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chapter 35
猶如一道晴天霹靂映入腦中。
木棉愣在那裡, 須臾,方才找回理智。
「他知道了嗎?」
「他手機一直打不通,請你幫我轉告一下,他不是很願意見我。」林珩神色無奈, 有些為難的解釋。
木棉點點頭,立刻轉身往校內走去。
她微垂著眸,心事重重, 傘面遮住了前面小半視線, 沒走幾步,一聲尖銳的汽車鳴笛聲響起。
猝不及防,身子被拉入到一個陌生的懷抱, 木棉的傘落到了地上。
她愣住,抬頭,順著林珩的視線望了過去, 正前方,林慕安正面無表情的看著兩人。
細雨朦朧, 他沒有撐傘,站在雨幕中, 水打濕了他的黑髮,眼底一片氤氳, 看不清眸裡的色彩。
此刻, 林珩的雙手正握在她肩頭, 木棉整個人像是被他環在胸前。
那部車子未停, 擦過兩人徑直往前駛去。
木棉立刻掙脫那個懷抱, 側頭朝林珩低聲道了句謝,再次看過去時,林慕安已經收回了視線,走到了馬路邊伸手攔車。
木棉立刻跑了過去。
在林慕安打開車門的那一刻,緊隨著坐了上去。
他直接跟司機報了地址,隨後手交叉放在膝頭,坐在那裡看著前方。雙眼黯淡無神,臉上沒有一絲情緒。
雨刷來回反覆的擦過那片玻璃,水珠剛一覆上又立刻消失。
木棉輕輕地抓住了他的手,語調平緩的解釋。
「他是來和我說你母親的事情,我和他只是在回家的路上碰到過幾次,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接觸…」
「他說你手機打不通,也不想見他,所以讓我幫忙轉告一聲。」
「剛剛我急著回去找你,沒有看到前面有車,他順手拉了我一把。」
木棉說完,頓了頓,看著那張沒有情緒的臉,俯身湊了過去,睜著眼睛打量著他,聲音放軟輕哄。
「你不要和我生氣,我不喜歡他的…」
「我很討厭他。」
聞言,林慕安終於有了反應,他依舊盯著那片玻璃,極其緩慢的眨了眨眼睛,面容沉靜,聲音澀啞。
「你為什麼討厭他。」
「因為我喜歡你啊。」
他聽完,神色似緩和了幾分,卻依舊還是沉鬱,木棉從口袋裡拿出一包紙巾,給他擦著沾了雨水的臉,微濕的發。
紙巾一點點被透濕,木棉打算換一張新的,剛欲撤回,林慕安驀然抓住了她的手,緊握著放在膝頭。
他坐在那裡,背脊挺的筆直,肩膀透過薄薄的布料,顯得格外清瘦,木棉輕輕嘆了一口氣,傾身環住了他。
「一切都會過去的。」
.
他們趕到醫院的時候,安菱的面容已經被蒙上了白布,林父站在門邊,滿臉沉痛。
醫生走了出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了句:「節哀。」
木棉擔憂地看了眼身旁的林慕安。
他步伐僵硬的走了過去,死死地盯著床上那道起伏,眼眶泛紅,須臾,伸出手,指尖顫抖。
隨著那層白布的掀開,安菱的面容暴露了出來。
慘白的乾淨,像是渾身的血液被抽乾了一般,散發著沉沉死氣。
看到這張熟悉的臉,林慕安終於控制不住情緒了。
他死死咬住唇,沒有發出一絲聲音,只是那淚水一串串從臉上滑落,比起外面的傾盆大雨,更要洶湧幾分。
空曠而雪白的房間,少年站在床頭,身姿倔強,漂亮的臉上佈滿淚痕。
眼淚還在從那雙泛紅的眼源源不斷往下流,滑過白皙的臉頰,然後一路從下頜落到地上。
他的肩頭在不住顫抖,看起來幼小又可憐,偶爾傳出一兩聲細微的抽泣聲,又很快被止住。
無聲的哭泣更像是一部默劇,上演著只有自己能體會的悲歡離合。
木棉上前抱住了他。
彷彿打開了某種開關,林慕安伏在她的肩頭放聲大哭,淚水很快浸濕了她的校服布料,黏在皮膚上讓人極為不舒服。
但木棉卻無從察覺,耳旁傷心到極致的嗚咽,此刻讓她心疼的想落淚。
眼眶一寸寸發酸,她咬住了唇,抱緊了身上的人。
不知過了多久,哭聲才漸漸止住,木棉拿出紙巾,把他的頭從頸間抬了起來,看著那張哭花的臉,暗嘆了一口氣。
她細細擦著上面的淚水,紙巾很快被打濕,那張白嫩的臉一點點恢復原狀,淚水卻還在從那雙微紅的眼裡滲出來。
木棉一邊擦一邊哄著。
「別哭了,眼睛都腫了…」
「你再哭,我就要陪著你一起了…」
木棉聲音放得極柔,給他擦完臉之後,拉著他在椅子上坐下,走廊角落裡放著一台飲水機,木棉倒了杯溫水給他。
林慕安捧著一次性紙杯小口小口的喝著。長而濡濕的睫毛微垂,遮住那雙通紅的眼,熱氣氤氳。
初時鋪天蓋地的悲痛彷彿漸漸消失,從全身四肢抽離,只餘酸澀的眼眶提示著方才的激烈。
心裡空落落的,絲絲抽痛,泛著難以緩解的疼。
林慕安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
「你媽媽是割腕自殺的,不知道是從哪裡藏的鐵片,被磨得鋒利,看起來應該預謀很久了…」
「被發現的時候已經過去幾個小時了…」
「剛送到醫院就不行了…」
林深站在他面前,低聲的解釋,語氣沉重帶著一抹悲痛,英俊的面容彷彿一瞬間蒼老了好幾歲。
林慕安沒有理他,表情漠然的盯著面前雪白牆壁。
空氣安靜無聲,林深把視線投向了一旁的木棉。
四目相對,她搖了搖頭。
外面雨很大,林慕安卻執意打車回去,林深在一旁低聲勸道,語氣幾近哀求。
「爸爸送你們回去吧,雨那麼大,你身子弱,很容易感冒的。」
「順便帶你去吃點東西好不好,這麼晚了肯定餓了。」
「北街那家的海鮮粥你不是最愛吃了嗎,我們去那裡怎麼樣?」
他眉頭輕蹙,眼神懇切,看起來很可憐,像是一位被兒子拋棄的父親,正在極力討好。
正是應了那句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林慕安只淡漠的掃了他一眼,不置一詞,越過他直接往門外走去,背影帶著決然的利落。
木棉連忙跟上,門合上之際,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林深依舊站在原地,目光停在林慕安身上,眼神複雜,欲言又止,似有千言萬語,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一路上,林慕安都沒有說話,沉默蔓延在兩人之間,一回到家,木棉就把他推去浴室洗澡,待換好衣服出來時,整個人看起來才正常幾分。
他穿著寬鬆的T恤長褲,帶著剛沐浴完的濕氣,眉目乾淨工整,裸露在外的肌膚白皙柔嫩,頭髮還在往下滴水,很快打濕了肩頭白色布料。
木棉拿著幹毛巾上前,踮腳幫他輕輕擦著。
頭髮不再滴水之後,木棉把他拉到了沙發上坐下,吹風機轟隆聲響起,指尖濡濕的發絲慢慢變干,柔順而細軟。
自進門到現在,林慕安沒有說過一句話,乖巧的任由她擺弄著,嘴唇緊抿,眉眼安靜。
眼底卻是無比暗淡,沉鬱的看不見一絲生氣。
廚房熬著粥,木棉打開了電視,放到他平日裡最愛的綜藝節目,主持人和嘉賓的聲音傳了出來,安靜的客廳瞬間變得無比熱鬧。
「我去洗個澡,你在這裡乖乖看電視,恩?」
木棉輕聲囑咐,有些不放心。
她衣服方才也被淋濕了,粘在身上很不舒服。
林慕安盯著電視屏幕,緩緩地點了點頭。
木棉速度極快的沖了一個戰鬥澡,待出來時,客廳沙發上空蕩一片,已經不見了他的蹤影。
呼吸驟然一窒,心頭慌亂無比,木棉視線立即在左右搜索著,無果後推開了他的房門,最後終於在自己的床上,看到了那團蜷縮著的身子。
心頭滯澀感瞬間消失,木棉放緩了呼吸,慢慢走了過去。
他的頭埋在被子裡面,只露出幾叢黑髮,整個身子一動不動,木棉輕輕扯了扯他頭頂的被子,柔聲開口。
「怎麼跑到我這來睡啦…」
「我煮了粥,你要不要起來吃點…」
他依舊一動不動,就這樣蒙著被子,把自己整個人包裹了起來,像一隻蟬蛹,隔絕了外界的聯繫,在黑暗中,靜靜度過著時光。
木棉輕嘆一口氣,把手底的被子扯開了一角,然後鑽了進去。
裡頭的氣息熟悉而溫熱,木棉還來不及做些什麼,林慕安已經立即背過了身子,繼續用被子緊緊矇住了自己。
他的背脊彎起,一寸寸骨骼從薄薄的布料下透了出來,看起來有些骨瘦嶙峋,木棉身子往前挪了挪,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然後把臉,輕輕的貼在了上面。
兩人無聲的靜靜相擁,不知過了多久,在木棉快要睡著的時候,面前的人動了,他轉過了身子,把她緊緊抱在了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