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等看清了眼前少年的修為, 謝永春終於稍稍鬆下了一口氣。
築基,確實只是築基中期的修為沒錯,雖然弄不明白對方究竟是怎麼忽然突破法陣跑到這裡來的,但謝永春自己再怎麼說也是金丹初期的修士,哪怕是並不擅長攻擊的陣修,對付一個才不過築基的修士也應該不在話下才對。
「你便是魏子芩吧,」等了半晌也沒有等到那個所謂大能修士的現身, 謝永春終於恢復了最初的鎮靜,淺笑著看向對面的少年道,「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突破我的伏仙陣, 可見你還是有些本事的,這樣,我們門派老祖是已經修練至化神後期的高階修士,如今看上你的資質了, 想要收你為徒,你回去通知下家人, 這便同我們一起到門派裡去吧。」
魏子芩神色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心底覺得有趣。
前世他為了投入仙門,簡直不知花了多少力氣,機緣巧合之下才好容易進到玄光宗裡。如今轉世重生了倒反而變得搶手起來, 一個兩個都想要跑來收他為徒。
不過做毒蠍老祖的徒弟?他可沒那麼重的口味。
「回去告訴你們毒蠍老祖,就說他老人家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惜我如今已經有師父了,並沒有要改換門庭的意思。」
沒想到對面人會一語道破老祖的身份, 謝永春頓時感覺眼角一跳:「你怎麼知道……」
「知道你口中所謂的老祖,正是毒蠍老祖嗎,」魏子芩搖了搖頭,「化神後期修士,聖蠱教六位供奉長老之一,被幾個頂級宗門聯手發佈追殺令,確實是好厲害,你說,如果我把聖蠱教餘孽還存活的消息透露給那幾個宗門,到時候會發生什麼事情?」
就好像他前世做的那樣。
姝河村被毀,罪魁禍首一共有三,將引靈符放入姝河村的沈常,吩咐沈常去尋找《萬法歸一典》的謝永春,最後,便是真正想要得到那部頂級功法的聖蠱教餘孽,那個連姓甚名誰都不知道的所謂毒蠍老祖。
魏子芩前世殺了沈常和謝永春,之後將毒蠍老祖的行蹤透露給了想要追殺他的門派,最終與那些宗門弟子們一起聯手將其剿殺。
如今重活一世,因為修為太過低微的緣故,魏子芩原本還一直犯愁該怎麼解決這幾個隱患來著,如今這些人居然自己送上門來了,還真是省了他不少事情。
「魏公子,你,你誤會了,我們這一回來真的只是為了要接你回宗門的,並沒有想要做別的事情。」看著魏子芩神色不對,原本一直沉默的沈常頓時不敢再站在原地,趁著說話的時候,幾乎連滾帶爬地想要從山洞裡離開。
結果還沒等沈常跑到洞口附近,就被等在那裡的謝永春一腳踹開:「丟人現眼!自己睜眼睛看看,這人就是個才剛築基的修士,你到底在害怕什麼?」
害怕什麼,沈常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什麼,他只是忽然想起了先前被羅玉書毀去丹田時那種痛不欲生的感覺。
他想要提醒謝永春,眼前的少年也許根本不像他想像的那麼簡單。
既然已經徹底談崩,又被對方叫破了身份,謝永春反而沒有那麼緊張了,就像他剛剛和沈常說的,這不過是個才築基不久的修士,即便帶著羅玉書給他的法器,也未必能成得了什麼氣候。
「敬酒不吃吃罰酒,既然你如此不識抬舉,就別怪本尊手下無情了。」謝永春一面說話,一面從懷裡取出了一支短笛。
嗡地一聲輕響,隨著不斷挑高的笛音,似乎有一隻金色的蠱蟲從他手中的短笛裡飛出,直直朝著魏子芩的方向飛撲了過去。
「別……」沈常下意識覺得不好,卻根本來不及阻止,只能眼睜睜看著魏子芩將一粒白色的靈種扔到了地上。
金陽蠱是變異火屬性的蠱蟲,本身不畏水火,再加上能夠催動蠱蟲的笛音,哪怕擁有五系俱全的天絕靈根,如今才不過築基的魏子芩也幾乎不可能是金陽蠱的對手。
然而眼前的場景卻顯然並不像謝永春預想的那樣。
被魏子芩扔在地上的靈種轉眼抽枝發芽,沒一會兒便長出了一株銀白色的幼苗,寒光乍現,溫度驟降,細小的冰霜自魏子芩的腳下伸展蔓延,瞬間鋪滿了整個山洞。
那是凌霜草,金陽蠱唯一的剋星。
不對,怎麼可能,謝永春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凌霜草本身是玄階的靈草,十分稀有罕見,卻既不能煉器也不能入藥,除了克制金陽蠱之外,根本就沒有任何其他用處。
眼前的少年明明不知道他今日會出現在這裡,又怎麼會想到事先防備,甚至恰好將能克制住金陽蠱的凌霜草帶在了身上。
「是你告訴他的!」謝永春忽然想到什麼,頓時將視線轉向了自己唯一的手下。
沈常有苦說不出,他又不是瘋了,怎麼可能把主上的弱點告訴主上的對手。
還沒等謝永春將眼前的事情弄清,魏子芩已經將手中的長鞭揮出,藉著凌霜草的冰霜之氣,彷彿極寒的風雪過境,謝永春根本連反應都來不及,便帶著金陽蠱一起狠狠摔在了山洞的巖壁之上。
看著魏子芩一步步朝自己走來,謝永春掙扎著起身,忽然想起了臨出門前老祖交給他的法器,屠雲鎖,玄階中品的法器,能夠困住所有化神以下的修士,只是如果使用不當的話,很容易就會遭到反噬。
不過反噬什麼的顯然只能之後再考慮了,謝永春來不及多想,直接便將屠雲鎖取了出來,握在手裡用真氣引動……之後……之後什麼都沒有發生。
「金陽蠱,屠雲鎖,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如今應該就只有這兩樣東西可用了吧。」
屠雲鎖確實是能夠困住所有化神期以下的修士沒錯,然而卻和金陽蠱一樣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對四周靈氣的穩定程度要求極高。
魏子芩將手中能擾亂周圍靈氣的符篆扔到一邊,一步步走上前去,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鬆開右手,讓手中染著冰霜之氣的長鞭自然垂落。
「謝真人不必再多費力氣了,欠債還錢,殺人償命,這一世的引靈符,包括前一世裡因你而死的,姝河村上下近五百條人命,便都在此處償還吧。」
謝永春臉色慘白,雖然能猜到對方下一步的動作,卻連一句求饒的話也吐不出。
解決了謝永春和沈常,魏子芩考慮到自己畢竟還生活在凡人世界裡,最終還是將兩個人連同死去的蕭臣一起送去了官府。
官府也很為難,猶豫了幾日,到底還是不敢管任何與修士有關的事情,只叫仵作檢查了一下蕭臣的死因後,便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將蕭臣連同那兩個修士一起燒成了灰,小心掩埋在了亂墳崗裡,算是徹底給整個事件畫上了一個句尾。
唯一讓魏子芩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從葫蘆山上離開之後,大嫂嬌鳳就直接回了娘家,沒過幾日,便給魏大哥送來了和離的文書。
「嬌鳳要與你和離?為什麼。」程月英忍不住提高了嗓音。
因為並不怎麼瞭解之前事情的經過,再加上此刻又忽然看到了大兒子手裡的和離文書,程月英詫異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是,是因為分家的事情嗎,那要不還是算了吧,左右都是一家人,就算是分家了又能有什麼區別。」
「不是因為分家。」魏大哥搖了搖頭,心底清楚,妻子之所以會選擇與自己和離,完全是因為先前被綁到山上的事,她覺得自己之所以會遇到這樣可怕的事情,完全是魏子芩的過錯,再加上還有蕭臣的死。
「抱歉,」魏子芩道,「大嫂先前會被那兩個修士綁走,確實有我一部分的過錯,這樣吧,我過幾日會拿些銀兩到她家去,算是補償下她這回受到的驚嚇。」
「哎,這可真是……」程月英長長歎了口氣,知道倘若對方心意已決的話,那麼和離的事情應該是沒有任何回轉的餘地了。
「對了,大嫂如果要走的話,那大哥是不是就不用被分出去了?」坐在一邊的魏大姐忽然想到另一件更重要的事,連忙開口道。
「是啊,」程月英也反應了過來,頓時抬起頭來看向自己的大兒子道,「你妹妹說得對,既然嬌鳳不回來了,那你就留下來吧。」
魏子芩也忍不住跟著看了過去。
魏大哥低頭不語,過了許久,終於輕輕點了點頭。
距離魏家不遠,一處小院裡面。
陳司遠半跪在地上,看著自家已經完全恢復正常的君上,幾乎忍不住喜極而泣。
「太好了,您終於恢復了,真的是,屬下還以為……」
看了那麼多日自家君上變傻時候的場景,陳司遠真的已經快要絕望了,整日都想著如果這樣一直下去他和蘇蕪該怎麼辦,寒月宮該怎麼辦。
「對了,您之所以會恢復,應該全是魏公子那日煉製的靈藥的功勞吧,咱們一定得好好謝謝他。屬下記得他是玄光宗羅宗主的弟子吧,是直接送東西過去嗎?哦,玄光宗,想起來了,他們之前好像還說意外找到了咱們寒月宮的功法,想要和咱們交換什麼東西來著,不如……」
越想越多,陳司遠說得簡直停不下來,結果還沒等說完,就被對面人打斷。
「先不用把我已經恢復的事情透露出去,」白珩回過頭,若有所思地看著窗外的小院,「我準備暫時先留在魏家。」
「啊?」陳司遠疑惑地抬起頭。
「關於之前渾天珠忽然出了問題,害我走火入魔的事情,我如今剛好有了些猜測,只是還需要時間再驗證一下。」
渾天珠出了問題,走火入魔?陳司遠頭腦發脹,覺得這句話信息量太大,他有點消化不過來。
……所以他們君上先前之所以會忽然變得癡傻,完全是因為渾天珠的緣故,可是如果沒記錯的話,渾天珠不是他們君上的本命法器嗎,這年頭居然連本命法器也能出問題了?
「哦,對了,」彷彿覺得自己手下受到的驚嚇還不夠似的,白珩忽然開口道,「我記得你們不是一直說,想要讓我找個道侶嗎,你覺得魏子芩怎麼樣?」
陳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