演愈烈的內鬥之中毀於一旦,獨孤掌門正心急如焚的時候,意外得到了一本法典,《五行藥書》。
正是這本法典拯救了獨孤掌門的門派,也最終毀滅了他的門派。
後面的內容魏子芩即便不用看,也幾乎能夠猜到了。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五行藥書》正是一本與藥師之道有關的法典,獨孤掌門如獲至寶,在小心遮掩下了所有與之相關的事情後,便很快沉下心來開始學習《五行藥書》裡面的內容。
其實如果獨孤掌門能再謹慎一點,或者能將藥書裡面的東西隱瞞得再長久一點,說不定還能逃過這一劫,可惜他太心急了,也太急著想要改變彼時門派裡的狀況。
大片的靈田被建造,大量的靈草被培植,在《五行藥書》為整個靈山派帶來巨大財富的同時,也終於引來了他們根本無力抵抗的敵人,聖蠱教。
靈山派一夕覆滅,獨孤掌門帶著門派的弟子幾乎與聖蠱教同歸於盡,那本《五行藥書》也最終在他臨死之前,被封存在了葫蘆山上的小秘境之中,一直到如今才終於重新開啟。
「這叫什麼,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路已經走到了盡頭,身後卻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魏子芩回過頭,就見幻境破碎,一個身著法衣的修士正滿臉扭曲的站在不遠處的高台上面。
燕林?不,這應該是燕堯,如果說前世的魏子芩對燕林並沒有更多印象的話,那麼對於他這個弟弟,魏子芩簡直可以說是比任何人都要熟悉。
和魏子芩一樣,燕堯也同樣是修行藥師之道的修士,而且生平最大的心願,就是能夠成為羅玉書的弟子。
當然這其實並不算多奇怪的事情,畢竟羅玉書是玄光宗的宗主,宗門裡想要成為他弟子的修士加起來不知道有多少,然而如果其他人還多少懂得些克制的話,那麼這個燕堯簡直可以說就是個瘋子。
即便有師父護著,前世的魏子芩也沒少被他折騰,起初因為修為不夠還經常被對方壓著打,實在沒辦法了就只能每日都繞著對方走,直到後來魏子芩修為突破到了金丹,才終於找到機會將對方狠狠教訓了一頓,打得對方再也不敢來找自己的麻煩。
一想到前世的記憶,魏子芩就忍不住一陣頭疼,怎麼這個時候就遇見燕堯了,他這到底是什麼運氣啊。
「魏子芩,魏子芩,原來你就是那個魏子芩……好啊,真不愧是羅宗主新收下的弟子,居然所有人都幫你瞞著我,不肯告訴我你究竟在什麼地方。」燕堯越想越氣,看著眼前的少年幾乎眼睛都要紅了,完全忘了秘境的事情。
什麼傳承試煉,在他看來哪有眼前的少年來得重要。
不願再多說廢話,燕堯拿著法器便衝了過來。
無數靈草在原本就不大的空間內瘋長,魏子芩避開飛劍,險險躲過一株朝自己撲來的靈草,趁著對方沒有注意的時候,迅速將一枚陣法石扔到了離巖壁不遠的地方。
和之前作為陣修的謝永春不同,藥師雖然也並不算是多麼擅長攻擊的類型,但因為有各種靈草作為輔助,手段多變,所以也幾乎很難讓人抓住什麼特別明顯的弱點。
魏子芩到底與燕堯差了一個大境界的修為,再加上如今眼下又在自己並不十分熟悉的秘境之中,哪怕有前世的記憶在,也依舊很難在短時間內將對方打敗。
那邊燕堯顯然比魏子芩驚訝得還要厲害,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對方修為明明與自己差了那麼多,卻依舊能和自己打成了平手。
不行,燕堯恨得咬牙,終於將壓在儲物袋裡的一株靈草拿了出來,直接用真氣引燃。
「榮枯草?」等意識到對方引燃的到底是什麼東西後,魏子芩簡直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
「對,榮枯草,你應該認得這個東西吧,」燕堯喘著粗氣,因為真氣的大量消耗,臉上一片慘白,卻依舊笑得十分得意,「榮枯草,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如今可以好好考慮了,是想要和我一起去死,還是發下心魔誓約,放棄成為羅宗主的弟子。」
魏子芩默默無語地看著他,想說這人果然就是個瘋子,為了成為他師父的弟子,居然寧願與自己同歸於盡。
「怎麼樣?」見對面人半晌都不說話,燕堯強撐著膝蓋,終於忍不住皺了皺眉。
「不怎麼樣,」魏子芩特別複雜地看了他一眼,「我其實之前就想要問你來著,你做了這麼多事情,真的就只是為了成為我師父的弟子嗎?」
「你什麼意思?」燕堯一愣。
「意思就是,在我看來,你其實並不是想要當我師父的弟子,而是想要成為我師父的道侶吧。」魏子芩平靜道。
不然真的說不通,最簡單的道理,弟子這東西又不是只能有一個的,對方到底是哪裡來的執念,不但非要成為羅玉書的弟子不可,還必須成為他唯一的弟子才行。
「你,你胡說八道,血口噴人!」什麼道侶,燕堯氣得滿臉漲紅,渾身發抖。
「不是嗎,」魏子芩一面說話,一面還特別同情地望了他一眼,「不過可惜,我師父已經有心儀之人了,所以你應該是沒有什麼機會了。」
「住口,你給我住口!」完全忘了還有榮枯草的事情,燕堯拿起法器便衝了過來。
躲過對方手裡的飛劍,見拖延的時間已經足夠了,藉著對方招回法器的空當,魏子芩沒多猶豫,直接便引動了事先扔在角落裡的那枚陣法石。
嗡的一聲響,天地倒轉,本來還需再等待片刻才能徹底打開的傳承試煉,終於被強行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