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棋局

　　到了律師事務所的樓下，手塚夕夜到底還是沒有上去，他如今的人氣到底不能容許他隨意地做一些事情了。如果讓人看到他出現在律師事務所樓下，也不知道會傳出些什麼沒必要的緋聞來。靜靜地靠著後車座，透過窗子望著外面，現在已經是下班時間，整裝寫字樓內的人趕著下班潮回家，來來往往的，倒是好不熱鬧。看著這些職場精英帶著公文袋行色匆匆的樣子，一時之間倒頗有幾分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慨然。

　　星野雅子轉過頭的時候正好就看到手塚夕夜那一副出塵的樣子，和平常一貫的冷然暴烈的本性不同，也和同圈內人交往時的溫然假面具不同，這個時候的手塚夕夜彷彿整個人都籠罩在一層霧中，霧裡看花終隔一層，辨不真切，他到底在想些什麼。直覺地，星野雅子出聲打破了沉默：「夕夜，以手塚君的性子，說不定又會加班加點的，你要不要先打個電話過去？」

　　收回望著窗外的視線，順勢接過星野雅子手中的手機，熟練地撥打了手塚國光的號碼，微微放鬆地靠著，雙眸微瞇，想著電話那頭的手塚國光的模樣，嘴角不由得微微勾起。而手塚夕夜這樣放鬆的情狀落入星野雅子眼中，更是激起了她心中的八卦的心情。那一日曖昧的一吻，總是讓星野雅子心底有著各種各樣的猜想。只是隨後幾日看到他們兩人的相處，又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樣子，便以為只是自己多想了。隨後，手塚國光突然去律師事務所實習，和夕夜見面的機會更是少了很多，只是，兩人之間的牽絆卻並沒有因為這樣的分離而淡了開來。反而只是一個尋常平淡的電話，都透著無限的溫情。

　　這樣的屬於親友之間的溫情，讓星野雅子收起了一些小心思，也許兩人真的只是兄弟之間的感情，可今天手塚夕夜突然要她開車到這裡，又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思在這裡等候，連給手塚國光打電話時的表情都如此柔和……很多時候一些無言的表情和動作，總是能夠給人無限的遐想。

　　「夕夜？」電話那頭清清冷冷的聲音裡帶出幾分欣然的放鬆，也只有熟悉手塚國光的人才能從他少得可憐的情緒變化裡聽出這當中的差異了。而無疑，手塚夕夜便是其中之一。

　　「國光，你什麼時候下班？」雙腿交疊，換了個坐姿，手塚夕夜的神情滿是放鬆的恣意。

　　「你在哪裡？」哪裡知道手塚夕夜的這個問題沒有得到正面的回答，卻引出了手塚國光的這個疑問。

　　而手塚國光話語裡的嚴肅也讓手塚夕夜明白，怕是自己的這個問題讓素來就心思縝密的手塚國光看出了什麼，只得老老實實地交待了一下自己的情況。甚至只有在自己撒嬌做錯事情時才會出現的稱呼也不由得脫口而出：「國光哥哥，我就在你律師事務所的樓下，今天的通告結束得早，椹武憲先生說讓我今天好好休息一下，我想著好久沒見國光你了，便來接你下班。」

　　夕夜聽到電話那頭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然後便是手塚國光帶著幾許命令式口吻的話語：「真是太大意了！你等著，我馬上下來！」

　　星野雅子看到夕夜臉上一半甜蜜，一半頑皮的神色，又聽了方纔的話，倒是猜測到了一二的情況：「怎麼，又被你家的國光哥哥給教訓了？」

　　「國光只是太過杞人憂天了，上一次被記者圍堵的事情，給他留下的陰影太過深了點，總是擔心我一個人又陷入這樣的包圍圈可怎麼辦。知道我工作完了沒有回家，反而在外面晃蕩，就說了我幾句罷了。」手塚夕夜撫了撫又長了幾分的髮絲，和星野雅子閒話家常起來。他看得分明，所有人裡，怕是只有星野雅子看出了自己一二分的心思來。不過這也難怪，椹武憲先生雖說是自己的經紀人，可是他畢竟身上還擔著其他的職務，給自己安排好工作行程，拉好各個線，已經夠讓他忙的了。和他相處時間最多的反而是助理星野雅子。對於身邊的人，手塚夕夜並不想有太多的掩飾。無時無刻地武裝著自己實在是太累了。

　　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星野雅子這個助理做得很合乎他的心意，雖然有些小小的八卦，好奇心也有些重，卻是個知道分寸輕重的，這樣的人用起來很好。所以，手塚夕夜也不介意讓星野雅子知道些什麼。

　　車門被打開，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越發顯出自身老沉氣勢的手塚國光坐了進來。雖然不是第一次看到手塚國光穿西裝打領帶，穿皮鞋的樣子，可是現在見到他夾著公文袋，因為匆忙，髮絲有些凌亂的模樣，還是忍不住勾起唇角。誰叫手塚國光本來就是一副沉穩的模樣，國三的時候就已經被誤認為是大叔了，和立海大的真田弦一郎堪稱是網球王子中最顯老沉的了。平時穿著運動服什麼的，還帶出幾分朝氣，現在這麼一副正裝的打扮，硬是讓他和寫字樓外進進出出的白領精英們沒什麼不同，活像是已經工作很多年的精英人士。

　　「國光哥哥真是越來越成熟了！」

　　「噗嗤！」手塚夕夜的這句調凱一出，星野雅子首先忍不住地先笑了出來，說起來這也真的不能怪星野雅子，誰叫手塚夕夜的這句話裡的調凱味道太過濃重了呢。而手塚國光的這麼一副老成持重的樣子，看著竟是比已經出來工作的星野雅子還要大上幾歲的樣子，那週身不怒而威的氣勢，更是快趕上敦賀蓮先生了。連忙摀住自己的嘴巴，可是雙眸裡星星點點的笑意卻顯露無疑，擺了擺手，星野雅子道歉道，「抱歉，一時忍不住，你們繼續！」

　　被星野雅子這麼一鬧，手塚夕夜哪裡還有情緒繼續調凱，而且手塚國光的臉色黑得夠可以的，他還是乖乖地坐好聽話一點才是上策。

　　手塚國光看到手塚夕夜坐得筆直，雙手乖乖地放在膝蓋上，端正了面上的表情，一副乖寶寶模樣，眼底帶出幾許寵溺的無奈，到底還是個孩子。這陣子雖然忙著適應事務所的生活，他還是關注了夕夜的動向，知道他每天最多的時候要趕四五個通告，名氣、人氣隨著電視劇和專輯的大賣，與日俱升，可是也正因為這樣的趕場，看著夕夜的小模樣，倒是又瘦了點。忍不住皺了皺眉頭，男孩子還是該壯實一點才好。

　　在媒體鏡頭面前，手塚夕夜雖然還是露出幾分這個年齡該有的幾分孩子氣，可應對一些問題卻是沉穩有度，進退有度的，看著倒像是個可以獨當一面的男人了。可看他現在這個樣子，活脫脫就是個怕家長教訓的乖小孩。手塚國光心底清楚得很，手塚夕夜這一番情態，最大的因素是為了讓他消氣。其實他根本就沒有生氣，只是，想到中午休息時看到的報道，說是有瘋狂的粉絲圍堵手塚夕夜，差點傷了夕夜，還是覺得夕夜這樣太過大意了。

　　車裡的氣氛，在手塚國光伸手揉散了手塚夕夜的髮絲，無奈地一句：「下次不要這麼大意了！」話語之後，總算是春暖花開，一片和諧。

　　自從手塚夕夜進了演藝圈，手塚國光去實習之後，手塚彩菜已經是許久不曾見到兩個孩子一起回家吃完飯了。今天難得看到兩人同路，那臉上的笑容燦爛得不行，忙裡忙外地準備著兩人愛吃的晚餐，特別是對於手塚夕夜又消瘦了一些的身子骨，表示了大大的憐惜。其實手塚夕夜之所以看上去又瘦了和他正在長個子也有些關聯，只是夕夜也清楚得很，無論自己怎麼解釋，在關心他的人眼底，都只會是滿滿的心疼。

　　晚上，難得一大家子的人聚在一起吃了頓飯，倒是和樂融融。飯後，手塚爺爺讓手塚夕夜和手塚國光陪他手談一局。手塚夕夜自然欣然答應了，一杯清茶，一個棋盤，棋室裡倒是安靜得只餘下棋子碰觸棋盤的聲音。可是這樣的靜寂卻不再讓人覺得難受，反而有更多的不經意的溫暖縈繞。手塚夕夜突然想起初來乍到那一天，和手塚國一的一盤棋，那個時候的他即使極力裝作堅強無事，以一副靦腆羞澀的面具面對這一家人，內心卻到底充盈著暴烈的衝勁。

　　一局棋了，手塚國一眉目間多了幾許欣然的笑意，而手塚夕夜看著慘不忍睹的局面，笑看了一眼手塚國一，道：「手塚爺爺，也不知道讓讓晚輩的！」

　　「你這樣的棋藝，就是讓你十字，也是這樣的局面！」淺酌了一口清茶，手塚國一眉目間滿是得意的笑容。

　　手塚國光看著兩人的互動，又將目光落向已經結束的棋局，突然若有所悟，比之那日的橫衝直撞，猶如困獸一般的棋面。現如今這盤局，夕夜的棋風雖然還是一貫的帶著幾股執拗的衝勁，卻不再迷茫困頓，倒像是已經有了明確的目標一般，為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