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號角
晴空碧璽, 萬里無雲。
酒仙學院的小道上,半天不見人影, 過了好一會兒,才看見兩個留校的導師慢悠悠地走在樹蔭間。
雖然快入冬了, 但這會兒正是一天中太陽最烈的時候, 直照下來並不舒服, 兩個導師的說話聲從小道上遠遠傳開。
「上課的時候, 覺得學生煩。這會兒沒有學生,還挺無聊的。」
「是啊,原來心情不好的時候,可以隨手抓一個順眼的學生去演練場揍一頓, 現在嘛……」其中一個導師砸吧一下嘴,覺得很不是滋味, 有點手癢。
「我們找間小酒屋喝兩杯?」
「可以啊, 就是不能讓譚院長發現了。可真想不通,酒仙學院的院長竟然不喜歡喝酒,還見不得其他人酒?」
「嘿嘿,那可不一定。」說話的導師的聲音低了兩分, 「我聽說譚院長有時候會去小北門的一家小酒屋坐坐。要不要去看看?」
「真的嗎?」另一個導師感到挺有趣, 直接道:「走走走。」
小北門的小酒屋,趁著假期學院人少, 小酒屋的老闆娘把許多桌椅擺到外面,讓客人們可以一邊喝酒一邊曬太陽。小酒屋的外面稀稀落落地坐著一些客人,他們正拿著酒杯開心地高談闊論, 互相之間扯得興高采烈。
多虧了今天是個難得的好天氣,小酒屋很少有這麼好的生意,老闆娘忙得不亦悅乎。
外面的椅子上除了正瞎吹牛逼的客人外,還有兩個人明顯和這個環境格格不入。
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正緩慢地擦拭手邊的酒杯。
老者的旁邊是一個四十許、穿著風衣、風度翩翩的男子,他像是談判桌邊唇槍舌戰的律師,像是城主府裡注重外表的卡修,就是不像一個酒保,但此時他手上也拿著一塊髒兮兮的抹布,試圖把手上的酒杯擦乾淨。
穿著風衣的男子眉頭微微鎖著,也不知道是習慣性的皺眉,還是嫌手上的抹布太髒。他真的有些奇怪,那些客人看到他們用的酒杯是這樣的抹布擦的,怎麼還會來喝酒?
突然,一個少女驚訝的聲音兩人邊上響起,「譚院長,你怎麼在這裡?」
穿著風衣的男子抬頭,他的面前是一個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少女,應該是自由大道上的學生,看樣子像是剛從酒仙學院小北門跑進來的。
譚院長脾氣還不錯,雖然沒必要,但是聽到學生問,還是回答她:「我來看個老朋友。」
「院長,你不知道靈修在春之女神神殿祭祀嗎?」譚院長剛低下頭去,想繼續和他手上的酒杯做鬥爭,就聽到學生焦急的聲音。
譚院長瞳孔一縮,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消息,他旁邊的老者也緩慢地把酒杯放到桌子上。
少女還打算說什麼,但就在下一瞬間,她感受到一股極強的靈力從她面前橫掃而過。她覺得自己的整個胸腔都要被碾碎了,四周的景物在這一瞬間像是全部禁止了,小酒屋前所有人的行動也被暫停了一樣。
少女還來不及驚懼眼前發生的一切,只得全力運轉體內的卡修心法,她驚恐地發現,四周的靈力拚命地朝譚院長和他身邊的老者處聚集,她一點點新的靈氣都吸收不到。
很快,少女感覺到一股磅礡的靈力以譚院長和老者為中心,向四周擴散出去。
這股靈力不斷地向外擴散,穿過諾亞學院和自由大道,穿過春秋學院和花園大道,直到它到達春之女神神殿,然後這股靈力像是碰上了勁敵,和春之女神神殿自帶的靈力發生了一陣猛烈的爆炸。
就在這股靈力碰撞上春之女神神殿,發生爆炸的同時,諾亞學院、春秋學院先後升起強烈的靈力光柱,這些光柱顯示出無上的威勢。
這是A級卡修才能發出的靈力光柱,每一處靈力光柱所在的地方,都代表一位A級卡修的存在。在很多地方,整座城市都只有一位A級卡修,然而,僅僅是此刻自由大道上升起的靈力光柱,竟然就有五處之多!
幻卡世界最頂尖的三所學院竟然強大至此!
在這一股靈力波動消失後,小酒屋外的客人和老闆娘像是醉倒一般,都趴倒在了桌子上。
站在酒屋外的少女沒有承受住壓力,直接跌倒在地上,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接觸這樣強橫的靈力,她只感覺自己全身的骨頭都要碎了,但她還是強迫自己把頭伸起來,看向譚院長,她的一雙眼睛盈滿了淚水,她的聲音帶著憤怒和不解,「譚院長!你們都不知道春之女神神殿出事了嗎!」
如果是平常,少女看到有那麼多靈力光柱,肯定要為自己學院的強大驕傲,但是現在,看到這些A級卡修全部都在學院裡,她感到陣陣絕望。
她都已經去了一趟春秋城的城主府報信,又回來了,距離部長他們離開,至少已經半小時了。
難道沒有導師趕去嗎?
部長他們還活著嗎?
大滴大滴的淚水從少女的眼眶裡流出,她恨,她恨她為什麼只是一個D級的醫療卡修?
譚院長身邊,老酒鬼已經不在了。
譚院長看向春之女神神殿的方向,他體內的靈力一陣激盪,這些靈力如奔騰的江水一般湧向他手中的聲卡,「嗚——嗚——嗚——嗚——」的聲音,憑借譚院長渾厚的靈力傳遍了整個自由大道。
千年來,這一直是自由大道上最高的警報,只有靈修和卡修的大戰,獸潮來臨才會發出的警報聲。
在辦公室裡制定訓練方案的導師,走在小道上準備去喝酒的導師,在訓練室鍛煉幻卡熟練度的導師,在湖泊邊逗弄孩子的導師……
他們迅速檢查過卡包後,不約而同地用最快的速度趕向自由大道上,他們將在酒仙學院和諾亞學院的分界線集合。
因為他們聽到了號角聲,那是守衛和平的號角聲,那是戰爭來臨的號角聲!
此時,一個傴僂的身影已如鬼魅一般來到春之女神神殿,他穿過逃難的人群,他漠視那些狂暴的信徒,他直接來到春之女神神殿的側殿,幾個灰袍靈修翻過一個倒在地上的青年的身體,青年的懷裡掉出三截小小的腳趾骨。
那些灰袍靈修正想去撿,就看到靈骨前站著一個滿臉褶皺,蒼老得已經看不出年紀的老人。
這老人竟然能如此突然,如此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他們!
灰袍靈修紛紛臉色大變,如臨大敵,他們迅速在手上凝出靈氣球,想要合力攻向老人。
——
身後的靈力波動越來越近,安子言背著齊諾加快腳步。
終於,安子言來到塔樓的塔頂,他眼角的餘光掃過塔頂的小門,上面原本銹跡斑斑的鎖已經不在,倒是留有一個靈修的靈力印記。
安子言終於明白自己忽視了什麼,原來靈修不需要走春之女神神殿的正面,他們是從塔樓樓頂進入塔樓,再進入神殿的。
但是安子言從來就不是一個會為已經發生的事懊悔的人,他只掃了一眼校小門,就堅定地向靜室走去。
安子言背著齊諾走進靜室,他似乎看到黑袍靈修的衣角,黑袍靈修終於也來到了這一層。
但是,晚了。安子言慢慢地、堅定地關上靜室的門。
這是苦修士苦修的地方,不會允許靜室裡的苦修士出去,也不會允許外界的人進來打擾。而打開靜室的方法,可能學院會知道,可能已經消失在歷史的長河。
但驕傲如安子言,就算是死,他也不會願意落到靈修的手裡。
走進靜室後,安子言和齊諾都鬆了一口氣,他們不用擔心靈修了。
安子言曾在靜室待過一個多月,對這裡還算熟悉,他把齊諾平放在一處陰氣相對較弱的地上。安子言把齊諾放到地上後,就想去解他衣服的扣子。
齊諾雖然腦袋不太清醒,但還是抓住了安子言的手腕,問道:「這是幹嘛?」
安子言回答他,「你受了傷,我得給你看看。」
其實伸出手阻止安子言的時候,齊諾就後悔了,男神想幹嘛就幹嘛唄。但此時,聽到男神的答案,齊諾雖然覺得這才正常,但心裡隱隱有些失落。
安子言解開齊諾的衣服,少年身形瘦削,皮膚蒼白,像是沒怎麼見過光,然而,一個漆黑的手掌印正對著少年的胸口,特別的突兀和不協調。
安子言慢慢摸過少年的胸膛,檢查他的傷勢。檢查完後,安子言鬆了一口氣,還好只是骨裂,肋骨沒有骨折,不然他也不是醫療卡修,在這個缺醫少藥的地方,他也束手無策了。
現在的關鍵問題是,打出那一掌的灰袍卡修的靈力還留在齊諾的體內,和齊諾自身的靈力糾纏在一起,需要慢慢進行梳理。
安子言看著躺在地上已經人事不知的少年,不禁有些心疼。十六七歲的年紀,多少人還在中等學府,無無憂無慮地修煉靈力,鍛煉幻卡熟練度,他卻要在這裡和靈修殊死搏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