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塔樓
夜晚的風有些涼, 街道上的行人被吹得瑟瑟發抖,都不禁緊了緊衣領。
安子言坐在高高的塔樓上, 月光從塔樓破舊的窗戶滲入,隱隱照亮塔樓的內部, 各種鋼鐵的架子在塔樓裡隨意的堆疊著, 拐角是一個狹長的樓梯, 房間的角角落落層層疊疊的蜘蛛網隨處可見。
「部長, 有動靜嗎?」一個皮膚黝黑的青年悄聲走到安子言邊上問道。
安子言看著神殿門口一如既往的平靜,道:「沒有異常。」
玄夜對此毫不意外,他們在這裡守了快十天了,這鳥地方還是沒有人來, 就道:「接下來我來守吧,部長去休息?」
安子言道:「好。」就向塔樓更上面走去了, 他沒有叮囑青年小心之類的, 每一個黑羽俱樂部的隊員都是他親手選進來的,他相信他們的能力。
塔樓上面的樓梯比下面的更加狹窄,要側著身才能通過,每一長段樓梯拐角處會有一個小小的平台, 大概也就一平方米大吧, 可以供人暫時歇腳。
安子言不斷往上走著,基本每個小平台上都會看到一個俱樂部隊員的身影。
有一個又高又瘦的青年靠在牆上閉眼小憩, 感覺到有人上來了,微微睜開眼,看到是部長, 就又閉眼休息了。他們沒有想著打招呼,多日來的守候大家精神都很疲憊。
在一個小平台上,一個紅衣的女孩蜷縮著,微微打著盹,想來是熟睡了。要是平常,安子言肯定會冷冷訓她一頓。但現在,安子言想著後面還要在塔樓待上兩天,最近也不會出事,他又在,還護得住他們,就沒狠下心叫醒她。
最後一個小平台上,是一個有些胖的青年,這個小平台對他而言實在太狹小了,人想轉動一下都做不到。但微胖的青年他神色間沒有一絲不耐,他還清醒著,他手上拿著一把苦無,手指雖然肥胖粗短,但靈活極了,像是在耍雜技一樣。
安子言看他在鍛煉幻卡【苦無】的熟練度,朝他點頭示意一下,就繼續往上走去。
安子言他們在這裡已經守了三天多,他們也是黑羽俱樂部在塔樓監視的第二批了。他們監視春之女神神殿已經快十天了。但是他們什麼線索都沒有找到。
安子言並不氣餒,很多時候沒有事情發生,才是好事。
——
十天前,春秋學院接到線報,靈修死灰復燃,正準備在一個古老的神殿舉行祭祀。春秋學院正準備派線人繼續打探,就發現聯繫不上對方了。
春秋學院還來不及為線人的犧牲傷心,就趕緊通知各大城主府,注意幻卡世界所有古老神殿的動向,他們甚至向卡修協會借夠了人手,把一些窮鄉毗鄰的小神殿也監視了起來。
靈修之劫,是整個幻卡世界的劫難。
靈修,是比卡修更加久遠的存在,他們甚至和幻卡世界的歷史一樣悠久。據說,在人類剛剛開啟靈智的時候,他們敬畏自然與生死,他們祭拜神明以期獲得強大的力量。
無數的普通人用血肉鑄成了世界上第一座神殿,人們在神殿裡祈禱,他們之中信仰虔誠的人會被神明選中,成為靈修。
靈修擁有殺死靈獸,守衛族人的能力。最初,靈修的存在的確極大地改善了人族的生存條件,幫人族在惡劣的自然條件和肆虐的靈獸中殺出一條血路。
但當人族不斷發展,許多低階的靈修和普通人漸漸對高階靈修不滿,他們不能接受每年的祭祀,用他們的丈夫、妻子、兒女、父母去祭祀神明,以此給高階靈修帶來更強大的力量。。
既然我們已經可以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了,為什麼還要去親人的生命去祭祀?就為了多幾名高階的靈修嗎?
越來越多的人不滿,每年三次的祭祀比天災還讓人絕望,那種眼睜睜地看著親人被帶走,被獻祭給神靈……
那樣的痛苦,沒有人想再經歷了。
然而高階靈修如此強大,如此不可戰勝,普通人根本沒法推翻他們嗎,一切似乎已經陷入了絕境。直到幻卡的出現——
幻卡的出現已經不可考,但大多數的資料上都隱隱指明了一場靈修的拍賣會。一張張普通的幻卡,只要使用熟練,低階靈修就可以憑借它戰勝高階靈修,不需要普通人的獻祭,很多家庭都不用家破人亡。
這對低階靈修和普通人當然是件好事,但高高在上已久的高階靈修就不這麼覺得了,他們已經驕傲的太久,也統治的太久了。
高階靈修為了避免失去他們搖搖欲墜的統治權,把使用幻卡的靈修稱為卡修,甚至說他們是邪教,並對他們進行了一場滅絕人性的屠殺。
無數的卡修和他們的家人從城市出逃,在當時還荒蕪的大地上建立起了大大小小的城市,並把結成靈珠的方法傳授給了所有人。
十數年後,當年的幼獅已經磨礪了爪牙,他們帶著幻卡向曾經的故土復仇,並解救了更多普通人。
血海深仇、道統之爭,卡修和靈修的關係從最初就不可調節。
現在,所有的恩怨情仇已如過眼雲煙,但靈修只要想東山再起,就必須獻祭,必須用無辜的鮮血印證他們的道。
單憑這個,安子言就不能忍,幻卡世界也不會允許!
春之女神神殿就在春秋學院不遠,由於春秋學院素來強勢,這座神殿被靈修選中的可能性非常小,但安子言他們依舊兢兢業業地在此觀察。
因為黑羽俱樂部是春秋學院最瞭解花園大道的勢力,安子言又是年輕一代的佼佼者,不僅實力出色,還責任心強,辦事周全,春秋學院就把監視春之女神神殿的任務交給了黑羽俱樂部。
春之女神神殿的周圍是一大片空地,根本沒有給他們藏匿行蹤的地方,安子言無法,只得找到之前埋進花園大道黑暗勢力的釘子,讓他幫忙打開神殿旁邊的塔樓,然後黑羽俱樂部每過五天換一批人進行輪值。
其實這件事,如果有花園大道本地勢力配合,會方便很多,安子言也曾向學院建議過。花園大道和自由大道再不對付,他們也都是卡修,面對靈修的時候,他們還是利益共同體。
但靈修的線報來得極其不容易,在整個幻卡世界都屬於最高等機密,春秋學院實在不願意把寶壓在花園大道身上。這件事也只能不了了之了。
安子言他們所在的塔樓雖然很高,但有一大部分和春之女神神殿靠得太近了,根本觀察不到神殿正面的情形,除了塔樓中段的一個小窗戶,恰好可以看見。
黑羽俱樂部只好一天五班倒,輪流派人守在那裡,高度集中的壓力下,才過去三天,很多人都萎靡不振了。
安子言他們沒有上過塔樓的頂端,那裡被一把巨大的鎖鎖住了,這個鑰匙連送安子言他們進來的暗線也沒有。安子言看著鎖上銅銹斑斑,也不甚在意,靈修總是有那麼多神神道道的東西。
安子言休息的地方,是樓梯的盡頭,非常接近塔頂的一間小隔間,有五六個平方,看起來比樓梯邊的小平台好多了。
但是,這個地方誰住誰知道。安子修就對此很有發言權,他是第一批輪值卡修的領隊,因為塔樓狹小,樓梯陡峭,只有寥寥無幾能歇腳的地方,除了小窗戶邊,就三個小平台和一個小隔間。
安子修以個人武力的勝利取得了小隔間的居住權。但是……
安子修覺得自己簡直被衰神附體了。
安子修值班過後,在塔樓的小隔間待了一小會兒,他就明白這裡究竟是用來做什麼的了,不是囚禁罪大惡極的囚犯,就是苦修士修行的地方。
安子言不管是坐,還是站在小隔間裡,都能感受到一股冷氣從他接觸地面的地方傳遍他全身,就算他全身遍佈靈力,那種陰寒的感覺也揮之不去。
安子修在塔樓的小隔間勉強待了一天,他就完全受不了了,嚷嚷著一人住小隔間一天,結果他被其他四人一起用武力鎮壓了。
安子修無法,只得又在塔樓的小隔間待了兩天,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覺得渾身都疼,特別是關節的地方,簡直又癢又疼,像是有許多蟲子在爬一樣。
最後兩天,安子言實在受不了了,他兩天兩夜未眠,一直站在樓梯上,由於精神恍惚,他還好幾次差點摔下去。
終於待滿五天,安子修離開塔樓的時候,面色發白,兩頰通紅,頭重腳輕。
安子言新帶的四個隊員看到這個場景都嚇了一跳,只覺得塔樓裡有洪水猛獸,不然怎麼平常壯得像一頭牛的安子修會變成這副樣子。
在安子修同行的隊友把安子修在塔樓裡的事跡講給其他人聽後,除了安子言說了一句,「蠢貨。」其他人都心有慼慼,磨磨蹭蹭走在後面,誰都不願意先上塔樓。
安子言拜託堂哥同行的隊友好好照顧他後,率先走上塔樓,並道:「滿月第一個值班,我第二個。」然後直接走上塔樓的小隔間。
黑羽俱樂部的隊員看著他們部長修長的背影,充滿了景仰。真的勇士,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
安子言盤膝坐在塔樓的小隔間裡,他發現,安子修並沒有誇大,的有一陣陣的陰冷之氣從小隔間的地面、牆壁傳到他身上。
安子言可以肯定,塔樓的小隔間不是關押犯人的地方,這裡應該是苦修士修行的地方。
苦修士,哪怕是在靈修中,他們都是瘋狂的代名詞。他們吃最清淡的食物,過最簡樸的生活,遵守最嚴格的守則,他們似乎生來就是為了受苦,他們既沒有親朋之愛,也要遠離慾望之源。
現在的卡修,關於苦修士的記載很少了。但安子言家傳淵源,對此多少瞭解一些,他一到塔樓的小隔間就明白了這是什麼地方。
安子言靜靜坐在小隔間裡,右手手腕的靈珠慢慢轉動,靈力漸漸佈滿全身,心漸漸沉浸下來,那種百蟲噬心的感覺好像離他遠去了。
——
安子言他們在塔樓待的第四天。
這天塔樓裡的氣氛有些凝重。因為這一天是這個月裡陽氣最重的一天,靈修如果要選一個時間祭祀,今天中午是最好的機會了。
塔樓裡所有人都高度緊張,紛紛站在樓梯上,直到被安子言斥開:「都擠在這裡幹什麼,如果有敵襲,剛好把你們一窩端了。」
除了輪值的修士還在小窗戶邊上,其他人都各回各平台站好。
好不容易熬過正午,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安子言眉頭微皺,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麼。
但不管怎麼樣,警報解除了,至少這個月裡不用擔心靈修進行祭祀了。
下午,安子言交接好工作後,又回到了小隔間。
這些天,不說黑羽俱樂部的其他人,安子言也很不好受,他是黑羽俱樂部的部長,也是這次行動的負責人。
如果他們真的遇上靈修祭祀,安子言肯定會頂在最前面的,就算是賭上生命,他也會阻止靈修的行動的。
其他人因為需要報信,還有可能活下來,但是他……
現下鬆下一口氣,萬年修煉狂魔安子言也不想鍛煉幻卡熟練度了,他手腕上有個微型的鏡像儀,他從卡包裡抽出一張鏡卡,插到鏡像儀上。
平常都是管安家的事,難得有空來看看母親的產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