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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明朝考科舉》第286章
第286章

 王守仁是王華長子,李兆先是李東陽親兒,李夢陽與唐伯虎、邊貢、王九思這兩科進士都是李東陽的門生,祝枝山則是謝遷主考、王守仁榜出身……二代作者全是一代作者的子弟門生,真在會場裡撞上,前輩們臉上不好看,後輩們心臟也不會好受。

 崔燮死死按住李兆先,等師長們走遠了才放開,沉聲問他︰「你怎麼出來了,不是叫你們在房裡歇著嗎?我這一路見了許多同僚,萬一有撞見你們的,喊出名字來,怕不要惹人圍堵。」

 李兆先滿不在乎地說︰「認得他們寫過連環畫稿子的多,認得我的又不多。縱認得,也不知道我是今日的六人之一,我聽著遊人們猜測,多猜作者裡有小費大人呢。」

 崔燮嘆了口氣,只盼費宏別出來湊熱鬧,王守仁更千萬不要出來。王聖人的眼力和行動力可比這些文弱書生強得多,萬一看見他親爹,那可就誰都攔不住了。

 他擔憂地問︰「就你一個人出來?你可去見評審的前輩了麼?」

 李兆先搖了搖頭︰「也不光我,我出來之後見伯虎兄亦出來了。他們可能去見今日的評審官了,我舊時常見那幾位兄長,索性想著再看一遍畫影、吃些東西再去。」然後就排隊排到了現在。

 他其實還想再看兩圈兒,但見師兄找到面前了,便收了心思,主動問道︰「師兄是來叫我回去?莫非要開始評文了?」

 不是,是叫你們回去,好讓你們的父親師長們安心逛園子。

 崔燮憐愛地看了他一眼,應道︰「時候不早了,咱們先回去吃些東西,早做準備。晚上的評文會恐怕得開到夜裡,你身子弱,趁此刻先歇歇吧。」

 他拎著師弟就往評審院裡走,出門時又抓了個負責秩序的伙計,讓他去通知計掌櫃安排人,把作者們都帶到評審院裡,大伙兒一起吃頓飯。

 走到評審院裡無人處,李兆先忽然拖住崔燮,雙眼忽閃忽閃地看著他,低聲問道︰「師兄,你就跟我說句實話,給咱們評審的幾位前輩是不是錦衣衛現在的作者?」

 崔燮垂眸看了他一眼,利落地答道︰「不是,你怎麼會這麼想?」

 李兆先巴著他的胳膊說︰「真不是?咱們兩家還不知根知底麼,師兄你這麼一句『不是』可應付不了我。當初《王窈娘》的戲本就是居安齋出的,裡面的謝鎮撫、封雲、窈娘畫的就和如今的錦衣衛是一樣的,那時候你正是國子監生,費侍講正是你同窗不是?」

 「你們的文章常齊名並稱,交情又好,他肯定肯給你寫稿子。郭、湯兩位前輩更是你們遷安的才子——六才子點評版的三國也是你家書齋印的,這兩位也必定是你愛用的人。」

 他扳著手指頭數人,有些對不上的就先撂在一邊不提,最後投出了個最重的證據︰「當時台閣體文風未衰,家父的茶陵一脈又是正當興盛的風格,這幾位前輩才子正是那時候揚名的,文風自然多有茶陵氣質,那位水西恐怕更是家父的追隨者……」

 他抬眼看向崔燮,搖頭晃腦地感嘆︰「若非我與師兄自幼相識,熟知你的詩作,只怕要把師兄你認作水西先生了。」

 嗯,這小子欠揍。

 崔燮瞥了他一眼,決定回去就給李老師告個黑狀,拎著他腳不點地地回了評審室。

 出乎意料地,他請來的評委老師們竟一個也沒走,正跟唐寅、李夢陽等才子們交流寫連環畫稿的經驗。

 雖說遷安兩位才子是寫點評起家,劉春、涂瑞、程楷更沒給崔燮寫過稿,但他們也都是從中試前後就開始追錦衣衛連環畫的資深讀者。有這些人從純讀者的角度點評,也給作者們打開了新思路。

 崔燮拎著李兆先進去,發現評審們竟一個沒少,連作者也只差他拎來的這個,心裡當真慶幸。

 王守仁看著李兆先,也像鬆了口氣似的,笑道︰「我們這裡已先評起文稿來了,就等著伯徵賢弟來呢。你與和衷兄剛從外面來,院子裡情形怎麼樣?」

 李兆先激動地說︰「到處都是人,哪個畫影棚前都在排隊,看完了的也捨不得走,擠得都沒地方站了!我看下回再有錦衣衛雜劇出來,也不必請戲班子唱,直接畫成這樣的大畫影,請幾個會唱曲兒的在旁邊配唱,怕是還更招人喜歡。」

 崔燮也說︰「我問了問看園子的,客人們對幾家文稿都喜歡,沒看出偏向,勝負要等晚上評定時才能知道。」

 幾位作者眼巴巴地看著他們,都想早些知道勝負如何,聽見這說法,倒不知是該得意自己的新稿被人爭著看,還是該失望這些人關注的都是畫影,不是文稿了。

 崔燮溫聲安慰他們︰「就算讀者們票數不相上下,不還有評審官的專業票麼?你們不信外頭遊客,也得信我這五位年兄與伯安賢弟點評文章的水準吧?何況不光我們要給你們評分,我還問如今的錦衣衛作者們求了點評來,到時候當眾念給你們聽。」

 幾位評委眼前一亮,追著他索要點評,爭相保證不叫這幾位新作者看見。李兆先卻震驚地瞪圓了眼,喃喃道︰「難道我真猜錯了?」

 崔燮拍了拍胸口,挑眉笑道︰「點評書我藏了幾天了,就等今日給各位一個驚喜。」

 點評是不能提前給他們看的,但是能請他們吃頓好的,正好趁這工夫叫老師們大大方方逛園子、看電影。

 崔燮叫人下去備飯,順便通知李老師他們可以遊園了,自己回來陪人吃東西。

 白天因能給作者和評委們吃些酒,送的都炒果仁、水煮花生、茱萸辣油調果仁這樣的下酒菜,到晚上就只上嘎飯的肉菜和清炒的各類芽苗菜。雖不上酒,新鮮的菜色配上熱熱的花生乳,也讓眾人吃得心滿意足。

 作者和評審們用餐時,王守仁卻悄悄把崔燮叫到了外頭,眼中閃動著睿智的光彩,低聲問他︰「方才吾兄出去,不只是看外頭客人如何評價新文,更是去見家父與李學士眾人了吧?」

 崔燮打了個激靈,險些繃不住臉色。

 王守仁笑道︰「和衷兄不必緊張,我就是猜到此事,才替你把人都留下了。其實我早就知道家父就是寫錦衣衛的龍泉隱士,既知家父身份,再猜別人也自不難了,左右都是翰林院裡那些人……」

 王聖人不愧是王聖人!

 崔燮聽到他的推理時,竟不十分意外,反而有種「終於來了」的感覺。他也不怪王狀元沒捂好馬甲——畢竟王守仁是個聖人,文能治國武能平叛,創出的心學差點把程朱理學搞下去,五百年後不只上了中學課本,還有一堆人給他寫傳記……

 他的狀元爹搞不過兒子,那簡直是理所當然的。

 崔燮索性也光棍兒地說︰「守仁賢弟猜得不錯。方才我正是去接恩師與前輩們,路上撞見李師弟,便順手把他帶回來了。」

 他既然早知道這事,又瞞了這麼長時間,今日突然說出口,必定有什麼心思。崔燮也不煩多猜,直接問道︰「賢弟早知道老師與諸們前輩的身份,卻隱忍不發,今日特地與我說起,定非偶然,是有什麼事用我做麼?」

 「的確有件事,要請和衷兄幫忙……」王守仁眼中流露出一絲愧色,不去看他,卻十分堅定地說︰「我觀朝中風向,似乎有意收復河套,依仗高牆厚壁反擊韃靼、瓦刺、女真諸邊蠻。我想外放都察院,到九邊做一任御史,見識見識真正的邊戰。」

 他朝崔燮深深施了一禮︰「家父只怕不會答應,請和衷兄代我向李閣老討個情,讓我到邊關去吧。」

 他才拜下去,雙臂便被人托住,再也彎不下身了。王守仁心中一冷,抬眼看向對面的人,卻撞進了一雙熾熱的眼中。

 崔燮比他還要熱情、還要積極地說︰「我怎能耽誤守仁賢弟這份愛國之心!此事我定會盡力說服恩師,便是說不成,單我自己也要一力支持你!」

 劉瑾差不多叫他搞下去了,他正愁王守仁沒地方鍛煉打仗、安民的能力呢。往九邊發一趟,不也就跟發配貴州龍場差不多?叫他見識見識邊關離亂、百姓艱苦,肯定對思考人生有好處。

 哪怕差多點兒也不要緊,好歹是能發揮他的將才,比幹待在京里做幾十年講官強。

 王守仁沒想到能得到他這麼肯定的支持,飄飄忽忽地回到房裡,魂不守舍地吃了飯,幾乎不知道自己吃的什麼。

 不過晚飯過後,諸位作者、評審官們就要上場了,再不容他們走神。崔燮叫人來給他們換上一式的墊肩收腰青袍和高高的方巾,腳下踏了隱形高跟鞋,從身材上先給他們做足了偽裝。眾人都收拾好了,練習過壓著嗓子說話,而後浩浩蕩蕩地走向舞台。

 黃家花園這些年接辦了不少場大會,主院的布置倒和從前一樣,絲毫未變。

 那座大戲台高踞院子裡側,飛檐下與兩側廊柱上排滿了剔透明亮的羊角燈,戲台正中央布置了一面與外頭畫影棚一樣的黑色紙框,框後有一面與框子等大的紙屏。屏後挑著兩盞燈,擺上一張座椅,每位作者都要上去介紹一遍自己與錦衣衛連環畫結緣的故事,以及寫新文稿的思路。

 虧得作者們都是憑文名引致不少追隨者,常與人談詩論文的人,若是不愛說話的,坐上去就不知該說什麼了。

 饒是如此,幾位才子還是偷偷打了小抄裝在袖子裡,準備上台後的不時之需。

 至於評審們,卻是要在六才子全數上台申明己意、念罷文章後才一同上台,逐個給他們作點評、打分數。評審們評完後,再由主持人崔老師念前輩作者們對新人的點評和期許,最後才是觀眾投票時間。

 專業評審給的分與觀眾投票的成績權重各佔百分之五十,現場計分,評出《錦衣衛之塞上風雲》的主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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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初暗,園中各院上燈之際,一道道鐘鼓笛簫也從正院響起,鎖了一天的大門被人從內推開,院中已不見天空,頂上支起了巨大的油紙棚頂,四面亦糊著紙、掛著布簾,將初春寒氣盡隔在棚外。

 棚中擺著一排排長條竹椅,椅上襯有輕軟暖和的羽毛墊。滿院遊客在管事引導下分了六區坐進,有羽絨在臀下生暖,又有支持中意作者的意志在心中燃燒,竟都覺不出初春的寒意,只剩一片激情在場中暗暗沸騰。

 院中那座戲台上漸次亮起一盞盞明燈,照出他們看了一下午的畫框,引得遊客們越發期待。

 但那框後並無彩圖,只有一名青袍紗巾的男子站在白屏前,揮筆題下了一串台閣體的端正大字,寫的正是他們下午反復聽過,頗覺熟悉的配畫文。

 「是白鏡生!白鏡生寫的那段開頭,寫海天之色,兩句話便令人如臨其境,我記得清清楚楚的!」

 台下遊人高呼著白鏡生之名,還有幾位坐得靠近戲台的,竟站起來要往前走,看看作者的真面目。台下的管事連忙攔著他們,苦苦勸說,甚至威脅他們再這樣下去就要把作者嚇跑了。

 正在這亂象將起之際,院內絲弦一轉,台上有幽幽的歌聲響起,唱的卻是支滿院遊人與台上作者都極為熟悉的曲子——

 是《錦衣衛之風起雲湧》裡,安千戶男扮女裝踏入倭寇老巢,金妝玉飾、高髻華服、手執一把荷花扇半掩容顏,把漢奸倭寇迷得團團轉時配的曲子。

 遊人們霎時被勾起了舊日回憶,頓時不再執著新作者,都和著熟悉的笙簫弦管,唱起了深印心底的舊戲︰

 「花容艷,月色嬌,謝嫦娥影出天然俏。枝頭翠翹,波間步搖,風前舞腰。雖是在掌中擎,恨不展眉頭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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