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冬至興奮極了,哪里還睡得著,鐘餘一走後,他在房間裡的床上翻來翻去,跟烙煎餅似的烙了半個小時,依舊精神奕奕。
哎呀媽呀,他居然第一次就請到了正神,試問世上還有這樣的天才嗎!
嗯,要謙虛,謙虛,天才也是要謙虛的。
他眯起眼樂了三分鐘,忽然想到一個嚴肅的問題。
既然是千里眼,那麼他剛才所看見的事物,應該就都是真實發生的了?
龍深在開會。
水下。
日本人。
冬至越想越不對勁,爬起來打開手機,給龍深發了條資訊:龍局,您現在有空嗎?我有事想跟你說。
等了一會兒,電話響起,居然是龍深主動打來的。
他忙接起來:“龍局,您怎麼打來了?”
龍深:“不是你說有事嗎?”
看來自己在對方心目中留下了一個靠譜的印象,一說有事,對方就覺得應該是正事。
他得意了一秒,趕緊切入正事:“您剛才是不是在開會?大概是在半小時前,是不是在一個會議室裡,左邊坐著吳局,右邊是宋局?”
那邊頓了一下:“是。”
冬至就把自己剛剛通過千里眼看到的三個場景都說了一下。
龍深對第二個場景格外關注:“你在水中看見的,除了水屍,還有什麼?”
冬至努力回想:“沒有了,就是普通的湖底……哦對了,遠處隱隱約約,好像有什麼建築物,但沒法看清楚,我很快就被拉走,停留時間不長。不過那些水屍特別奇怪,他們的神態姿勢還跟生前一樣,我一開始還以為是石像。”
龍深:“衣物呢,大概什麼朝代?”
冬至:“看不出來,但從他們的髮型來看,應該不是現代。”
龍深沉吟道:“第三個場景裡,那個斗篷人的模樣,你最後有沒有見到?”
冬至:“沒有。剛才我看見您抬頭看了我一下,您是真的看到我了嗎?”
龍深:“我只能感覺到窺視感,但什麼都看不到。”
冬至忙道:“那我懷疑斗篷人可能也感應到我的窺視了,他最後伸出來的手是一隻白骨!”
電話那頭沉默下來。
冬至:“龍局?”
“在。”龍深道,“這幾天你不要再請神了,以後一般情況下,也不要輕易動用這個法術。”
“可是……”
“聽到了嗎?”
對方的語氣嚴厲起來,冬至雖然不明所以,也只得答應下來。
龍深道:“如果再碰到什麼奇怪的事情,隨時打我電話。”
頓了頓,他又道:“好好休息。”
冬至乖巧道:“好的,再見。”
掛掉電話的龍深,面無表情看著桌面上的檔,神思早已飛遠,不知道在想什麼,眉頭越皺越緊。
修長手指微微一動,他撥通何遇的電話。
電話那頭,還是那個吊兒郎當的聲音:“您好,您撥通的電話暫時不在服務區,請稍後再撥。”
龍深:“何遇。”
聽見這個風雨欲來的語氣,何遇趕緊機靈地恢復狗腿模式:“誒,您吩咐!”
龍深:“那邊現在進展如何?”
何遇:“哎,別提了,出事的地方在老黑山附近,我們已經找遍了,只差沒掘地三尺,那一帶的水域,現在每天也都輪流下去,別說妖魔鬼怪了,連只水鬼都沒有!話說老大,我們在這裡快喂了一個月的蚊子了,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兒啊,什麼時候才能回去?”
龍深問:“除了老黑山,其他地方呢?”
何遇道:“撫仙湖實在是太大了,沿岸一點點這麼找過去,半年也未必有結果,那地方水域上平下急,不知道有多少暗域水洞,不知道又通往何處,潮生現在每天都下水,要我看,弄不好最後得請宗老出馬才行!”
龍深沒理會他的插科打諢:“不要光在老黑山一帶,沿岸水域都下去找,包括湖心。”
何遇嗅出一絲不尋常的味道:“老大,你是不是發現什麼了?”
龍深道:“三組那邊,我會跟宋志存說的,你讓潮生多辛苦一點。”
何遇:“好吧,我會跟他說的。”
結束與何遇的通話,龍深想了想,又撥通鐘餘一的號碼。
……
第二天,冬至一起來,就接到鐘餘一的通知。
他們要提前結束在這裡的課程。
不僅是他,其他人都莫名其妙,但鐘餘一說這是上面的通知,眾人只好帶著一頭霧水提前回到市區。
他們這邊結束課程,李映他們那邊,在丁嵐的帶領下才剛剛開始,也就是說,他們要等李映他們回來,才一起開始下一個階段的課程。
而這段時間內,他們將意味著自由活動,無所事事。
眾人來報考特管局,並且闖過了筆試和面試,別人不說,起碼顧美人他們,肯定都不是抱著混日子的心態來的,現在無端端多出一段假期,什麼東西也學不到,任誰都會覺得鬱悶。
“老鐘有沒有透露下一個階段的課程?”
回來之後大家一起吃飯,就有人問冬至。
冬至苦笑:“沒有,他也奇怪著呢。”
鐘餘一沒什麼架子,那兩三天大家混熟了之後,大家就都不叫鐘老師了,改而老鐘老鐘地叫起來。
顧美人安慰道:“上面應該會有安排的吧,我們就當是休息了。”
遲半夏托著下巴,唉聲歎氣:“早知道還不如去李映他們那邊呢,聽說他們昨天在墓裡遇見硬點子了,好像還是只飛僵。”
所謂飛僵,便是僵屍的一種分類,盜墓者則統稱為“粽子”。僵屍從普通屍骨到飛僵,起碼要經歷百年以上,飛僵渾身白毛,行走如飛,所以叫做飛僵,在飛僵之上,還有綠僵、白僵等。會產生僵屍的墓穴,必然是風塞水絕的極凶之地,但也有像上次龍深給冬至說的那種情況,原本是上佳風水寶地,被人為地改為外吉內凶之地,以欺騙蒙蔽不知情的後來者。
對普通人而言,碰見這種情況是倒了大黴了,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盜墓者死在盜墓途中,不是在機關暗算,就是被屍毒感染,但對他們這種修行者而言,碰上一次就等於多一次歷練的經驗,更何況有前輩帶隊,人多勢眾,一般不會有太大危險。
所以一聽說李映他們碰上了飛僵,大家的第一反應不是害怕恐懼,而是豔羨不已。
遲半夏:“我聽李映說,明年世界交流大會,我方會派代表參與,我們這些新人也有一定的名額,到時候,我們比他們少一次培訓,不知道會不會影響推薦資格?”
顧美人:“應該不會吧,畢竟這次又不是我們主動退出,是上面的決定。”
周越道:“我倒是不擔心推薦資格,這種國際級別的重要活動,競爭肯定很激烈,不單是新人,老人肯定也會想去,到時候如果我們能通過培訓,局裡應該會有安排的。”
歐陽隱笑道:“我們家是世代幫人看風水的,偶爾也會碰上一兩件棘手事,你們要是想歷練,回頭要是撞上了,我就通知你們,當然,肯定是有報酬的。”
大家紛紛表示,報酬還是其次,能有事做,也總比每天遊手好閒好。
就算不歷練,冬至也有挺多事情可做的,他的漫畫連載正到了關鍵情節,追更的人越來越多,每天在評論下面嗷嗷待哺,催著他更新,還有每天爬樓梯去天臺修煉的事,他也沒有落下,生活安排得滿滿的。不過他沒有貿然發表意見,眾人說,他就在一邊托腮乖乖聽著,一邊還走神想著自己之前請神上身的情景,想到了開會中的龍深。
開會的時候,別人都百無聊賴,龍深還聽得很認真,不時做一下筆記,也許他回去之後可以試試把對方的眼神臨摹下來,解決之前一直在肖像畫上畫不出眼睛的苦惱。
不過後面兩個場景就顯得很奇怪了,聽龍深的語氣,他似乎知道第二個場景是哪里。還有那個日本男人,非常眼熟,自己到底是在哪里看到過?
一盆酸湯牛肉端上來,總算緩解大家心中的些許鬱悶,也轉移了冬至的注意力。
眾人大快朵頤,吃得非常盡興,飯畢分別,約好回頭再聯繫,大家就各自離去。
冬至婉拒了別人捎他一程的邀請,說要飯後散步,就獨自沿著街邊走。
走著走著,他忽然發現前面那條街,就是那天晚上龍深帶自己過來拿青主劍的古玩街。
想及此,冬至不由打消打車回去的念頭,轉而朝那間古玩店走去。
大白天的,古玩店自然開著,還是上次那位大爺在看店。
大爺對他也很面熟,看見他進來,先是要打招呼,話到嘴邊又面露遲疑:“小夥子挺面善?”
冬至笑道:“那天晚上我跟龍局來的,拿走了您的青主劍,您還記得吧?”
“原來是你,記得記得!”大爺恍然,拍了一下腦門,“那天晚上光線暗,看不清楚,難怪我覺得臉熟呢,快坐快坐!”
他招呼冬至在椅子上坐下。
冬至笑道:“您怎麼稱呼?”
“叫我錢叔就行了,怎麼樣,那把青主劍還好用吧?”
冬至奇道:“您怎麼知道是給我的?”
錢叔呵呵笑道:“我認識龍局那麼多年,從來沒見過他帶著人過來拿劍,所以那把劍肯定是給你的。”
冬至心裡高興,順勢問道:“您認識他多少年了?”
錢叔:“得有小二十年了吧。”
冬至驚訝:“那麼多年?那當時龍局得很年輕吧?”
錢叔笑了笑:“哪有,跟二十年前一樣,沒怎麼變過。”
冬至心頭一動,若有所思。
“對了,”錢叔想起什麼,道:“我這裡有塊青銅鏡,是別人剛拿過來的,要我幫忙掌掌眼,出個價,你是龍局的徒弟,肯定也懂,正好幫我看看吧!”
冬至疑惑:“您怎麼會覺得我是龍局的徒弟?”
錢叔:“看你樣子,就像是人家的徒弟,難不成還是兒子?”
冬至一口水剛喝進去,聞言差點沒噴出來。
“還是當徒弟好了!”
錢叔哈哈一笑:“那不就是了!”
冬至摸摸鼻子,他倒是想喊龍深一聲師父,就怕對方不肯回應。
錢叔把裝著青銅鏡的盒子拿出來。
“根據我的推測,這面鏡子的年代很可能在周代以前,不過我不敢確定,也許還要更早。”
周代更早,那豈不是只有夏商甚至三皇五帝時期了?
冬至很吃驚,就著大爺的手仔細觀察那面青銅鏡。
鏡子背面雕刻花紋,卻不是尋常圖吉利的花鳥蝙蝠,而是……一隻鳳凰?
鳳凰身後,似乎還有山巒起伏,旭日東昇。
“不瞞您說,我對古玩鑒定一竅不通,這恐怕還得龍局出馬才行。”
一般年代久遠,青銅氧化,青銅器上的文字花紋都會不同程度地變色模糊,但這面鏡子卻起碼有七八成新,新得讓人懷疑是假的。
冬至禁不住問:“錢叔,鏡子上的花紋那麼新……”
錢叔壓低聲音:“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花紋新,也有可能是剛從無氧的環境中拿出來。”
冬至明白了:“您的意思是剛出土沒多久?”
錢叔點點頭:“拿過來的那個人是我的一個熟人晚輩,不過他是個二道販子,負責轉手的,自己也不下墓,手頭偶爾會有些新東西,這鏡子上面還有殄文,我看不懂,你幫我拿給龍局看看,如果來歷不乾淨,我就不要了。”
殄文?
冬至又仔細看了看鏡子背面,發現的確有幾個奇怪的符號文字,他剛才沒注意,被錢叔這麼一說,就想起在火車上的時候,他在軟臥車間看見一本童話書,結果翻開來卻是筆記本,裡面寫滿了不認識的符文,何遇後來說,那是龍深的筆記。
筆記上面,依稀也是這樣的文字。
“什麼是殄文?”
“這種文字最初起源於先民,年代起碼在夏朝或更早之前,也有人說是神明的文字,一個國家裡,也只有負責祭祀的大巫才會懂得,後來有了甲骨文,殄文就逐漸消亡,傳說貴州那一帶還有少數村落中的巫師會這種文字,他們被尊稱為‘鬼師’,殄文也成了溝通陰陽,專門寫給死人看的,用殄文寫成的文書,一般叫亡書,或者叫往生書。”
冬至:“龍局懂殄文?”
錢叔笑道:“所以這件事只有拜託他了。”
冬至遲疑道:“錢叔,這要是贓物……?”
豈不是反倒給龍深添麻煩?
錢叔:“放心吧,龍局知道怎麼處理,我也不想收那些不乾不淨的,沒的自找麻煩,不過你得告訴他,三天後要完璧歸趙,對方會來取,先不能把東西移交,事後他們想追繳還是怎麼樣,那是他們的事情了,可不能讓我這小本生意做不下去。”
冬至笑起來:“錢叔,您這也叫小本生意?上回龍局還跟我說,你店裡那座玉山,要是拿去拍賣行,起碼能拍個一兩千呢!”
他特意在後頭省略了個萬字,免得扎眼。
錢叔不免有幾分得意:“這算什麼,我家裡有一整塊原石,切了一角,你猜怎麼著,嘖嘖,那是水汪汪的帝王綠啊!而且是極品!不過我沒再讓人切下去,就等著傳給子孫呢!”
冬至豎起拇指:“您這是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錢叔被他吹捧得飄飄然,態度也越發親熱起來。
“你可別說,就給我送來這面鏡子的人,聽那小子說,好像還有幾個外國人相中了,正等著抬個高價呢,我心想咱們老祖宗的寶貝,怎麼著也不能落到外國人手裡是不是?”
冬至連連點頭:“對,您說得都對!”
錢叔:“其實古玩界真真假假,其中不乏一些來歷不明的,大家都是遊走在灰色地帶,要是被人發現是我給有關部門舉報的,那我在這一行也就混不下去了,所以啊,這次我也是擔了風險的,無論如何,三天後你一定得把鏡子給我帶回來。”
冬至把鏡子放進背包,聞言笑道:“放心吧,回去我保證第一時間把東西交給龍局,不過您對我可真是深信不疑,也不說扣押我個身份證什麼的,這麼貴重的東西,就讓我帶走了?”
錢叔:“龍局肯帶你來,這就夠了!”
冬至有點心虛:“可我還沒能喊一句師父呢。”
錢叔斜睨:“你是不是不夠殷勤,不夠虔誠啊?”
冬至一臉冤枉:“我恨不得一天三餐都請他吃呢,這還不夠殷勤啊?就怕他見我見多了覺得煩呢!”
錢叔哈哈一笑:“他那人就是這樣,用我孫子的話怎麼說來著?悶、悶什麼?”
冬至:“悶騷?”
錢叔:“對,就是悶騷!你得投其所好才行。”
冬至賣萌:“那您教教我唄?”
錢叔:“投其所好呢,不是說非得送什麼東西,龍局這人做事認真,你在他面前也得認真一點,凡事多學多問,不怕出醜,就怕不懂裝懂。”
冬至點頭受教:“那他有沒有什麼愛好?”
錢叔想了想:“好像還真沒有,他偶爾會拿著古劍放在我這裡寄賣,也會讓我幫忙留意古劍,我問過他是不是喜歡收藏古劍,他又說不是。話說回來,他平時就過得跟苦行僧一樣,煙酒不沾,還真不知道他有什麼……哦對了,之前門口有只流浪貓,我倒是見他喂過幾次。”
冬至:“那這麼多年,您就沒見過龍局有女朋友或老婆嗎?”
錢叔笑道:“還真沒見過,你是頭一個被他帶到我面前來的,不過我知道你們修行者跟常人不一樣,據說你們特管局裡單身漢也不少,可能平時都太忙了吧,你要是能幫他介紹個女朋友,別說徒弟了,當個乾兒子應該也沒問題!”
冬至嘀咕,把自己介紹給他行嗎?
錢叔沒聽清:“你說什麼?”
“沒什麼,”冬至笑嘻嘻道,“您交給我的任務,保證完成。”
錢叔滿意點頭:“對了,這裡還有把劍,是我新收的,據說是三國時孫權的佩劍,我瞧著不假,不過這不是他的常用劍,品相也僅算中上,可能比青主劍略遜一籌,你幫我回去問問龍局,看他要不要……”
這時,外頭進來一個年輕人。
“錢叔!”
錢叔抬起頭:“阿順啊,怎麼這麼快就來了,這不是還沒到時間嗎?”
阿順的T恤上有幾塊污漬,頭髮看上去很久沒剪了,索性在後面紮起來,他嬉皮笑臉走進來。
“喲,有客人啊?”
“怎麼了?”
阿順看了冬至一眼,嘴上說沒事沒事,卻一屁股在沙發坐下,晃起二郎腿。
冬至正要走,錢叔卻按住他:“這我大侄子!”
阿順嬉皮笑臉:“原來是大侄子啊,不錯不錯,果然一表人才,一點兒都不像您!”
“去你的!”錢叔笑駡道,“有屁快放!”
阿順回頭望外面看一眼,道:“那鏡子還在您這裡不?我是來要回去的。”
冬至看到錢叔給他使眼色,馬上就明白了,這應該就是上次送青銅鏡過來的那個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
與正文無關的小劇場:
冬至聽說龍深還喂過流浪貓,恍然大悟,原來男神憐貧惜弱,還是個有愛心的人。
於是他特意把衣服弄髒,頭髮弄亂,蹲在龍深寢室外面,只等碰瓷。
龍深下班回去,看見他蹲在自己寢室門口,可憐兮兮:“龍局,我被搶劫了,沒飯吃了,最近能跟您混嗎?”
龍深:“正好,上次你立了功,獎金還沒發下來,有兩萬,跟我去填表領一下吧。”
冬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