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秋佟能以從聖修為同北辰國師合作, 憑的便是其關於天界的情報。這仙人數量飽和, 天界關閉天宮之門不再允許下界飛昇的情況國師自然也是知道的。秋佟聲稱要去抓穆戎之後便再沒了消息,國師猜想她八成是被擒住了, 卻也沒有去救的意思, 畢竟, 建木天梯所能匯聚的元氣也有限, 少一個分也好。他和秋佟本是互相利用的關係, 對那女人的死後也不關心,既然穆戎自己站了出來倒省了不少功夫。
昔日建木神君也是同穆戎一般接受了淨世任務,因任務本質便是返還天地元氣,所以一個強者的陰靈完全可以抵得上數萬普通人性命。建木之種遲遲不能發芽, 國師原就想以莫歸和容翌兩名神聖強者去灌溉,為了飛昇他連樂殷都不去管了又怎會在意穆戎的話,此時也只用劍指著容翌冷冷道:「你憑什麼救下他?」
容翌早知自己同國師之間存在幾百年修為差距, 若要硬拚毫無勝算,可他是軍中主帥,斷不能捨棄將士逃走,哪怕一死也必須戰到最後。古來征戰幾人回, 他本是個果決人, 之所以一定要等到戰後再去向穆戎表明心跡,怕的便是這種狀況。他們的敵人修為太過強大,唯有抱著同歸於盡的決心才有可能得勝,若穆戎當真應了他,他卻沒有活下來, 那穆戎往後該是過得多麼傷情。
他為自己預測了無數種未來,可不論自己會是個什麼死法,最終穆戎都是該如往常一樣悠閒活在王城的。唯一沒想到的是,真到了這個時刻,卻是他不惜以性命去保護的人站了出來,用匕首抵著脖子道:「他死了,我即刻自盡,你若有信心戰勝仙人打進天宮,大可一試。」
國師的修為在凡間的確是頂尖,可天上即便是個守城小兵也是仙人修為,像夜明君那樣強行擊碎天門打進去是斷不可能的,好在負責守門的是秋家,若是借用穆戎血脈還有讓他們開門的機會。而達成這一切的前提就是,穆戎活著。
這威脅對國師無疑是有效的,他眼神動了動,卻也不會只憑言語對穆戎放心,只掏了瓶丹藥扔過去,「你把這枚奪心丹吃下去,我就放過他。」
「穆戎,別管我,你走!」
世上再沒有比在意之人因你受制於人更令人憋屈的事,這丹藥怎麼想都不可能是什麼好東西,一見穆戎接過了那瓶子,容翌心中瞬間就怒到了極點。他就算是死也不會允許有人加害於穆戎,只有他知道,穆戎看似冷心冷情,其實想要的不過是能夠安穩地活著。他明明擁有決定權貴生死的力量,自己卻從來都是無慾無求,不貪富貴,不求名利,只要過上尋常人家的生活便已足夠滿足。
在容翌心裡,比起從不將凡人性命當作性命的北辰國師和洪邵將軍,穆戎更像是真正的仙人。他永遠都是那樣看破世事般地淡淡笑著,總是能夠在自己難受的時候恰到好處地將一切傷情拂去,這樣的穆戎讓他感到無比安心,想要時時刻刻在一起,他……
「你敢返本歸元我也死給你看。」
就連打斷他返本歸元的時機都掐得這麼準!
只是一句話,容翌原本即將和情感一齊爆發的元氣不得不平息下去,因元氣匯聚的眼睛仍帶著微微血色,然後就見自己心心唸唸之人一口便將丹藥吞了下去,不由嘶吼道:「穆戎!」
穆戎對容小BOSS的自爆流程早已爛熟於胸,一見他的神色便知這人已經開始回憶殺,當然不會任由他就此返本歸元。然而,雖成功打斷了容翌同歸於盡除了夜明君碰誰誰死的大招,這一聲充滿委屈的「穆戎」叫得也是讓他心肝都顫了一顫,他寧可斷袖都沒下狠心虐上一次的容小BOSS居然被別的反派給虐了,這TM能忍?國師你給我等著!
上一個敢在穆戎面前虐容翌的聖文帝和秋佟墳頭草已經兩丈高了,如今他冷冷瞥了一眼面無表情的國師,沒有多說什麼,只對悲憤難平的容翌輕聲安撫道:「放心,我很快就回來。」
容翌知道穆戎有很多脫身手段,但他還是無法接受自己只能看著穆戎被別人搶走的事實。既然穆戎不許他返本歸元,那麼,就以必死的心去繼續修行,暗暗下了決心,他抬頭,認真地承諾道:「等我,我一定會去救你。」
北辰國師在人世間逗留了幾百年,也見過許多悲歡離合,他不明白人類為什麼會有這麼多表情,明明他完成笑這個神情都已經很累了。他從不覺得活著是多麼好的事,更不關心旁人的生死,他想活著只是因為不想死而已。像穆戎這般願意為另一個人赴死的事,他至今也無法理解,好奇地看了眼兩人,最終還是遵守了約定,攜了穆戎就離開了北辰軍營。
國師原以為自己對樂殷應當很是在意,結果發現自己要殺死樂殷轉世的容翌好像也沒什麼困難,或許身為妖的他當真是沒有心的,想像人類那樣活著委實困難。只是,他到底也是群居動物,常年獨自生存到底也不會覺著高興。
北辰國師行事歷來全靠本能,很少去認真思考人生這些彎彎道道的東西,今日卻是久違地想了些許。他想自己活著其實挺無聊的,所以,對能被容翌用那樣濃烈眼神望著的穆戎,他有些羨慕。
對國師坐著不動的景象洪邵將軍百里千城其實差不多已經習慣了,但是,這人說是去暗殺容翌,結果人家北辰大軍還把國都圍得好好的,他倒是和一個白衣少年坐在自己將軍府裡各自發呆,這場景就委實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了。
因此,為了搞清楚這嫻熟地指揮自己下人泡茶的白衣人是誰,百里千城還是選擇打斷國師的思考,問道:「能不能向我解釋一下這個坐在我府裡喝茶的人是何方神聖?」
「穆戎。」
國師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簡潔,知曉飛昇計劃的洪邵將軍也是秒懂,但是,這並不影響以穆戎的身份悠哉坐在這裡有多反常。只可惜這兩人的神情都太過淡定了,所以即便洪邵將軍作為唯一一個正常人,發言依舊顯得有些弱勢,「……你是不是該把他捆起來?」
「他說胸悶,被綁住就會吐血。」
北辰國師不是想優待俘虜,只是穆戎示弱的功夫委實強大,路上他一想有動作這人便搶先咳出一地血擺出一副即將斷氣的模樣,反倒害得心繫飛昇的他專門去尋了藥來給這人續命。這年頭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這個穆戎一不要命二不要臉,國師自覺除了殺掉以外好像沒什麼辦法搞定他,便也就放任不理了。
他一路上的奔波洪邵將軍自然是不會理解的,瞧了幾眼,作為反派的自尊還是不允許他再看下去,再次提議道:「那至少把他關起來,他都在向我的下人要點心了,這也太囂張了吧。」
「有什麼關係,反正飛昇之後就殺了。」
國師的思維就是如此直接,洪邵將軍倒是沒想到他居然連那個仙子的兒子都敢殺,再一想昔日陣前見過的少年容翌,不由歎道:「我勸你趁早殺了容翌,殺父之仇奪妻之恨,那小子只怕恨毒了你,以他的天賦幾十年後有你受的。」
他一提起容翌國師就又想起了在軍營中那人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的情形,心裡難得有些不平,張口就問:「如果要在我和他之間選一個記上一輩子,你選哪個?」
聽到這個問題洪邵將軍瞬間倒吸一口氣,瞥了一眼頹廢地癱在椅子上彷彿隨時準備咳血的穆戎,又瞅了瞅這面無表情一點人氣也無的國師,最終還是堅定地選擇了自己亡妻,「我選擇自裁。」
對於自己被嫌棄國師沒什麼感想,只斜視著穆戎道:「看來你也沒比我好多少。」
穆戎是不知道為什麼這人會衝著容翌叫樂殷,但是這並不影響他拒絕把容小BOSS脫落的袖子交給任何人的事實,此時也是一個白眼回了過去,「恕我直言,在容翌眼裡只怕天仙都比不上我。」
國師是真沒想到這人竟然能理直氣壯地把這句話說出來,一時竟沒了言語,唯有洪邵將軍看著兩人的模樣總覺得好像他們爭的東西有哪裡不對,後怕地摸了摸自己牢靠的袖子,試圖將話題引回正常渠道:「或許,我們可以討論一下飛昇事宜?」
一提到飛昇,國師的注意力總算集中了一些,想了想,便道:「普通人的陰靈澆灌起來太慢了,還需再殺一些高手。」
穆戎不惜冒險進入敵營為的自然不是和國師爭風吃醋,此時見這人被自己撩撥得差不多了,連忙就做害怕的神色道:「你們殺歸殺可別讓我看見,我這人膽子小,最怕這些神鬼之事了。」
經過一系列事件國師對這個吸引住容翌所有視線的穆戎早就看不順眼了,此時聽他如此說瞬間眼前一亮,「你怕鬼?」
見他入套,穆戎一秒進入演戲模式,表面上作出一副強撐的模樣,顫抖的睫毛卻出賣了他內心的恐懼,「你想作甚?」
果然,正愁沒辦法收拾他的國師當即就道:「你不是要把他關起來嗎?就關進陰靈陣裡。」
「你!無恥惡賊!」
嘴上故作氣憤地罵著彷彿當真十分懼怕鬼魂,穆戎暗地裡微微抬了抬眼,內心無限感慨,唉,這食草動物真不是一般的好騙。
作者有話要說: 國師:我們FFF團是這樣的。
穆戎:呵呵,誰說我一個人就不能虐狗。
將軍:我常常因為自己不搞基而感覺和你們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