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先憤後羞玉容廣
「褚林,到目前為止,去過幾家書院了?」
一家旅店中,昭正書院院長向一人問道。
褚林翻開手中冊子,口中數道:「致遠,白野,磬時……回院長,已經去過五家書院了。」
旁邊胖胖的郭夫子說道:「這五家,是我們當時調查之後選出的仁義湖附近較負盛名的書院。除了它們,剩下的書院便多是一些族學私塾之類的,那些學塾裡的學生,多是家族裡較年幼的孩童,與咱們學院不在一個層面,院長,那我們還有必要去嗎?」
許院長沉思片刻道:「還是去吧,我們書院此行本就是打著切磋學問的稱號,若是只與這五家書院比試,與其他書院卻不來往,未免太過刻意。」
幾個夫子聞言,都是點頭,繼而又問道:「院長,那要派誰去?」
許院長站起來說道:「褚林,你去安排,讓幾個小的各去一家吧,切磋比試一場即可,囑咐他們態度要謙遜,點到為止,我們現時已經足夠惹眼,不要在這種小處被人詬病。」
「是。」褚林應聲出了門,走到右邊兩排房間外,挨個兒敲了敲門,將自己的幾個學弟招集在一起,傳達了許院長的意思。
他態度寵溺地拍了拍之前那位演奏周時古樂《大武》的六指少年,和聲問道:「廣弟,這裡面你想去哪一家?」
那六指少年名喚「容廣」,這會兒似是尚未睡醒,張著嘴巴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口中隨意地說道:「都行,聽你安排。」
褚林翻開手中冊子上下掃過,待看到「崔家族學」時眼中一亮,指著這幾個字對少年說道:「那你便去這崔家族學吧,這家族學教樂理的曾夫子似乎對你很是欣賞」。
容廣的表情無可無不可,點點頭:「好,那我晚點就過去。」
待用過早飯,容廣便與郭夫子一起,朝崔家族學的方向走去,兩個侍從抱著他的古琴跟在後面。他們尚未走遠,忽聽對面傳來一道刻薄的聲音:「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六個指頭的怪物啊。」
容廣聽到「六指」「怪物」等字,整個人仿若針扎一樣抖了一下,他猛地抬頭,白玉般的小臉表情因為憤怒而顯出幾分猙獰:「誰?」
斜對面的街上,霍嘯業、鍾營一群人手裡拿著鞠球,正諷笑著望著他們。
鍾營斜著眼走近幾步,一走一晃地說道:「你就是那個贏了我們書院柳時中的六根指頭怪物吧?」
郭夫子按住掙扎著欲往前衝的容廣,眼中隱忍著怒意看向鍾營:「實在抱歉,我們昭正書院近來與多家書院都有切磋,不知貴書院是哪一家?」
鍾營抱臂:「哪一家?你們頭一個就找到我們書院頭上了。」
容廣聞言停下了掙扎,臉上做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語氣裡透著一股子輕蔑和張揚:「哈哈,我當是誰?原來是致遠書院的手下敗將啊。」
鍾營臉色一黑,氣沖沖地道:「手下敗將?嘿嘿,你個鄉下來的小子懂個屁!京城的水可深著呢,你不過是贏了個柳時中,看把你狂的!」
容廣毫不相讓,嘴上針鋒相對道;「京城水深水淺我不知道,但你們連我這鄉下小子也贏不了,在京城又當排第幾啊?」
他話音方落,忽覺眼前一花,有什麼東西「嗡」得從耳邊飛過砸向身後,一個抱琴的侍從「哎呦」一聲,捂著臉跌坐在地上。
容廣下意識看去,只見地上那侍從臉上多了片黑印,旁邊提溜滾著一隻鞠球……
他猛地抬頭,眼中噴火望向鍾營等人:「你們怎麼踢人?」
鍾營一群人的中間,霍嘯業收回半空中的腳,左右扭了扭脖子,口中涼涼說道:「啊,你們怎麼往我的鞠球上撞?」
「你?!」容廣勃然大怒,眼見就要衝上去。
鍾營見狀連聲怪笑道:「呦,呦,這是要打我們嗎?哎呀,本少爺好害怕啊,軍巡院的人是幹什麼吃的?這裡有人鬧事,還不趕緊抓走?!」
郭夫子神色變了變,叫上兩個侍從一起拉住了容廣。
鍾營看到這幅場景,笑聲更加得意:「小子,我勸你耍橫之前先看清楚前後左右,你當這是什麼地界?這裡可是京城,從你眼前走的、過的保不齊就就是皇親國戚,官員家眷,有些人不是你能招惹的,有些事也不是你能擔住的……」
霍嘯業往一邊扭過頭,不耐煩地道:「鍾營,你走不走?」
鍾營連忙應道:「這就來!」
一群人說笑著走了個乾淨,剩下容廣雙目赤紅,雙手按在膝蓋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郭夫子見他這樣子歎了口氣:「好了,廣兒,莫與他們一般見識,我們回旅館,暫且不去崔家族學了。」
容廣抬起頭,惡狠狠地道:「去,為什麼不去?早去早完事,這京城誰樂意待誰待,我要回津門!」
因著這個插曲,容廣一路攥著拳頭趕到了崔家族學,幾乎是衝刺跑著衝進了一間學屋,他「光當」一聲推開門,口中跟放鞭炮似的說得又快又響:「昭正書院容廣特來拜訪崔家族學,欲與貴學切磋樂理,不知何人可與容廣一試?」
正在繡花的崔行蓉,一歪針紮住了手……
正在顯擺首飾的崔敏珠,手一哆嗦,剛打的金墜子「吧唧」掉在了地上……
正在往嘴巴裡塞大棗的崔行初,嗆得喉嚨眼裡不上不下,捶著胸口咳嗽得驚天動地……
大傢伙兒跟田里的玉米桿颳大風似的,齊刷刷地望向著衝進屋來的罪魁禍首,崔行月與崔夢令望著門口的白玉臉龐少年,同時發出「哇」的一聲:「好白!」
容廣沒想到映入眼簾的是一屋子花枝招展的小姑娘,呆了呆,狼狽地擺著手後退:「對不起,對不起,走錯了地方……」
一屋子小姑娘對視一眼,齊齊壞笑著高喊:「誒誒,沒走錯,沒走錯!」
曾夫子得了消息,急匆匆從另一間學屋趕過來,見到的就是容廣滿臉通紅的坐在椅子上,旁邊坐著一臉無奈的郭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