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醉酒

　　實秋見幾步遠的地方有個房間敞著門，亮著燈，正好在葛媽媽的身後方向，猜測這房間應該就是剛才葛媽媽奔出來的房間了

　　一般來說，丫鬟婆子們的住處多在府裡的後座房，但是少數貼身伺候主子們的丫鬟、管事媽媽或小廝，為了近便聽候使喚，在主子們院裡也有房間可住。

　　實秋想著葛媽媽是崔行達的管事媽媽，大晚上的不好放著她在這不管，也沒瞧見別的人路過，就把燈籠桿往腰裡一別，雙手拽著葛媽媽的胳膊攙了起來。

　　實秋半托半抱，總算把酒氣燻天的葛媽媽扶到了床上。

　　去門口也沒瞧見伺候葛媽媽的小丫頭，見她倚著枕頭發出陣陣鼾聲，就給她脫了鞋襪、蓋上被子。

　　實秋轉身掃見房中桌子上幾個盤子和碗一片狼藉，過去一瞧，是四個半份半份的菜：「葛媽媽挺能吃啊，嗯，這是酸甜橙醬釀排骨？」

　　醉酒中的葛媽媽聽見了，迷迷糊糊地開口「什麼？又要吃酸甜排骨？我的乖孫啊，從小你就愛吃這道菜。行，奶奶晚點兒給你帶回來。」

　　實秋聞聲豎起耳朵，走過去站床邊︰「葛媽媽，你發癔症了？喝水不？」

　　哪想睡熟中的葛媽媽生氣地訓斥道︰「你個懶婆娘，吃什麼豬蹄，一天到晚屁事不幹，還要我這個當婆婆的給你偷偷摸摸帶酒菜？」。說完又沒聲音了。

　　實秋撓撓頭，納悶道︰「什麼乖孫愛吃這道菜？什麼懶婆娘？這個葛媽媽怎麼胡言亂語？」說著自己也不確定了︰「哎呀我這腦袋，這到底是不是少爺的管事媽媽啊？」

　　沒想到葛媽媽聽到「少爺」兩個字，翻了個身又嘟嘟囔囔道︰「不讓少爺吃可不行，傻孩子，奶奶管著少爺吃飯呢，你們想吃什麼菜，奶奶就說少爺想吃什麼菜，等廚房做好了給少爺吃一點，剩下的都給我的乖孫吃好不好？」

　　實秋呆了呆，兩隻眼睛快速地眨了眨。

　　正在這個時候，門外邊走進來一個提著食盒的小丫鬟。小丫鬟也沒仔細瞧屋內，一邊把食盒裡的空盤子往桌上放，一邊表功似的說道「葛媽媽，我把菜送到家啦，你家兩個大孫子一會兒就吃光了，還有你家那個兒媳婦，搶豬蹄搶得可歡了，還讓我問問你下回能不能吃梅菜扣五花肉呢。」

　　「哎呀，你是誰？」小丫鬟半晌沒聽見葛媽媽說話後就納悶地抬頭，一轉眼，才發現了屋裡站著的實秋。

　　實秋繃著臉看了桌上那堆盤子和小丫鬟手邊的食盒，狠狠瞪了她一眼，快步往門口走。

　　小丫鬟被她瞪得莫名有些心虛，急忙雙手一張擋住門口︰「你是誰？你要幹什麼？」

　　實秋可是崔行初身邊力氣最大的丫鬟，當初就是憑著有些身手被崔行初留在身邊，哪裡怕她這個？直接上前抓住她的手一扭一推，小丫鬟吃痛，「哎吆」一聲跌了個趔趄坐在地上。

　　實秋大步跨過門檻，看都不看小丫鬟，抓起裙擺一溜煙兒就跑出了院門。

　　與此同時，距離葛媽媽住處不遠的房間裡，崔行達正揉著肚子吩咐三貴︰「泡兩壺濃茶吧，嘴巴裡膩得慌。」

　　第二天一大早，葛媽媽宿醉醒來，只覺得頭一陣發暈，暗道昨晚一時興起喝得過頭了。

　　要說也不能怪自己貪杯，實在是神經猛地放鬆下來，沒控制住酒癮兒。自從知道了行達少爺的父母，也就是府裡四老爺、四夫人要回京並且今後就留在府裡之後，她可是一連好幾個晚上沒睡好。

　　要說這幾年，她的日子真是舒心。

　　行達少爺的父母不在身邊，府裡的老太爺、老夫人每日裡也有一大堆事要料理，大夫人這些嬸娘出於避嫌也不好對行達少爺太過干涉，何況她們還有自己的兒子女兒要操心。

　　她身為行達少爺的管事媽媽，管著行達少爺的衣食起居，那可是方方面面都說得上話、伸得上手。

　　又有權又沒有主子管，這裡面的好處可太多了。

　　一來，她在府裡的地位水漲船高，一般的小廝丫鬟見了她都是上趕著恭維的，更別說外面的採辦和商家，每逢年節也有大大小小的孝敬。

　　二來，她也能花心思兼顧上家裡邊的事情。就好比說，家裡的兩個寶貝乖孫子想吃個稀罕菜，她只需要跟廚房說上一句「行達少爺想吃」，廚房自然會下功夫做出來，等行達少爺挾上幾筷子，剩下的她收到食盒裡給孫子帶回家就是了。沒那個主子會知道，丫鬟小廝也沒人敢亂叨叨，哄得兩個乖孫最是跟她親。

　　雖然前幾年行達少爺也會說這個菜有點兒油那個菜有點兒膩的，但她每回都找些話哄上幾句，少爺慢慢的也就不提了。

　　想起她的兩個白胖乖孫，葛媽媽順帶著也想起乖孫他們娘、家裡那個兒媳婦她就氣得直冒火。那個懶婆娘，一天到晚賴在家裡，使喚她兒子不說，還敢使喚她這個婆婆，不是今兒個想吃個豬蹄，就是明個兒想吃條魚，自己罵她她就躲在背後慫恿著兩個孫子要，要不是這婆娘給自己生了兩個孫子，年初又生了個孫女，她鐵定要兒子休了她趕出門去。

　　所以說，她聽到四老爺、四夫人要回來之後，心就提得老高，誰樂意頭上戴個緊箍咒？而且還是一對兒。

　　一直到她見了四夫人，還得了定菜單的差事之後，她七上八下的心才算是稍微落下來了。

　　當時她只是稍微試探一下，說了幾句行達少爺思念雙親的話，四夫人就當著丫鬟婆子的面紅了眼睛，可見是個心軟沒城府的。不是她吹牛，這樣的主子她是很有經驗應對的。

　　等到四夫人主動讓她幫著給定下招待行達少爺的菜單，她心裡就更有譜了，對啊，她慌什麼！四老爺四夫人六年沒見行達少爺，她葛媽媽可是六年裡貼身伺候的第一人啊，就算是四夫人她們回來了，說句不好聽的，也得仰仗她葛媽媽才能不出差錯，才能不叫闔府上下看了笑話。

　　這樣一想，葛媽媽簡直還沒喝酒就有些燻燻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