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背叛

　　玄夜問道：「準備好了嗎？」

　　滿月用力地點了下頭， 無印在一邊對卡包裡的幻卡做最後的檢查，其他卡修站在玄夜的身後， 神色肅穆。玄夜最後叮囑：「以自身安全為重，一擊不中， 立刻後撤。千萬不要戀戰。桃源城冒險團的鏡像已經拿到， 我們這次最重要的任務已經完成， 破聚靈陣固然好， 不破，也不會即刻影響戰局。」

　　得到滿月的保證後，玄夜後撤一步，和其他人一起目送滿月和無印進入聚靈陣。

　　因為靈氣濃度太大， 聚靈陣周圍起了淡淡的白霧，他雖然有利於玄夜一行人隱藏身影， 但也遮蔽了滿月和無印的蹤跡。

　　滿月和無印還沒有走出多遠， 玄夜就心中一跳，像是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要離他而去。玄夜下意識地想叫住滿月，但白霧裡隱隱約約靈修修煉的身影，讓玄夜停住了到了嘴邊的話。

　　玄夜安慰自己， 不會有事的。滿月一手【月之刃】用得出神入化， 無印為人謹慎，就算他們不能破開聚靈陣， 只要反應迅速，逃出生天不難。

　　等待是件漫長的事。滿月和無印剛剛消失在玄夜的視線裡，玄夜就覺得他的心在「崩崩」的跳， 度秒如年。

　　卡修小隊的所有卡修精神都高度集中，他們現在已經深入靈修的領域，如果被發現，反應稍稍慢一點，就是生與死的距離。

　　突然，厲不歸輕聲道：「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什麼，什麼聲音？勻紅剛想問，就看到玄夜臉色大變。玄夜急促地呼吸，不可置信道：「有大量的卡修接近……是冒險團？？！」

　　玄夜感到，至少有數千靈修聚集在他們周圍，然後他才隱隱約約聽到腳步聲，腳步聲整齊劃一，毫不雜亂，數千人的動靜盡還沒有一個人的動靜響。

　　呼叫滿月回頭的聲音卡在嗓子裡，玄夜的目光露出絕望，他們中了埋伏，他們中間出了叛徒，靈修早有準備，就在這裡甕中捉鱉。就算滿月現在往回走，也來不及，他們誰也跑不掉。

　　玄夜的目光從勻紅，一直看到厲不歸。他們中只有厲不歸不出身黑羽俱樂部，玄夜長久注視著厲不歸，像是想要把他看透。

　　厲不歸神色平靜，目光清明，玄夜只覺得心都揪起來了，他根本分不清他們中誰是叛徒，他連給自己報仇都做不到。

　　週遭的白霧漸漸散去，像是貓捉夠了老鼠，想要老鼠臨死前好好看看他們所處的迷宮。卡修小隊的人這才發現，距離他們數百米的地方，是漫山遍野的靈修，靈修早已把他們包圍了。

　　卡修小隊其他人仔細觀察周圍靈修的佈陣，想要找出一條殺出重圍的路。然而，很快，這些心志堅定的天之驕子，也不由臉色灰白起來。對方早有預謀，派出的冒險團也是幻卡世界頂尖。

　　他們，無計可施。

　　玄夜隨意掃了一眼周圍的靈修，就得出這個結論。但他沒有試圖想對策，他的眼睛還是緊緊盯著聚靈陣中間，那塊區域迷霧還濃，但也漸漸消散。

　　如果滿月用幻卡【月之刃】暫時阻斷靈氣，他們合力使用大套卡【破魔】，未必不能破掉聚靈陣，就算他們下一刻死了，他們死得也不會毫無意義。

　　如果這些靈修長期在聚靈陣修煉，到時候陣破的反噬，反倒可能還給他們留下一線生機。

　　滿月，你千萬不要出事，不要死在我前頭。

　　很久以前，初代制卡師曾經說過，你越害怕什麼事發生，什麼事就越有可能發生。玄夜看著面前的一幕，牙呲目裂，他恨聲道：「為什麼？」

　　無印的手上飛快地旋轉著一把匕首，像是要轉出一朵花來，滿月半駝著身體，坐在他旁邊的地上，兩眼緊閉，嘴唇毫無血色，生死不知。無印的臉上不見任何愧疚與後悔，甚至是有些得意的。

　　無印看著玄夜崩潰的表情，看著其他卡修不可置信、驚駭的樣子，漫不經心道：「不為什麼，我想這麼做而已。」

　　厲不歸冷聲道：「你投靠了靈修？你現在投靠靈修，他們能給你什麼？」

　　無印大概是想他們做個明白鬼，直截了當地回答了厲不歸，「不是，我很早之前就是靈修了。」無印一邊說著話，身上一邊就升起黑色的霧氣。在這白茫茫的天地中，格外得礙眼。

　　厲不歸問道：「我們還在學院的時候，玄夜身陷春之女神神殿，安子言學長讓你帶著兩個同學去報信，找援軍。你們三個人都任務失敗了，是不是你動的手腳？」

　　無印沉默了一會兒，道：「是。」

　　「你該死！」如果目光可以殺人，無印大概已經被玄夜千刀萬剮了。

　　無印看著玄夜恨不得立馬衝上來的樣子，嗤笑一聲，他的右手毫不猶豫地插上滿月的肩膀。滿月悶哼一聲，睜開眼睛。

　　他還活著。

　　玄夜剛剛放下心來，看到滿月肩膀上的匕首，心又吊了起來。玄夜道：「你……不要傷害他。」

　　無印「呵」了一聲，「看到心上人這副樣子，很痛苦吧。當年，我就發誓，我受的那些痛楚，要百倍千倍的還給你們。玄夜，我知道你手上有打開乾之城小城門的鑰匙，把那個給我，我就放你和滿月走。我會幫你把其他人滅口，沒有人會知道你做過什麼。」

　　疼痛讓滿月的神志清醒了一點。

　　之前，滿月和無印剛剛進入聚靈陣的範圍，就感到一陣暈眩，再醒來，已經是無印把匕首插到他的肩膀上的時候了。無印寥寥數語，滿月就已經明白發生了什麼，他張開嘴，盡量大聲道：「玄夜，不要聽他的！他已經瘋了！」

　　無印沒有說話，直接用匕首在滿月的肉裡絞了一下。

　　滿月「啊」的一聲，整個人都抽搐了起來。這一下的衝擊，可比之前無印的利誘大得多。

　　玄夜雙目赤紅，望著無印，其目光中的血色讓無印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小步。有上萬靈修在周圍，自己卻被玄夜的一個目光嚇退了，無印覺得自己沒臉極了，他一連往上走了兩步。

　　無印望著玄夜，還有他身後的卡修，惡狠狠道：「看到你痛苦，我才開心！就是你們黑羽俱樂部的這些人，驕傲、自負，自以為了不起。實際上呢，你們現在還不是被你們眼中的螻蟻——我！踩在腳底下！」

　　「當年，你們對柏薇做的，我都會給她討回來！全部！」無印說到後面，用力地甩了一下頭，整個人都有一點癲狂了。

　　柏薇。

　　厲不歸蹙了一下眉，這個名字，他從未聽說過。黑羽俱樂部的其他卡修，或明悟，或依舊不解。

　　勻紅像是聽到了一個笑話，「呵，你是為了柏薇？你為了柏薇加入靈修，為什麼，你喜歡她嗎？」

　　無印挺了挺胸膛，輕蔑地看了勻紅一眼，「是的。我愛她，她是我生命裡的光。但你們做了什麼 ，你們不僅拒絕她加入黑羽俱樂部，還把她趕出春秋學院，讓她無家可歸？」

　　勻紅道：「誰說柏薇是被我們趕走的？總不會是她自己告訴你的？」

　　「是，是柏薇親口告訴我的。」今日，無印徹底撕下他平常溫和的面具，他要把他這些年對黑羽俱樂部的怨恨，通通傾倒出來，「你們就是一群卑劣的小人，偽君子。安子言想要拜瞿老為師，因為柏薇家裡認識瞿老，你們就帶著她一起去乾之城。結果，瞿老沒看上安子言，你們又把她一腳踢開。」

　　「自由大道上所有人都以為柏薇加入了黑羽俱樂部，你們卻說是誤傳。柏薇何等心高氣傲，一氣之下就離了學院。她回到柏家，柏家重男輕女，不肯花價錢培養她，直接把她嫁給了一個富商。那個富商破了產，她大著七八個月的肚子，還要出門給人打零工……」無印說到最後，都有些哽咽了。

　　勻紅尖聲道：「我們認識的是一個柏薇嗎？」

　　無印沒有理她，十分暢意，「後來，春秋城城主找到了我，問我想不想早點晉級C級。他那個時候，沒有告訴我他是靈修，但是，我一點都不介意。」

　　滿月半伏在地上，肩膀上的傷口已經疼得麻木了，他一邊喘著氣，一邊說道：「柏薇嗎？我記得她。她和勻紅一個喜歡穿白衣，一個喜歡穿紅衣。柏薇更漂亮些，春秋學院有不少人喜歡她。只是柏薇出身家族旁支，天賦也不十分出色，很多人只是抱著玩玩的心思。」

　　無印反駁他，「柏薇出身柏家，白虎城柏家，她是家族嫡支，比你們滿家，比你，尊貴無數倍。」

　　滿月道：「如果像你說的那樣，柏薇還需要用那種下作手段勾引安子言嗎？」

　　無印怒不可遏，「她才沒有……」

　　「她有！」勻紅斬釘截鐵道：「不然你認為，部長因為什麼容不下她。」

　　「我記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是柏薇拜託我去和部長說，她家和瞿老是舊識，她好久沒見瞿老了，讓我們捎帶她一程。部長這才帶上她的，根本沒有人說過，要吸納她進入黑羽俱樂部。」勻紅道：「我們見了瞿老後，瞿老根本不記得柏薇，部長也沒有拜託過她任何事！」

　　「後來發生了什麼，我就算說了，你也不會信。但靈修不是掌管了虛擬交流頻道嗎？你肯定沒有看過，柏薇是怎麼跟我說你的吧？以為她是柏家的大小姐，指望巴上她，一飛沖天。就是傻白甜大小姐也看不上你，何況柏薇還需要有人幫他拜託家族的桎梏，你只是她打發時間的一個玩意兒罷了！」

　　無印再也忍不住，手上的幻卡【破魔】發出一道黑芒，直刺勻紅門面。勻紅站在前面，無印出手又突然，其他人都救援不及，眼看著黑芒要刺中勻紅眉心。

　　「刺——」的一聲，一根白色的長棍出現在勻紅面前，替她擋下黑芒。

　　「這麼多靈修對我們圍而不殺，想來有些打算。你確定要當著你未來主子的面，殺掉我們嗎？」厲不歸手執長棍，棍口有成年男子手腕粗，上面有些雜亂無章的花紋，周圍的人看不真切。

　　厲不歸目光掃過最內圈的靈修，有兩個靈修手上黑芒閃現，就是厲不歸不出手，他們多半也會救下勻紅。

　　「你以為黑龍神殿打算養著你們嗎？除了玄夜手上的鑰匙對我們還有些用意外，你們都是用來當戰前的祭品。讓乾之城的卡修瞧瞧，這個世界的未來是誰的。順者昌，逆者亡！」無印還沒說完，厲不歸一棍子直接敲了下去，打下他兩顆門牙。

　　無印牙齒漏風，雙眼瞪圓，「泥……腫麼敢？」無印望向周圍，見沒有靈修出手，知道這是靈修給他的考驗。

　　黑龍神殿需要一批天賦出色的年輕人，要他們心甘情願去龍潭，轉化為靈修。無印之前有對黑羽俱樂部的卡修旁敲側擊過他們對靈修的看法，沒有人露出一絲可以進攻的破綻給他。

　　無印怕暴露自己，只得放棄了。

　　無印本打算抓了滿月，分化玄夜和其他人。

　　最強的兩個人都投靠靈修，是對其他人的一記重擊。

　　無印沒想到，滿月看著養尊處優，細皮嫩肉，半點苦都吃不得，這個時候硬是咬牙一聲不吭。滿月要是死了，玄夜作為他的追隨者，也不可能獨活，可玄夜竟也不肯交上鑰匙。還有，這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厲不歸……

　　無印看著面前的一群人，總覺得他們在嘲笑他，站在高高的地方地俯視他。就好像很久以前，自由大道上的四家頂級俱樂部，哪家都不願意要他，柏薇也對他若即若離，他好不容易跟他們站在一起，他好不容易比他們戰得更高！

　　他不要回去，他死都不要回去，回到那段弱小的歲月！他要曾經俯視他的人，都仰視他！敬酒不吃吃罰酒，既然他說服不了他們，就用鮮血讓他們清醒！

　　幻卡【破魔】發出六道黑芒，堵住了厲不歸所有的退路。這張新得來的幻卡，與無印意外的契合。

　　厲不歸兩隻手拿住長棍的中間，把長棍揮得密不透風。無印所有的攻擊都被擋在了外面。

　　「你要臉不？這是黑羽俱樂部給你的幻卡，你前腳還看不起俱樂部，後腳又用俱樂部的東西用得不亦樂乎？」勻紅平常熱情如火，現下潑辣起來，嘴皮子利索得讓無印額頭青筋亂跳，「你真的是為了柏薇投靠靈修的嗎？別騙自己了。你這樣的人我看多了，自以為是只鶴，從小鶴立雞群，來了春秋學院，發現周圍都是長頸鹿，看都看不到你。」

　　勻紅真是醫療卡修，他一下就戳中無印的痛處，「你愛柏薇嗎？不見得吧。你真的愛她，在她懷孕、一個人苦苦支撐生計的時候，你為什麼不去幫她？你當時有沒有上前去告訴她，你愛她，願意娶她，幫她把孩子養大？你沒有吧，你個懦夫，你肯定退縮了！」

　　無印被勻紅刺激得發了瘋，他今天的心情本就大起大落，勻紅又揭開了他心底最不願意面對的傷疤。無印也不顧厲不歸的攻擊，幻卡上的黑芒直接攻向勻紅。

　　這次，其他卡修早已做好準備，無印剛剛出手，就有一個卡修環過勻紅的肩膀，帶著她就地一滾，躲開無印的攻擊。

　　無印和厲不歸的實力本就在伯仲之間，無印卡修等級更高，厲不歸手上的長棍招式老辣，每一棍都像是有引力，不知不覺就帶跑無印的攻勢。無印連著中招兩次，才警覺起來，注意和厲不歸拉開距離。

　　厲不歸和無印來來往往，一會兒功夫就過了上百招。眾人不知道他們打到什麼時候才是個頭，無印就被刺激得攻向勻紅，厲不歸也趁機狠狠敲了無印背部一下。

　　厲不歸的這記攻擊力量太大，無印當即連往前走了幾步，都沒有支撐住身體，不由對著靈修的方向，跪了下來。

　　厲不歸正想對著無印乘勝追擊，一個人影就擋在了厲不歸和無印之間。來人的聲音讓人如沐春風，但他的語氣堅定，絲毫不允許人質疑，「你不能殺他。」

　　來人紅色的頭髮有些長，遮住了他的眼睛，也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顯得有些陰沉。厲不歸看到來人，愣了一下，輕聲道：「阿威。」

　　阿威明顯比厲不歸更驚訝，「你怎麼認得我？」

　　厲不歸從地上扶起滿月，把他帶到玄夜身邊。阿威沒有阻止他，他自信玄夜他們在原青龍城卡修協會冒險團，現黑龍神殿第一冒險團的合圍裡，掀不出風浪。

　　厲不歸望著阿威，說道：「有人跟我提過你。」

　　阿威想了一圈，才想起一個不太可能的人，「是雲深？」

　　厲不歸道：「是的。」

　　「從烈焰塔離開，我再也沒有見過雲深了。難得他還記得我，我以前最大的願望，就是成為他的心腹。」阿威突然笑了一下，他原本陰沉的樣子都明媚了一點，「雲深呢？他在哪裡？」

　　阿威四處張望了一下，說道：「黑龍神殿的消息。雲深半個月前還在十三惡魔群島，如果他馬不停蹄地趕來，估計前兩天就到乾之城了。那他應該早告訴安子言，殿主帶著我們加入黑龍神殿，你們這次的任務是個幌子。」

　　「這是個計中計？」阿威雖然是在問厲不歸，但他明顯已經相信了自己的猜測，「不過，雲深應該也沒有想到，我會成為黑龍神殿第一冒險團的團長吧。」

　　「就算這是個計中計又如何？在絕對的武力面前，一切的計謀都沒有用處。乾之城沒有任何一支冒險團比得上黑龍神殿第一冒險團。」

　　厲不歸的身後，玄夜一隻手抱住滿月的腰，他望向滿月，輕聲問道：「你早就知道？」

　　滿月虛弱地笑了一笑，算是默認了。

　　要不是看滿月身體虛弱，玄夜都想把他丟出去。

　　厲不歸悄悄往後退了一步，滿月手上一張土黃色的幻卡發出耀眼的光，直刺得所有人眼睛都睜不開。只是須臾功夫，黑羽俱樂部的所有卡修，都從黑龍神殿第一冒險團的靈修面前消失了。

　　阿威往前走了兩步，只看到地底留了一個深坑。

　　這是……短距離傳送幻卡。這種少見程度堪比S級幻卡。

　　「團長，無印……無印死了……」

　　阿威回頭，看到一個靈修站在無印身邊，震驚得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阿威道：「那人的武器有古怪。」

　　厲不歸能在上萬靈修眼皮子底下，殺掉無印，阿威的確很驚訝。要是平常，阿威非得把厲不歸抓過來看看。但現在，一個B級卡修，實力再古怪，也左右不了數萬人的戰局。

　　阿威望向乾之城的方向，空中隱隱約約出現卡修的身影，是安家冒險團。阿威在心中冷哼一聲，就算黑羽俱樂部的卡修把他們調離桃源城，出了黑龍神殿的範圍，黑龍神殿第一冒險團也是幻卡世界最強大的冒險團。

　　一對一，他們不懼任何冒險團。

　　「列陣！破甲陣！」黑龍神殿第一冒險團隨著阿威的命令，飛快地變陣。

　　黑龍神殿第一冒險團變好陣的下一瞬間，又一個方向傳來震耳欲聾的腳步聲，像是雷鳴，又像是萬獸奔騰，連大地都在震動。

　　阿威的臉色第一次變了。

　　這是……

　　白虎城卡修協會的冒險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