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馬甲

　　深藍色面具上， 原本淺色水晶組成的花紋隨著部分水晶的缺失，變得殘缺不全。這個曾經神秘好看的面具變得普通， 甚至醜陋。但就是這樣一個平凡的面具，剛剛榮登了幻卡世界十大玄學道具榜榜首。

　　因為它的主人是制卡師十七。

　　面具的稜角輕輕刮過齊諾的掌心， 他的腳步像是有千斤重， 他慢慢地轉過身。

　　安子言正站在他的身後。

　　安子言在諾亞學院演練場的高台上給大白牙頒獎的時候， 他也會時不時地看一下齊諾。安子言明天就要離開春秋學院了， 很是珍惜和齊諾相處的時間。

　　安子言沒想到，頒獎典禮才進行到一半，齊諾就先行離開了。安子言以為齊諾有什麼急事，匆匆結束了頒獎去找他。

　　安子言真的沒想到， 他順著齊諾的靈力找到他時，會看到這一幕——齊諾走到一棵大樹邊上， 在樹根的土堆裡刨到了一個面具， 他的一舉一動都是那麼的自然，像是早早就知道這個面具在哪裡。

　　安子言盯著面前的人，有些話，卡在他的嗓子口， 他想問齊諾， 你是不是認識十七？但安子言沒有問出口，這一刻的感覺， 他從未有過，他似乎沒有真正地認識過齊諾。

　　遠方有風吹來，安子言看著面前沉靜的少年。安子言的手慢慢地伸上來， 他輕輕地撫過齊諾的臉頰，微微抬起齊諾的下巴，在他的下顎上刮了兩下，「諾諾，你是不是……」

　　——安子言第一次看直播的時候，就發現十七有兩個可愛的小酒窩，下巴尖尖的，嘴唇猶如花瓣一樣，想來很適合接吻。

　　——安子修說，十七是在乾之城申請生活保障金的。齊諾的祖籍就是乾之城。

　　——十七有幾段時間長期不直播。十七不直播的日子，齊諾都和安子言在一起。

　　……

　　還有生活中莫名的熟悉感，他短時間內輕易地對兩個人動心……太多太多了，安子言以前從不敢往這裡想，所以哪怕有這麼多破綻擺在他的眼前，他也什麼都沒有發現。

　　終於，安子言眼前清瘦俊美的少年，和多年前雨夜裡狼狽的小胖子重疊在了一起。原來，你一直在我身邊，你就像你說的那樣，千里迢迢地趕來找我。

　　安子言的手落在齊諾的肩膀上，他的聲音微微哽咽，但話語間的柔情和舒暢，誰都可以聽出來，「諾諾，你有沒有什麼想說的？」

　　「我當年就想和你說，我一定會追到你！這些年，我都成為S級制卡師了，追到你，難道比進階S級還難嗎？」齊諾拚命屏住，不讓眼淚掉下來，但就算如此，也掩飾不住他的洋洋得意。

　　這一刻，齊諾的笑容，比天上的驕陽還耀眼。

　　安子言也笑了一下，他這一笑暢快至極，他拉過齊諾，把他整個人抱在懷裡，緊緊地，像是要讓兩個人融為一體，「諾諾。」

　　一切盡在不言中。

　　——

　　小雅婚禮結束後，去度蜜月之前，主動給童童發去一張圖片，圖片上是小雅的結婚照，英俊的新郎，美麗的新娘，還有月色下，新娘閃閃發光的頭紗。

　　小雅發出照片的第二天早上，就在家門口見到了曾經的好友童童。

　　為什麼說是曾經的好友？

　　小雅和童童小時候是同學，後來小雅搬家，兩個人也一直沒有失去聯繫。小雅找到什麼好吃的，好玩的，也都會分享給童童，包括她的本命主播十七。

　　當初，小雅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把十七直播間介紹給童童和她的其他好友。但小雅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後來發生的事。

　　十七直播間越來越火，想要定制一張卡片也越來越難，童童的大哥從冒險團休假回家，幫著童童搖到了兩次定制卡片的機會。沒有人想到，十七就這麼進入了童大哥的視線。

　　童大哥休假結束，回到惡魔冒險團。不久後，惡魔冒險團少團長尋找生活卡片制卡師，童大哥一方面真覺得十七有兩把刷子，說不定能製作出這張卡片，另一方面不爽十七奪走了妹妹的關注，也有點想看他出醜。

　　童大哥把風中玫瑰直播平台的十七直播間推薦給了惡魔冒險團少團長。沒有人會想到，那是一張S級幻卡的圖鑒；更沒有人會想到，十七就這麼依樣畫葫蘆地製作出了S級幻卡。

　　小雅簡直不敢想，突如其來的S級幻卡把十七大大推入了什麼樣的境地？

　　雖然後來小雅在虛擬交流頻道上看了很多制卡師的分析，知道就算十七沒有製作出S級幻卡，遲早也會被其它勢力發現，但小雅心裡就是過不去這個坎，她無法面對自己，也無法面對童童，一遇到和童童有關的事，她就會想到下落不明的十七大大。兩個人雖然沒有說，但她們知道，她們的友誼回不到當初了。

　　如今，小雅看到童童風塵僕僕地趕到她的城市，哪怕到了她家門口，都不敢按門鈴的樣子，終於忍不住，上前抱住童童大哭，「對不起……童童，對不起……」我知道不是你的錯，但我不知道該怪誰，所以把那些負面情緒都發洩到你身上。

　　童童也回抱住小雅，默默流淚。

　　等兩個女孩平靜下來的時候，她們已經在小雅家的客廳裡了。童童坐在沙發上，道：「十七大大比較早的粉絲的虛擬交流頻道都被監視了，我就直接過來了。」

　　小雅知道，這樣的事不可能是童童自己琢磨出來的，應該是童大哥告訴她的，但她們兩個人都默契地避開了這個話題。

　　小雅道：「我猜也是，所以只給你發了一張圖片。」小雅知道，童童看到她發的圖片，一定會明白的。其他人看到小雅的頭紗肯定不會多想，只覺得她又定制了一張生活卡片，或者這只是普通的頭紗，經過後期處理才像是在發光罷了。

　　但童童和小雅認識二十年，她瞭解小雅，小雅是那樣喜歡十七大大，既然十七大大已經給她定制了頭紗的生活卡片，那小雅寧願不戴頭紗結婚，也不會隨意戴上別的頭紗。

　　小雅把她結婚那天收到的生活卡片和紙條取出來，遞給童童。童童反覆撫摸著卡片，含淚道：「是的，這是十七大大的標誌，我絕對不會認錯。看來大大是平安的。」

　　小雅道：「十七大大有數萬死忠粉，因為大大一直沒有消息，不少人都以為大大出事了，快要哭瞎了，還有一些人揚言要去炸了春秋學院。我不希望，粉絲們成為十七大大的累贅。我們想想辦法，把十七大大沒事的消息發出去吧。」

　　小雅以己度人，在她那樣絕望的時候，是多麼的想要有人告訴她，十七大大安全無虞，自由無憂。

　　童童身處的家族在鼎盛時期，她從小見多識廣，思慮周全，小雅冒出這個想法之後，第一反應，就是找到童童來商量。童童點點頭，道：「我想想。」

　　——

　　安子言和齊諾兩個人有說有笑地回到酒仙學院。一路上，他們兩個人的手都十指相扣，他們只希望這一路，永遠都不要走到盡頭。

　　安子言比齊諾稍高一些，他看著齊諾毛茸茸的腦袋，連春秋城外，等了他一個多月的安家冒險團都不想管了。安子言終於明白何為藍顏禍水，他不是想就這麼留在自由大道，就是想把齊諾擄去安家冒險團。

　　安子言意志力要是稍稍弱一些，可能就隨心意行動了，但他知道，他如果真的留在自由大道，對他個人實力的提升沒有好處。齊諾已經是S級制卡師了，安子言可不希望，他以後名留青史的原因是「被S級制卡師包養的卡修」。

　　再者，安家雖然勢力不小，但缺乏頂級武力，安子言沒有把握百分百護住齊諾的安全。與其讓齊諾跟他離開，落入有心人的視眼，還不如讓齊諾繼續待在酒仙學院，大隱隱於市，最危險的地方未必不是最安全的地方。

　　安子言問道：「諾諾，你是怎麼做到這一切的？」不僅是D級卡修，還是S級制卡師。

　　齊諾笑了一下，和喜歡的人心意相通，完全沒有秘密的感覺實在太美妙了，「等下，我們去我的宿舍，我跟你說。」在外面，齊諾和安子言都有分寸，沒怎麼提十七這個名字，就是擔心隔牆有耳。

　　安子言和齊諾才走到酒仙學院的學生宿舍，就看到一個人等在那裡。齊諾看到來人，有些驚訝，「雲深，你怎麼來了？」

　　雲深看安子言和齊諾緊緊相握的手，原本橫亙在他們二人之間的隔閡和客氣突然消失不見了，兩個人像陷入熱戀一樣。雲深哪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他在心裡暗罵齊諾不爭氣，要是安子言是個不知好歹的，齊諾怕是被賣了也要幫他數錢。

　　雲深沒有回答齊諾的問題，他視安子言如無物，盯著齊諾反問道：「你都告訴他了？」

　　齊諾道：「我沒說。我去花園大道取小面具的時候，被安子言發現了。」

　　雲深把嘴邊嚼的草嚼吧嚼吧嚥了下去，氣道：「齊諾，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心裡想什麼，我還不清楚？」

　　齊諾揪著衣擺，可憐巴巴地看著雲深。這事的確是他做得不厚道，他的身份被揭露，不僅是他一個人的事，還關乎雲深和厲不歸的安危。但用不了幾天，安子言就會去看十七的直播集錦了，他露出的那些破綻，別人未必能發現，和他朝夕相處過的安子言不可能一點都察覺不到。

　　十七的事，齊諾還是希望由他自己和安子言說。

　　雲深看著齊諾濕漉漉的眼睛，投降道：「隨你的心意吧。而且這個時候，多一個知道你身份的人，未必不是好事。」

　　齊諾心下一驚，問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雲深看向齊諾身後的安子言，希望他識趣走開。

　　安子言平靜地回望雲深，很少有人會喜歡自己的男朋友有個關係親近的青梅竹馬。更何況，齊諾是S級制卡師的事，一開始連他都沒有告訴，雲深卻像是早就知道。安子言雖然知道雲深沒什麼錯處，但心裡對他也喜歡不起來。

　　雲深面色嚴肅道：「很重要的事。」他示意齊諾和他到一邊說話。

　　齊諾道：「我是打算把以前的事，都告訴安子言的。安子言，他是可以信任的。」

　　雲深無法，只得直接把剛剛得到的情報分享給齊諾。雲深才說了一句，齊諾就不可置信地睜大雙眼。他感覺，曾經支撐著他的天，塌下來了。

　　「青龍城的卡修協會，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