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厲莉

　　直到太陽掛得老高， 齊諾嗑的瓜子都快堆成一座小山，把他的腳埋起來， 雲深和安子言方分了勝負。

　　雲深手上的屠龍槍早已收回，他走到齊諾身邊， 叫了聲， 「齊諾。」

　　齊諾眼皮子都沒有抬一下， 繼續專心地嗑他的瓜子， 過了好一會兒，才涼涼地說：「打完啦。」

　　雲深道：「打完了。你找的人實力不錯。但再過一年，我進階A級卡修，誰勝誰負就不好說了。」

　　安子言站在齊諾的另一邊， 「輸了就是輸了。」

　　雲深笑了笑，他的笑容灑脫又恣意， 完全看不出剛剛敗在其他人手上， 他對齊諾道：「我有話跟你說。」

　　齊諾翻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有話就說。」

　　雲深凝視齊諾，他覺得齊諾應該明白他的意思。齊諾果然起身，想聽聽雲深又要整什麼蛾子。不過在這之前， 齊諾還有一件事要做。

　　齊諾朝安子言介紹道：「這是雲深。我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 他前幾天才來的春秋城。」

　　安子言極有風度地伸出手，跟雲深握手言和。安子言道：「你實力不錯。我是安子言， 畢業於春秋學院，現在是諾諾的男朋友。」

　　雲深握著安子言的手，道：「謝謝你這一年照顧齊諾。」

　　安子言挑了一下眉， 道：「這是我應該做的。你是冒險者嗎？像你這麼有實力的年輕人，我竟然從來沒聽過。非常低調啊。」

　　雲深道：「沒有當過冒險者。18歲以前卡修協會都不讓接任務的。」當然，內部人員是可以接任務的，但那都是協會的預備役，說不上冒險者。

　　齊諾道：「雲深過18週歲生日還不到半年。小時候，我們導師就說，雲深是他見過的最有天賦的人！」雲深這會兒，已經是齊諾的追隨者了，齊諾像是得了一個新奇又昂貴的玩具，說話間不由帶著一點小炫耀。

　　雲深來自幻卡世界的東面，面容比幻卡世界其他地方的人要深邃許多，身材也更為挺拔一些。現在，雲深才十八歲，看起來就有二十好幾了，像是一個青年人。

　　安子言果然愣了一下。他在雲深這個年紀的時候，可還是C級卡修啊。安子言不是嫉妒，他一直都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極少遇到對手，倒有些高手寂寞。

　　如果安子言是在其它場景遇上雲深，未必不會和雲深惺惺相惜。但現在，安子言看著齊諾滿臉的興奮驕傲，像是年紀輕輕已經晉級B級卡修的是他自己。

　　安子言在心裡醋一下，齊諾好像還沒有向別人炫耀過他。

　　安子言誇獎道：「雲深以後大有可為啊。」不管雲深天賦潛力如何，安子言年長他幾歲，實力又比他強，現下的口氣如同兄長一般。

　　「突破A級不是問題。」雲深搖了搖頭，道：「但若是想再進一步，那可就是難上加難了。」雲深說完，含笑看向齊諾。誰能想到，當年差點因為沒有潛力，第一年就要被卡修協被趕走的小孩，現在是他們之中成就最高的人，甚至在幻卡史上，齊諾都是最年輕的S級！

　　S級制卡師可是比S級卡修更罕見、更珍貴的存在！

　　雲深最後還是頂著安子言刀子一般的眼神，把齊諾拉到一邊，「之前在花園大道，我和不歸跟你說的事，你想好了嗎？」

　　齊諾道：「我想好了。」

　　「我不會告訴安子言。但如果安子言直接問我，我也不會否認。」

　　齊諾想，安子言既然喜歡過十七，那他以前應該看過不少他的直播。現在，他們天天在一起，安子言遲早能發現一些破綻。

　　——

　　齊諾的心底希望安子言能發現他的身份，是因為他覺得無論發生什麼，安子言都可以和他一同面對。但齊諾絕不希望其他人，知道他是S級制卡師十七。現下，厲不歸就在想辦法幫齊諾抹掉痕跡。

　　「鄒院長，你還記得草塔城的厲莉嗎？ 」

　　鄒院長聽到厲不歸問的話，他的瞳孔一縮，他放在桌子上的手也漸漸收緊了。鄒院長盯著厲不歸，道：「你怎麼會認識厲莉？」

　　厲不歸道：「我姓厲。」

　　鄒院長這才仔細觀察起厲不歸，厲不歸雖不是什麼大帥哥，但也長相清秀。鄒院長一開始沒往那方面想，現下細細描摹起厲不歸的眉眼，才驚覺厲不歸和厲莉有三分相像，他們可能還是近親。

　　鄒院長沉默了一會兒，問道：「厲莉，她還好嗎？」

　　厲不歸平靜地坐在椅子上，他說道：「我以為，這麼些年，鄒院長收到那些信，心裡早就有答案了。」

　　鄒院長的眼睛狠狠閉上。厲不歸說得沒錯，從幾年前，鄒院長就已經猜到，厲莉很可能不在人世了，那個美麗、熱情如火的女孩，像是流星一般出現在他的生命中，留下了極其絢麗的痕跡，就消失不見了。

　　從那以後，不管是他的身邊，還是幻卡世界的每一個角落，都沒有厲莉的身影了。雖然鄒院長這些年，每年都會收到一封來自厲莉的信，講述她幸福的生活，體貼的丈夫，可愛的孩子，他們前往不同的地方冒險，領略不同的風土人情。

　　但是，幻卡世界這些年也不知道犯了什麼邪，天災不少，世界七大景觀，除了乾之江的堤壩塌得早，這十年，其它景觀也多多少少出了問題，甚至普通人都無法到達。鄒院長很明顯就看出厲莉的一些經歷是杜撰的。厲莉為什麼要杜撰她的經歷？為什麼她完全不知道這些年發生了什麼？這所有的一切，都只有一個可能……

　　厲莉早就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她為了救她喜歡的人的生命，早在十年前，就把全身的靈力渡給他，香消玉殞了。

　　鄒院長只覺得自己的心臟一陣陣的絞痛。

　　厲不歸看著這個「負心人」，厲莉當年的留下的信，給了他自欺欺人的借口，他假裝他這一生唯一愛過的女子，真的幸福美滿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哪怕他不能陪在她身邊，她也是快樂的，恣意的。

　　厲不歸的到來，厲不歸毫不留情的話語，撕開了這美好的、自欺欺人的假象，鄒院長不得不承認，那個在他生命裡留下濃重一筆的女子，其實早已不在了。在他決定答應家族的條件，背棄他們的愛情，迎娶別的女人為妻的時候，她就不在了。

　　厲莉當年在婚禮上大鬧一場，帶走他的時候，竟然已經心存死志。那個天真爛漫的女子根本沒有等他去找萬全之法，她在發現他們的功法也契合後，趁他熟睡，把全身的靈力渡給他……

　　厲不歸看著這個世界上鄒院長整個人痛苦得痙攣起來，他的眉頭緊緊皺起，額頭上青筋爆出，像是將要溺死、無措的人一般。鄒院長低低地嘶吼，不甘、悔恨……他的聲音裡露出了太多的情緒，除了他自己，再也不會有人理解他。

　　厲不歸完全沒有安慰他的意思，人總是得為他的選擇付出代價。

　　過了很久，鄒院長才稍微鎮定一些，他問道：「厲莉的信，這些年都是你發給我的？」十年前，虛擬交流頻道還沒有定時發送的功能，這也是鄒院長一直欺騙自己的理由之一。

　　如果厲莉那個時候就不在了，這些年，必然有其他人給他發送信件。

　　厲不歸道：「是的。」

　　鄒院長又問：「你和厲莉，是什麼關係？」

　　厲不歸道：「厲莉是我父親的妹妹，我的小姑姑。」

　　鄒院長陷入到往昔的回憶中，「其實後來，我有去草塔城找過她，但是厲家已經人走樓空了。一個月不到，這樣一個中等的卡修家族就消失了。」

　　厲不歸道：「家族修煉的心法和鄒家互補，厲家不想做其他家族的附庸，甚至是待宰的牛羊，自然不能再待在草塔城了。」

　　鄒院長道：「鄒家，並不是你想像的那樣的。「和人聯姻是一回事，取人性命又是一回事，鄒家不會為了一己之私就殺害其他的卡修的。

　　厲不歸道：「我們不能把我們的生命安全建立在別人的良心上。」

　　鄒院長問道：「厲非石就是制卡師十七嗎？他是厲家的人？」

　　厲不歸道：「是。」

　　九校聯盟以外的人，可能會真的相信虛擬交流賬號上的信息，認為制卡師十七真的是一個老人。但玄武學院院長、春秋學院卡修小隊，這些人都是真的見過齊諾的，他們都知道，制卡師十七絕對不是一個老人！

　　但現在，厲不歸必須把齊諾認到厲家，只有這樣，他才可以利用鄒院長的愧疚心，幫他擺平一些痕跡。也只有這樣，鄒院長哪怕心裡知道厲不歸的話不盡不實，他也想通過此，對厲莉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個親人做點什麼。

　　鄒院長道：「我想一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