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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天綱》第84章
☆、第 84 章

  冬至打了個噴嚏。

  他肯定不會想到遠在申城的唐淨,會跟素不相識的舒壑提起自己。

  南方的深秋比北方溫暖多了,他穿著大衣來到鷺城,覺得太熱,這陣子就一直換成短袖,結果前些天跟山本交手時受了傷,免疫力下降,這會兒後遺症就都冒出來了,噴嚏打個沒完。

  內傷還沒好,就又有了感冒的跡象。

  他下床披了一件外套,順便看一眼手機。

  這是他現在養成的一個起床習慣。

  手機有個未接來電,是木朵的。

  許是見他沒接,木朵又發了條短信過來,說有兩件事,一是山本的下落,警方一直在追蹤,而且已經從鷺城擴大到全省,不過,恐怕希望渺茫;第二件事,則是分局派來協助的兩人,今天下午就能到了,問要不要去接。

  冬至回復道,不用接,把辦事處地址發給他們就行。

  把消息發送出去之後,他想起自己頭一天在那個老舊社區裡無頭蒼蠅裡轉了半天的情景,覺得應該也讓分局的人體會一下這種滋味,也許這樣的話,下次他們撥款會更大方一點。

  至於山本清志的下落,其實冬至也好,木朵也好,他們都沒有抱太大希望。

  因為誰也不知道山本的老巢究竟在哪里,更不知道他會將分身安置在何處,如果說他還是新川流派的人,那現在特管局還能找日本人去算賬,問題是,山本清志早在二十年前,就因為弑師,也就是殺了自己和藤川葵的師父,而叛出師門。

  日本人不講究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那一套,但他們上下等級森嚴,師生關係也一樣,山本這種行為,使他成為當時全日本陰陽師的眾矢之的,他在國際上的通緝令,也是先由日本發出的。這樣一來,山本就徹底跟日本那邊斷了聯繫,根據情報,他最近幾年,在泰緬越馬幾個國家都出沒過,來鷺城之前又去過香江,所以現在國際警方也已經向香江那邊發出通緝令,不過同樣希望渺茫。

  雖說冬至沒能當場誅殺山本,但此人流竄多年,手上血債累累,而且他嗜好變態,專門對普通人下手,這是連修行者也不齒的行為,可因為他極為狡猾,犯案之後經常逃得無影無蹤,而且欺軟怕硬,一般不會去招惹比他強的修行者,各方才一直抓不到他。

  這次冬至初到鷺城,一出手就重創了他,使得此人一身修為將近作廢,幾年之內肯定無法再為惡,所以特管局內部依舊對冬至進行內部表彰,且記了一功。

  也不知道他師父聽見他立功的消息,能不能稍微高興一點,把之前的舊賬忘記掉。

  想及此,他不由朝長守劍看了一眼。

  那天夜晚的幻境,似乎僅僅是幻境。

  但,幻境中所出現的,又肯定是曾經發生過的。

  他發誓要忘記對龍深所有不該有的感情,尊重對方的意願,所以至今哪怕再想聯繫對方,他也都把念頭按捺下來。

  另一方面,對長守劍的好奇,一日勝似一日,荒草般長滿草原。神使鬼差的,他的手指在抽出劍鞘的劍鋒上,又劃了一道。

  還未癒合的傷口再度遭創,疼痛加倍,冬至嘶了一聲,忍痛將飛快冒出一串的血珠抹在劍身上。

  劍身果然很快發生變化,像那天晚上一樣,很少的血量卻化為紅光,很快流遍劍身上的紋路。

  冬至眼看著自己周圍的場景開始發生變化,心裡已經比上次淡定不少,甚至還生出一點點期待。

  這次,他又會看見什麼樣的過去?

  荒原,積雪,一眼望不盡的白。

  月光,星輝,天河在上,山巒在下。

  兩個人在雪原上行走。

  一名穿紅色僧衣的僧人。

  還有一身黑衣的男人。

  黑衣的是龍深,他的容貌一直以來都沒什麼變化,天寒地凍,這種極端惡劣的天氣下,任誰臉上都不可能出現溫暖的笑容,龍深更是風霜冷肅,冰雪加身。

  從裝束來看,這應該還是在古代。

  有些地方積雪很厚,一踩下去就到大腿,有些地方雪比較少,露出下面的黑地青苔,濕滑交加,但這些困難絲毫不影響他們的行進速度,冬至趕緊跟上,卻只能不遠不近地落後一段距離。

  風雪漸大,但兩人未曾停下半步,也沒有使用任何攀登工具,就這麼一前一後,一步步地接近山巔。

  龍深體力極好,不知疲倦,那僧人竟也不顯落後,始終落在龍深後面兩三米左右。

  冬至知道龍深的原形之後,自然也就明白了他為何會如此強大,但僧人的表現卻令他很是意外,對方看起來年紀已經不小,沒想到體力居然不遜他師父多少。

  未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半天,也許是一天,時間在幻境中失去了意義,兩人終於抵達山巔,僧人終於露出一絲疲色,冬至頭一回聽見他說話:“就是那裡!”

  音調古怪,但身在幻境之中,並無障礙。

  循著他所指的地方望去,冬至什麼也看不見,但龍深卻神色一動,那是有所收穫的喜悅表情——冬至現在已經很能從對方的細微表情變化裡,察覺到更深層次的內心波動了。

  即使曾是一把劍,但在他心中,龍深早就是一個人,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兩人又走到僧人所指的方位,冬至只見一塊厚厚的積雪覆蓋,根本看不見下面有什麼東西。

  僧人先伏下身體,手探入積雪之中,像是往下掏什麼東西,很快雪就沒上他的肩膀,他神色一喜。

  “果然有!”

  他將手伸出來,手掌已凍得發白,但僧人渾不在意,只拍去身上的雪屑。

  “這肯定是上天賜給你的,誰也奪不走,自從我走後,它就一直在這裡,從來沒有人發現過。”

  照冬至說,這裡人跡罕至,終年積雪,又在高山之巔,連鳥都比人多,誰會跑到這裡來找東西?可僧人臉上的欣喜與神聖不似作偽,連帶冬至,也不知不覺為他們高興起來。

  龍深也與僧人一樣,伏身將手伸進去,僧人在旁邊緊張地看著。

  “只怕很難拿出來吧,我之前就不行……”

  話音方落,龍深的手就已經抽出來,手上多了一團白霧飄溢的冰晶。

  冬至還以為他們千辛萬苦尋找的是長守劍,畢竟這是與長守劍有關的環境,誰知竟不是。

  他好奇地看著龍深手上的不規則“冰塊”。

  僧人面露喜悅:“緣分天定,看來這山嵐之心,就該是你所有!”

  龍深道:“山石有心,千年化魂,萬年融晶,我想將它煉入一把劍裡。”

  僧人好奇道:“那把劍叫什麼名字?”

  龍深搖頭道:“暫時無名,不過我想給它起名,長守。”

  僧人:“長守本心。”

  龍深:“也長守,人間太平。”

  僧人笑道:“那等你煉成之日,一定要給我看看。”

  龍深:“自然。”

  兩人簡短的對話就此完結。

  他們沒有在山巔停留多久,很快又下山去,冬至眼看著兩人漸行漸遠,視線漸漸模糊扭曲,就知道自己這段幻境之旅差不多該是結束的時候了。

  果不其然,他驀地一陣頭暈目眩,忍不住閉上眼,往下墜落。

  再睜眼時,自己僅僅是跌坐在客廳地上而已。

  驟然從冰天雪地裡回到溫馨平靜的客廳,落差有點大。

  冬至呆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回神。

  他看向手中的長守劍。

  後者靜靜躺在他手中,無言訴說自己曾經見過的春秋歲月。

  知道的越多,他就越是覺得,龍深一路走來,風霜雨雪,波瀾壯闊,能夠看見他的足跡,哪怕只有片段,對冬至而言,也是驚心動魄的奇遇。

  但對龍深而言,那卻早就刻入他的骨子裡。

  旁人追求傳奇,而他自己就是傳奇。

  龍深已經站在高山之巔,望見群峰白雪,手可摘星。

  而他還在山下踟躕前行,像所有第一次攀登,毫無經驗的人那樣,驚歎于高山險峻,途中也因猶豫膽怯而停住腳步,或許還會貪戀山下溫暖而想要多駐留片刻。

  冬至覺得,如果自己是龍深,也未必能看見還在一步步往上摸索的徒弟。

  于龍深而言,兩人無論是在年齡,閱歷方面,都相差太遠。

  在幻境裡看到的越多,他就覺得自己瞭解龍深越少。

  但一步步走近,探索,深入,能看著對方從童年走到如今,看見長守劍的過往片段,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他不由有些期待,下次再入幻境,又會看見什麼樣的龍深?

  站久了有點頭暈目眩,他扶著牆壁站了好一會兒,才感覺恢復一些。

  給長守劍喂血也會在一定程度上損耗精氣神,肯定不能經常做,所以冬至沒有繼續,轉而起身去廚房燒水喝。

  電話響起,來電人居然是最近都沒聯繫過的劉清波。

  冬至只知道他去了潤州,不知道他具體都做了什麼,但想來以劉清波的能力,只要改改脾氣,肯定混得不差。

  前提是他們領導能讓他看上眼。

  也不知道是哪個領導這麼大“福氣”,能擁有劉清波這樣的下屬。

  “老劉,最近怎麼樣?怎麼突然來電話?”他隨口道。

  “你不知道嗎?”劉清波的聲音有點古怪。

  “知道什麼?”

  冬至聽他語氣,應該不是發生了什麼大事,舉起杯子就喝了口水。

  劉清波沒好氣:“我跟張充現在就在你們給的地址繞圈呢,鷺城辦事處到底在哪,怎麼這麼難找!”

  他剛說完,就聽見電話那邊傳來一聲噴水的動靜,緊接著是一連串咳嗽。

  “你就是分局派來協助我們的人?!”冬至有點難以置信。

  “怎麼,你不歡迎?”

  冬至想像劉清波黑著臉說這話的樣子,有點好笑:“不敢不敢,歡迎之至!還有一個是誰,也是我們這一屆的嗎?”

  劉清波:“不是,叫張充,我也頭一回見。”

  說罷他狐疑道:“話說你該不會是故意整我們吧,辦事處真在這裡嗎?”

  冬至扶額:“真得不能再真,我過去帶你們吧,我們在社區門口見!”

  掛掉電話,他越琢磨,越覺得張充這名字怎麼聽怎麼耳熟,但按理說不會那麼巧吧。

  等他趕過去,看見社區門口站著兩個面熟的人,才發現真就這麼巧。

  “兄弟,好久不見,想我了沒!”

  張充見到他,一蹦三尺高,直接沖過來就是一個熱情的擁抱。

  冬至眨眨眼,把他拉開一些,上下打量確認自己眼睛沒出毛病。

  “你怎麼來了!”

  張充一抬下巴,氣蓋山河:“聽說你們這兒缺人手?放心吧,有我在,以後鷺城就出不了事!”

  冬至與劉清波對視一眼。

  劉清波用眼神清楚表達一個疑問:他一直以來都這麼盲目自信?

  冬至無奈點頭。

  上回羊城除妖,這傢伙對自己信心爆棚,錯誤估計,差點導致冬至趕不及去救何遇。

  同樣是龍虎山出身,張珩跟張充兩人,一個是一組的招牌,一個卻是被踢到羊城去守辦事處,待遇天壤之別,事實也證明,這跟什麼黑幕內情沒有半毛錢關係,純粹是各人能力問題。

  當然,冬至對張充本人沒什麼意見,張充挺仗義,雖然浮誇了點,能力比平平還要平平,但總的來說,當朋友兄弟都挺好,只要不是一起去出任務。

  “你過來了,羊城那邊少了你怎麼辦?”他委婉道。

  張充:“聽說最近因為南方事情多,上頭怕申城鞭長莫及,打算再成立一個分局,跟現在的華南分局平級,以後申城就是華南一局,羊城就是華南二局。”

  冬至恍然,原來是打算擴充升級了,他打趣道:“那你就更不應該走,這樣以後你就是分局元老了。”

  張充也有點遺憾:“我那堂兄張珩,可能會就任二局局長,畢竟我們是一個師門,又有親戚關係,還是要避嫌的,有他在,我也可以放心把羊城交給他了,雖說我能力也不錯,可畢竟還是比他差了那麼一點點。”

  冬至:……兄弟,你恐怕對一點點這個形容詞的理解有點偏差。

  劉清波不耐煩聽他們敍舊:“趕緊帶我們去辦事處,我要渴死了!”

  話剛出口,冷不防就被冬至抱住。

  劉清波愣住,沒等他反應過來,冬至就已經鬆開。

  “謝謝你老劉,你能過來,我心裡一下子就輕鬆了很多,好像又回到從前我們一起捅巨蟒菊花的樣子了,有你在,以後辦什麼事都不成問題了!”他誠摯道。

  這段時間,雖然上頭肯定了他們對付山本的成績,但周隊的死,肖奇的死,還有黃鼠狼老六的死,都沉甸甸壓在冬至心頭,無聲監督他趕緊養好身體,早日為他們報仇。

  再加上跟龍深的關係變化,冬至內心其實承受了很多壓力,他只是不想把這種壓力轉移給別人,才一直沒有在木朵面前提起。

  到如今,在昔日同伴面前,他難免洩露一絲心聲。

  劉清波看著冬至泛紅的眼眶和笑容,心頭一下子五味雜陳,酸酸漲漲,正想說點什麼,聽見他說到捅菊花,臉色倏地黑成鍋底。

  “捅你的頭啊!你怎麼咳個沒完,受傷了?”

  冬至又咳了兩聲:“沒事,就是之前受了點內傷,慢慢養著就好了。”

  劉清波:“別咳死了,不然上頭肯定讓我接替你當負責人!”

  冬至笑嘻嘻:“沒想到你這麼關心我。”

  劉清波翻了個白眼:“我是在幸災樂禍,你從哪里看出我在關心你?”

  張充醋道:“喂喂你們幹嘛呢,把我撂在一邊,我可也是來幫忙的!”

  “行行,多謝你們!跟我來吧,先帶你們去辦事處。”冬至笑道,心說就怕你等會就恨不得在外面多站一會了。

  他帶著兩人七彎八繞來到辦事處所在的舊樓,拿鑰匙開門。

  這幾天他跟木朵都沒回來過,門一開,灰塵味就撲面而來。

  劉清波和張充目瞪口呆。

  張充喃喃道:“這比羊城的辦事處還爛啊!”

  冬至拍拍他們的肩膀,以過來人身份語重心長道:“習慣了就好!”

  ……

  同樣是鷺城。

  一幢民國舊宅內,劇組正緊鑼密鼓進行最後階段的拍攝。

  這棟宅子原先是某外國領事的住宅,解放後領事隨著外交團隊陸續撤走,這裡被政府接收,後來又開發為旅遊景點,這段時間為了拍一部諜戰劇,劇組支付了不菲的租金,把這裡全部包下來,以免被絡繹不絕的遊客打擾。

  今天是拍攝的第二十天,本來應該早就結束的進度,因為狀況聘出,又生生延長了幾天。

  導演一聲令下,韓祺定了定神,走到樓梯邊,準備迎接男主角。

  “芝如,你怎麼來了?”男主角說著臺詞,一面從二樓走下來,西裝馬甲,風度翩翩。

  韓祺甜甜一笑:“怎麼,你不樂意看見——”

  我字還沒說出來,男主角一腳踩空,整個人從樓梯上摔下來,翻滾撞向正站在最下頭的韓祺。

  韓祺大驚失色,頃刻之間,根本來不及躲避,只能眼睜睜看著男主角整個人砸下來。

  旁邊忽然有人伸手一拽她的胳膊,將她猛力拉向一旁,下一秒,男主角撲跌滾落,正好重重摔在她剛才站著的地方。

  “天啊!”

  “蘇凡你沒事吧!”

  拍攝工作被迫中斷,劇組人員都圍上來,把男主角扶起來,又蹬蹬蹬跑上去看樓梯,他們驚訝地發現,拍攝前檢查過明明完好的樓梯,卻出現裂縫和部分坍塌,所以男主角剛才踩上去才會重心偏差而摔下來。

  韓祺驚魂未定,剛才如果被砸個正著,她後背著地,骨折恐怕是少不了的,最嚴重的可能是……

  “祺姐,你沒事吧?”助理遞來一杯熱騰騰的牛奶,把她拉到旁邊坐下,又給她披上外套,細緻體貼。

  韓祺搖搖頭,抬頭看著也從自家助理手中接過熱飲的惠夷光。

  “剛才多謝你了。”

  惠夷光笑道:“韓姐客氣了,舉手之勞而已。不過說起來,這也不是頭一回了吧,算算咱們從入組到現在,都出過多少事了,該不會是導演他們開機沒拜神吧?”

  韓祺苦笑。

  惠夷光已經不是頭一個這麼說的了。

  這裡以前也沒聽過有什麼鬧鬼的傳聞,可自從劇組在這裡開拍以來,的確怪事頻頻。

  先是頭頂的吊燈忽然砸下來,倒楣催的副導演之一正好站在下面,躲閃不及,被燈砸了肩膀,當場就骨折送院去了,至今都沒能出院。

  然後就是燈光師,某天停工之後,被自己的打光板給絆倒了,直接摔了個頭破血流。

  還有女三號,也不知道哪個缺德冒煙的,把那種老式圖釘丟在地上,女三號那天正好跟韓祺一道拍室內戲,穿著民國長款綢緞睡衣,踩著雙軟拖鞋,聲嘶力竭入戲很深,冷不防尖叫一聲摔倒在地,大家還以為她臨場發揮,才知道是釘子釘穿了鞋底,戳到肉裡去,所幸有鞋底墊著,受傷不算太嚴重,但也急急忙忙去醫院打破傷風針了。奇怪的是,當時一大堆人在場,燈光又打得很亮,不知怎的就是沒人發現。

  這三樁怪事之後,就漸漸有了流言,說是劇組裡不乾淨。

  至於怎麼個不乾淨,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因還沒出過人命,製片人更不想耽誤進度,就這麼將就著拍,都想著趕緊拍完了轉場景,好擺脫黴運。

  誰知道今天又出了男主角的事情。

  男主角推開旁人的扶持,試著站穩,卻不由痛叫出聲,身體一歪又靠在牆上,導演看這架勢估計是腳崴了,趕緊讓人送醫院檢查,本來要拍的戲份又不得不擱置,得讓人重新安排場景和人物,把後面的戲份提上來,心裡甭提多鬱悶了。

  演員們沒事做,在旁邊閑坐著等導演安排,就都閒聊起來,韓祺牌子大架子也大,平時少有人能湊到她跟前去,現在她心神有點恍惚,正需要一個人排解壓力,也沒拒絕惠夷光在旁邊坐下。

  “當初怎麼選的這地方,也太不乾淨了!”韓祺的助理小聲嘟囔,對這接二連三的事故表示不滿。

  “我倒覺得,可能不是房子的問題。”惠夷光忽然道。

  韓祺心頭一動,轉頭看她。“怎麼說?”

  “之前杜莉出事之後我就打聽過了,”她指的是上次腳底踩了圖釘的女三號,“這房子以前也沒少出租給劇組拍戲,從來沒有出過問題,是在咱們這個劇組入駐之後,才頻頻出事,所以我猜,要麼是這裡頭有什麼新增的擺設不乾淨,要麼是——”

  明知她有意停頓,韓祺跟助理還是禁不住被她吊起胃口。

  “要麼是什麼?”

  “要麼就是這裡面的人有問題。”惠夷光輕聲道。

  韓祺心頭又是一跳。

  她忍不住看了惠夷光一眼,但對方並沒有看她,更未察覺她的異樣。

  惠夷光也知道自己這句話有點敏感,還容易得罪人,說完之後就不再開口了,低頭喝牛奶。

  韓祺忍了又忍,卻忍不住道:“其實,我也這麼覺得。”

  惠夷光有點意外,她本以為韓祺不會理會自己的,沒想到對方還順著她的話說起來。

  “我是開機第二天過來的,當時跟我一起過來的還有孟格,當天下午,我助理就拉了肚子。”韓祺道,孟格是這部戲的男二號。

  這部戲的陣容算是近期國內電視劇數一數二的配置了,男主角的名氣雖然比不上韓祺,但也是國內人氣很高的新晉演員。惠夷光在上回被曝與昔日好友翻臉,導致好友抑鬱症發作的醜聞之後,以熱心慈善公益事業而洗白名聲,又主演了一部口碑很好的戲,饒是如此,她也只能在這部戲裡給韓祺當配角。這樣的演員配置,片方自然十分重視,不僅為他們訂了高檔酒店入住,伙食也都儘量照顧大家天南地北的口味。

  誰知道萬事俱備,一開拍卻狀況頻出。

  聽了韓祺的話,惠夷光神色一動。

  她發現韓祺有意把禍水往男二號身上引,笑了笑,道:“這兩天我打算找位師傅來看看,韓姐有沒有興趣?”

  韓祺矜不置可否,只是淺淡地笑了一下:“現在江湖騙子太多,你也小心一點的好。”

  惠夷光早已習慣她這個樣子,聞言也點頭笑道:“韓姐說得是,我會注意的。”

  韓祺在圈子裡是出了名的不好親近,但她成名早,事業又一直順風順水,現在還風傳她與知名影業投資公司的老闆談戀愛,不管她冷若冰霜還是平易近人,圍在她身邊的人永遠不會少,惠夷光也是其中之一。

  不過同性相斥,韓祺看圈子裡的大多數女星,都沒太大好感,唯獨對惠夷光的觀感還可以,畢竟人家剛剛才拉了她一把,讓她免於當墊背受傷的命運,而且拍戲期間,惠夷光也沒有拼命往誰跟前湊,就老老實實看劇本背臺詞。

  韓祺心裡有事,沒有聊天的興致,惠夷光也識趣起身往別處去休息,助理接過韓祺的牛奶杯子,走向外頭的保姆車,準備帶回去再洗。

  劇務人員從後面匆匆跑過,不小心撞了她一下,杯子落地,助理轉頭瞪眼,對方連連道歉,助理正要開罵,韓祺道:“算了,去讓人把碎片收拾一下。”

  見她意興闌珊,助理也不敢多說什麼,忙答應一聲,快步走開。

  誰知意外就在這一刻發生。

作者有話要說:  

肥肥的一章~

張充就是羊城驚雷卷裡那個龍虎山弟子,惠夷光……你們肯定還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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