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有喪屍
林小川的臉輪廓略顯柔和,配合著那對略顯淡薄的眉毛,反倒是相得益彰。他的眼睛並不算太大,即使不笑的時候眼尾也彷彿勾著一絲笑意,微挺的鼻樑架在略有些翹的嘴唇上方,在皺眉的時候,會不自覺的跟著起起鬨。
這幅五官單拎出來看實在算不得多麼出眾,只是落到林小川臉上怎麼看怎麼順眼。
看著依舊未歇的雨勢,林小川抬手抹掉方才從頭髮上滴到脖子裡的雨水,不自覺的皺著眉頭癟了一下嘴。躲在暗處的男人火熱的目光跟隨林小川方才的動作,從男孩十分好看的鎖骨一路向上,停在男孩的唇上,正好將男孩癟嘴的動作盡收眼底,然後右手的動作突然加快,緊接著低吼一聲結束了某件不可描述的事情。
林小川突然打了個寒戰,心裡沒來由生出了一絲惶惡寒,竟然有一種耗子被貓盯上了的錯覺,心裡原本窩著的火也突然消失殆盡了。他忍住了自己想轉頭去看的衝動,抬起雙臂往頭頂一遮,又跑進了熱情洋溢的雨裡。
這倒楣的鬼天氣似乎打定了主意要惹林小川不痛快,他一路悲壯的跑回了家,前腳剛進門,雨一下就停了,緊接著陽光就熟門熟路的灑了下來,照著一地的雨水。
林爺爺依舊坐在門內,一張老而不衰的面上並沒有一貫地悠然自得,反倒是眉頭略擰,似乎滿腹心事。在自家孫子進門的時候,他將目光在那張被淋慘了的臉上逗留了一小下,隨即又轉向了門外。
「氣死我了,白跑一趟,還淋成了落湯雞。」林小川扯了塊毛巾蓋在頭上,憤憤地道:「大老汪把識字班兒取消了,正好,我還懶得去管那些扶不上牆的爛泥呢!」
「該淋的雨,半點兒也躲不掉,該來的事兒,半分也避不了。」林爺爺微微搖了搖頭,不知道是嘆了口氣,還是鬆了口氣。
「您不生氣嗎?」林小川道:「他們翻臉真是比翻書還快,就因為一個白眼狼,連您牧者的身份也不顧了?我看他們才是一群卸磨殺驢的白眼狼呢!」
莫名被自己家孫子比喻成了驢的林爺爺開口道:「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兒了,他們捧了我這麼多年,也算是仁至義盡了。如今喪屍快打沒了,是時候藉機重新立立規矩了。況且你一直沒有覺醒新的異能,我也老了,什麼事情都做不動嘍。」
「我……」林小川很想說,我沒有覺醒,是因為你沒幫我啊,後來他想了想還是改了口,道:「我是不是撿來的啊?」
林爺爺聞言不置可否,靠在椅背上開始閉目養神。林小川忍不住盯著老爺子那張臉瞅了幾秒鐘,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越看越覺得那張臉哪哪兒都和自己不像。
「行啦,別瞎想了。這會兒雨也停了,你沒事兒去山上撿撿菌子,別老無所事事的。要是趕明兒咱們拿不到口糧份例了,總不能餓死吧。」林爺爺道。
林小川扯了扯身上的濕衣服,原本打算要換的,如今也只好作罷。
「等等……」林爺爺突然叫住已經出了門兒的林小川,道:「往後你離那些戰士遠點,尤其是汪家那倆,不要去招惹他們。」
「為什麼?難道還怕了他們不成?」林小川心裡知道,嘴上卻很硬。
「今時不同往日,你要學會夾著尾巴做人啦。」林爺爺說罷擺了擺手,打發走了林小川。
懷著亂七八糟的心情,林小川慢慢悠悠的朝著街角走去。
片刻後,林爺爺嘆了口氣,悠悠地自言自語道:「養了個什麼貨喲,天天懷疑自己是撿來的。」
不知道是個什麼貨的林小川,晃到了肖衍家,順帶拉上了無所事事的肖正,兩人一起上了山。
山上,窩在樹上的兩個人被一通大雨澆了個透,都一副鬼見愁的模樣,就連一直兢兢業業做寵物的喪屍,似乎也有些小小的頹喪。
「哥,要不咱們別等了,現在就摸進他們寨子,生擒他們的戰士,活捉他們的姑娘,然後快快活活的做山大王。」項左挑著手裡的樹枝,目光還停在喪屍的身上。
「這種躲在烏龜殼子裡,好多年沒敢冒過頭的寨子,能有什麼值得你去做山大王的!」周湛一臉不屑的道:「也就是最近喪屍死的差不多了,他們才敢去遠處打打獵。你也不看看這附近的山上,活物都快被他們吃光了!」
想做山大王的項左癟了癟嘴,又道:「木叔不是說了麼,這個寨子將來弄好了就是你當老大,你要是嫌棄,可以送我啊。」
「說好了我只待一個月,多一天我都不幹。」不想做山大王的周湛,有些不樂意的道:「到時候誰願意留誰留,反正我不稀罕待在這個烏龜殼子裡。這裡頭肯定都是一幫只會縮頭的傢伙,貪生怕死,要來何用?」
正說著,他突然皺了皺眉,兩人透過樹上的枝葉往遠處一看,兩個少年正一前一後朝山上走來。兩人對視了一眼,忙噤聲不再言語。項左不慌不忙地將挑著肉的樹枝搭在樹杈上,然後取出了隨身帶著的弩,搭上了箭。
林小川和肖正選的是周圍最低緩的那處山坡,雖說剛下過了大雨,但是攀起來倒也不是多麼的費力。可惜兩人這些年被養慣了,對於撿菌子絲毫沒有什麼經驗,倒是肖正識得不少能食用的野菜,順手撈了半筐。
林小川蹲在一顆大樹底下,盯著眼前一簇鮮豔的異乎尋常的蘑菇看得有些入神,這時旁邊的肖正輕飄飄的送過來一句話道:「那個可是有毒的,你別嘗啊,這會兒我爸又不在,可沒人能救你。」
提到肖正他爸,林小川又不由看了幾眼肖正,這個未來註定的肖醫生已經十七歲了,也沒有覺醒異能。肖爸爸和林爺爺不知道是做的什麼打算,對於自家孩子的覺醒之事,一直閉口不言。
越是如此,林小川便不由會多想,他總覺得這其中一定是有什麼蹊蹺。
「小川哥,抬頭看樹上。」肖正的聲音透著十足的大驚小怪,生生打斷了正滿腹惡意揣測別人的林小川。
林小川抬眼望去,在頭頂上方的不遠處,看到了一窩生機勃勃的菌子,那窩小傢伙的盎然得益於那截已經死掉且發霉的樹枝。
自從喪屍出現之後,氣候緊跟著失了秩序。動植物們和人類一樣,在短時間內還以為自己遭遇了滅頂之災,呼啦啦的死了一大波,但是後來又意識到全死了也有些交代不過去,所以沒死的那波就硬生生存活了下來。
好在,動植物們的繁殖和適應能力,遠遠高於人類,所以這許多年的功夫裡,人類的數量倒是增加的很慢,可是動植物們卻迅速的恢復生機,硬是緊緊巴巴地養活了那批所剩無幾的人類。
肖正看起來乖乖的,爬起樹來卻利索地很。他手腳並用的攀上樹枝,然後如願以償地靠近了那窩等待已久的菌子。
倆人一個采了往下丟,一個在樹下接,輕易就將那一窩小傢伙洗劫一空。肖正爬上那截已經死了的樹枝,目光鎖定了不遠處的另一堆菌子,他小心翼翼的伸出胳膊還沒摸到菌子的邊,便驚呼一聲,整個人連帶著那截壞死的樹枝和上頭的菌子一起掉了下來。
「你怎麼比我還冒失……」林小川忙湊上前,生怕這一下把人摔壞了。
「啊……我腳好像斷了……」肖正浮誇的呻/吟了一聲,然後一手抓住林小川的手,用力握了握,表情扭曲的給林小川使著眼色。
【有陌生人藏在後頭那顆樹上!】
林小川一怔,那一瞬間突然無師自通的領悟到了肖正傳遞給他的資訊。他竟然能夠通過肢體接觸就接收到肖正的想法,這是覺醒了異能麼?這突入其來奇異感讓林小川面上略過了一絲難掩的欣喜,但是隨即他便喜不出來了。
陌生人?!
兩人後頭的那顆樹上,項左已經察覺了林小川的異樣,把著弩的手忍不住一緊。旁邊有另一隻手伸過來,修長且略帶薄繭的手覆在他手上輕輕按了一下,將原本瞄好的目標從林小川的身上移開了一些。
與此同時,挑著肉的樹枝自作主張的悄然滑落,那塊被玩兒了大半天的肉,終於被樹底下的喪屍弄到了手。
周湛的目光一直落在不遠處的林小川身上,多日不見少年似乎沒什麼太大的變化,只是眉宇間不自覺的多了幾分怨氣,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難道是和自己的不告而別有關?周湛這個念頭一經湧起很快便被自己壓下了,他不是喜歡自作多情的人。
林小川的異能驟然覺醒,他有些蒙,不明白為何沒有經過爺爺的幫助,他自己就莫名其妙的覺醒了。雖然僅僅是短暫的讀取了別人的思想,但這意味著他的的確確是覺醒了。依照常理,他緊接著就會無師自通的學會使用別的異能。不過他來不及細想,附近的陌生人才是他要考慮的當務之急,不知敵友,打是不行的,只能跑。
也不怪林小川對陌生人類有如此深的恐懼,實在是多年來的經歷,人與人之間的信任早已消失殆盡,所有人都只能依靠身邊的同類,而下意識排斥陌生人類。
他攙起肖正,趁機低聲問道:「還能跑麼?」
肖正放在林小川胳膊上的手使勁兒握了握,算是做出了肯定的回答。然後他目光一轉,盯著林小川的背後,整個身體突然一僵,聲音都變了調的喊道:「啊……有喪屍……」
不會吧!不是說喪屍已經快絕跡了嗎?就算沒死光怎麼會跑到山上來?
林小川來不及多想,此時已經感覺到了身後突然襲來的腥氣,他手上一用勁兒,下意識的將肖正往後一推,然後抬腳一轉身,恰好一腳抵在了喪屍的肚子上,但是由於喪屍的力氣太大,他整個人被迫摔在了地上,只有那抵在喪屍肚子上的腿還死撐著不願放棄抵抗。
咦……好噁心!
這喪屍身上的肉已經爛透了,許是最近多雨的緣故,爛肉經過雨水的洗刷已經露出了內裡的骨頭,劇烈的腥臭混合著一身的糟爛造型,看上去似乎下一刻就會原地散架。
可是偏偏這東西力氣還很大,被林小川抬腳頂著肚子,腹部就像個糟了污染地爛西瓜一樣,一下子被踩破了皮,緊接著溢出了讓人噁心的血水和內臟。
林小川見狀忙不迭地收了腳,險些當面吐出來。但是念及那個場面只會讓情形變得更噁心,他只好生生忍住了吐意。
他能忍住,不帶表別人也能忍住。
「嘔……」
身後的肖正到底是年輕,一時間連驚慌都忘了,趴在一旁不顧一切的吐了個痛快。
「嘔……」
林小川被肖正一刺激,好不容易壓下去的噁心立即成倍的翻了上來,激的他恨不得把五臟六腑都吐乾淨。
被喪屍噁心了這麼多年還能吐成這個慫樣的,恐怕整個部落裡也就他們倆了,這要歸功於這些年來他們受到的優待。打喪失是戰士們的事兒,可是其他人即便戰鬥的時候伸不上手,事後總要參與洗個地埋個坑之類的環節,他們倆卻不用。
當然那是以前,以後會如何,還是未知。最起碼現在林小川和林爺爺已經沒什麼優待可言了。
這倆吐得天翻地覆的傢伙,大概是把腦漿也混在胃酸裡一併吐乾淨了,吐著吐著竟也忘了近在咫尺的喪屍。
而那喪屍呢,大概也是很久沒見過這副陣仗了,用那僅有的感人智商迷茫了一陣子,這才伸著已經露出骨頭的胳膊,撲向了離自己最近的林小川。
「小心……」躲在暗處持弩的項左出於本能驚呼出聲。
剛剛覺醒了異能的林小川,用他自己都沒能適應過來的超常聽覺接收到了這句提醒,然後將目光投向了兩人藏身的地方。
這小子不躲喪屍,瞎看什麼呀!
此時,一隻箭自茂密的樹葉中射出,直衝林小川的方向而來,片刻後擦過他的臉頰,射中了喪屍已經撲到了他後頸處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