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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純物》第3章
第三章

他穿體面的灰色西服,白襯衣最頂上顆紐扣沒紐,豁開露出一小片脖頸,更吸人眼球。他看到我,對我笑。他的笑還是勾人。我也拿笑回他,我們都像在看陌生人。

他後面跟著的男人瘦瘦高高,格子襯衣外穿黑色線衫,戴黑框眼鏡,年紀輕輕,像學生。顧喬轉過頭對他說了些什麼,學生仔跟著笑起來,也看我,我想顧喬大概和他說,這個人最愛借人東西。我可沒大學課本,橡皮鉛筆能借給學生。

我現在看到顧喬,已經不想揮刀斬他,嫉妒怨恨的心情也被埋在鄉下。曾經聽到田埂裡野狗亂吠,心裡會默念,要是顧喬在就好,用他去堵野狗的嘴最最適合。還夢到自己回到少年,將同屋的顧喬掐死在床上,不給他機會禍害自己。到最後,也恨得累,這一輩子,我和他註定同人不同命,不坐一條船,只當從沒與他作過兄弟,淡水街上十七年,我都同一個陌生人一起混。

他們進來不久,猴子也進來,他引會長和唐少進包廂,我立刻從沙發上站起來。唐少見到我朝我擺手,穿過顧喬來和我打招呼。他大聲喊我“癡線林!”,我又被他嚇一跳。

會長和顧喬寒暄,學生仔和猴子寒暄,想必是一個級別的人物。唐少則拉我坐回沙發,從西褲口袋裡摸出一個手機塞進我手裡,說道:“給你手機,我的電話已經在裡面,我明天打你電話,找你陪我到處走走。”

我看他說話像小孩,不由笑了,謝他一聲就收起手機。他又問我,“早上都沒問你名字,你全名叫什麼?”

我說,林錦仁。

他接著問,“誒,好復古,怎麼寫?”

我在空中比劃,“雙木林,錦繡錦,仁義仁。”

“猴子說你很講義氣,原來都是因為起了這個名字,誰幫你取的?”唐少彎起眼睛笑,我這才看到他左邊臉頰上有個又淺又小的酒窩。

“不知道,院長說我叫這個我就叫這個。”我據實回他。

“院長?”

我看他疑惑,就告訴他,我是孤兒,孤兒院裡長大。

他忙說抱歉,也不知道什麼歉,我看電影裡那些鬼佬都愛問別人家裡事,問到有人過身,就說抱歉,那當初又何必問人私隱。

“你叫我安寧就好。”唐少遞給我一張名片,我看他抬頭,“唐安寧”邊上寫著“教師”兩個小字,下面是一個高中名字,還有聯繫方式。我說,你當老師?

“暫時當老師。”唐少看了門口一眼,我也跟著看過去,又有好幾個人進來,多是上了年紀的白髮人,一看便知都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老人家,多穿唐裝,帶一張慈善笑臉。其中一個瘦小老頭被一個紅衣女人勾著,女人長得像一個影星,我剛在報紙上見過,連妝都畫得似她。

會長先入桌,之後選位子都是大家自動按輩份去排。唐少都要坐一個老傢伙後面,我挨著猴子坐,身邊是跟著顧喬進來的學生仔。顧喬和幾個老傢伙推讓,臉上帶笑地要坐學生仔邊上,幾個老傢伙就喊說,顧生你謙虛什麼。

一晃四年,他已成顧生,江湖上老人都要敬他。

一桌總共坐了十人,猴子在我邊上給我指點,說這個帶女人的是蠻爺,到哪都不能沒女人陪,東堂的前堂主。這個右手拇指戴玉扳指的中年男人是凡哥,東堂現任堂主。還有一個馬臉,戴金戒指的老人是展生,做賭場生意,賭場開到新加坡。穿西裝打領帶那個胖子是做貿易的秦生,販酒販槍販人什麼都販。

飯局開始,會長介紹唐少給大家認識,說他在國外修完碩士,要回來幫手,許多贊詞都朝唐少湧去。唐少舉起酒杯就敬在座所有人一杯酒。大家都笑,說他會佔便宜,一杯酒就想將一桌人都照顧進去。

飯桌上他們講最新潮的花邊新聞,哪個富豪又買了什麼遊艇,誰的賽馬又拿下第一,誰又與哪個影星共進晚餐,猴子還能插上話,我全然沒概念,只顧著吃。

顧喬起來敬酒,敬到那個瘦小老頭,稱他一聲蠻爺,與那個紅衣女人調笑幾句,我這才知原來那女人真是畫報上的明星,叫做林黎。

我看那女人一眼,她眼角裡都有媚,笑不露齒,齊胸連身裙瀉出春光,回顧喬的話聽著也是悅耳,真是尤物。我忽然煙癮上來,身上卻沒煙,就問猴子借煙和打火機,他掏出包煙放桌上,打火機摸半天沒摸出來,動作太大,將煙都撞下,我笑他粗人做粗事,彎腰去撿。

圓桌底下的腿姿勢各異,學生仔腿上放著的一隻手比林黎那雙長腿還要吸引我注意。那只手只能是顧喬的。我撈起香煙,猴子遞給我打火機,我謝他,說一會兒就回來,從一桌子的歡笑中抽身。

我想起顧喬從前問我借女友,我和他一起看鹹書,鹹碟,他最愛白皮膚長頭髮,大胸部,叫起來蕩得沒邊的女人。每次和他去舞廳,多少女人往他身上貼,他次次都要和我說芳芳,莉莉的胸都要擠爆他的手。他現在鐘意上男人,倒是稀奇。

我從包廂裡出來,站在門口的服務生看到我手裡的煙和打火機就殷勤給我指路。高級餐廳果真不同,還有專門吸煙區,服務生說話又輕又細,他告訴我一直走到走廊盡頭,看到一扇紅色自動門,出去就是吸煙區。我謝了他,就沿著走廊走,走道兩邊的包廂都大門緊閉,不露亮光,大概今天這整層,或者這整間碧翠閣都給包下,容不得外人。

吸煙區是個大露臺,四角都亮著仿古的宮燈,欄杆和擺設都是古意,中間擺四張沙發,放大紅色軟墊,要是下雨,豈不是還要衝到露臺來收沙發墊?

我靠在欄杆邊抽煙,看到樓下碧翠閣門口景色,不禁想笑。大門左右分別立兩排人馬,一派都是筆挺西服,全都沉默,好似方才進到包廂裡檢查沙發碗碟的人,另一派一看就知全是古惑仔,穿著隨意,頭髮也有怪異,其中有兩三個大哥,手下馬仔繞在他們身旁,不是抽煙就是提著酒瓶一陣猛灌。

我看著他們彈了談煙灰,搖頭笑。突然身後有人喊我,是個男人,他喊我,“林錦仁。”

好多年沒聽人這麼喊我,猴子都喊我阿仁,從前兄弟只喊我瘋子林。我回頭看,是坐顧喬邊上,大腿給他摸的學生仔。我什麼時候變這麼出名,從未見過的陌生人都能喊出我名字。

“有火嗎?”學生仔走過來,他身形單薄,一陣風過來,我都怕他會被吹倒。

他手裡夾著一根煙,我借他火,煙點上了,他放到嘴邊用力吸一口,吐出煙圈,和他一身乖學生打扮真不相稱。

他對我眨眨眼睛,問我,“你怎麼不問我怎麼知你名字。”

“噢,你怎麼知我名字?”

“顧喬告訴我的。”

他稱他顧喬,不是顧生。我又多看他兩眼,他長得眉清目秀,卻完全沒有像女人的感覺,我忍不住打量他身材,真難以想像從前最愛大胸女人的顧喬會捨得不去揉女人巨乳,而面對男人平坦胸膛。

“裡面好悶。”我不回答他,他依舊和我搭訕,我抽完一根煙,按滅在欄杆上,他忽然哈哈笑,指著欄杆上香煙痕跡說我破壞公物。我還是和他沒話可講,又點上第二根煙。

他又說,“你看下面那些人,他們老大在裡面談笑風生,像是密友,他們卻像是在行軍帳外,只等將軍一聲令下,就能命也不顧沖到敵方營地裡殺他個昏天黑地。”

“後生仔都有活力,肯拼命。”我笑了笑,這倒是真心話,從前我也有這股衝勁,只要大佬下令,刀山火海都去闖,為什麼?為名為利,為女人成群,鈔票滿天,為別人看我都當我人上人,都尊我敬我。

“你從前都好巴閉。”學生仔看我,我也看他,我從前什麼樣,他又從哪裡聽說,要是顧喬說給他聽,那我從前一定被他當成喜劇來聽,還要滿是黑色幽默。

我指指自己右手對他說,“我手都已經殘,沒有巴閉的本錢。”

“顧喬說你砍人最犀利。”我佩服他總有能接下去的話。

我對他那句話,只笑不答。顧喬說我砍人厲害,我因此殘了右手,現在他又來說我砍人犀利,我有種不詳預感。

“上月我們在這裡吃飯,才吃完冷盤,熱菜還沒上,你們喜福會一個堂主就打電話給底下馬仔,和我們顧氏保全打起來。”

我沒法領會他對我說這些的意圖,他不慌不忙又接著說下去,給我解釋,“你知今天這麼多大人物,你一個鄉下回來的無名小卒怎麼能上飯桌?”

“大佬的心思,我不敢猜,也不用知。”第二根煙也已到頭,我掐滅了煙頭,拍拍衣服,新裝才第一天就已沾染一身煙味,真是對不住猴子的金卡。

“要是我們再掀桌幹架,你這麼厲害,顧喬都要怕。”

我覺得他這話好笑,沒能忍住,放聲笑了出來,顧喬會怕我,我會是第一次聽說,他打人比我還狠,以前我還和他幹過幾次架,有兩次我都落下風,被他打到破相。我眉骨上一條疤,就是拜他所賜。

我晃了晃軟綿綿,好似無骨的右手,對他說:“我都說我右手已殘,水果刀都拿不起,拳頭都握不緊,怎麼去砍,去打?”他笑著看我左手,我歎氣,說道: “左手只能動筷,提得起刀也揮不准,砍傷自己人都有可能。”

我實在不想再繼續,轉身就要走,他喊住我,說他叫宋涵睿。這名字拗口,我大概明早醒來就會忘記。

我一走出吸煙區就碰到顧喬,他不在包廂裡和那群老傢伙你奉我承,而出現在走廊上,雙手插口袋,站在一盆高大闊葉盆栽邊對我笑。我真有些想不明,別人都是江湖上混久了,急切要往白裡漂,他富豪老爸原本從不沾黑,他卻偏要往黑水裡趟,弄一聲混。這和他鐘意上男人一樣讓我稀奇。

“林錦仁。”他和宋涵睿一樣,直呼我名字。我都當他陌生人,他突然喊我,我也不知要怎麼回應他,是要叫他顧喬還是要稱他顧生。

“好久不見。”他朝我走來,朝我伸手,等我回應。他是期待我展示我寬大胸襟,與他不計前嫌,握手擁抱,還是肯定我已諒解他,與他還能稱兄道弟。

我是癡線林,不是傻子林,也不是犯賤林。

我決定喊他,“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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