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臨近回家前的這幾天，陳若雨都是在孟古家過的。她終於明白了孟古對她說他不玩一夜情的意思了——這傢伙要的是「夜夜情」。

　　他把鑰匙又給她了，但她賭了一口氣就是沒接。

　　有臉收回去就別再塞回給她啊，哪有這麼戲弄她的。她要求他道歉反省兼悔改，可他就不，拒不認錯拒不反省表示絕不悔改。

　　他不她也不，反正他不道歉她就不要他家鑰匙。

　　後來他也不給鑰匙了，但是每天都要拐她回家。

　　「下班了呀，別坐公車了，我來接你，在路上了。」

　　「胃好痛，晚餐都沒時間吃。醫院食堂給送的盒飯早就放涼了，不想吃。你都吃飽了在家看電視呢？那我怎麼辦？我不想去外面館子吃，你來幫我做碗麵好不好？什麼？我不想去你家吃，我家裡的麵條比較合胃口。要是沒人給做飯，看來唯有餓死一途了。」

　　「一個人看電視多寂寞，去我家吧，我家電視大，又有家庭影院，我家的床也比較好睡。重點是，我在你家樓下了，你不下來我不走。」

　　陳若雨才幾天功夫就被這男人鬧煩了。當初她是怎麼會覺得霸王龍先生酷帥毒舌討人厭的？他明明是磨嘰嘮叨招人煩！

　　男人的智商真是太不可靠了。

　　陳若雨一邊鄙視他一邊次次中招，明知他是故意裝的還要遷就他。

　　於是她做飯他在旁邊搗亂，她洗碗他在旁邊指揮，她洗衣服他脫了衣服就亂丟，她收拾屋子他在旁邊念叨讓她春節領他回家。

　　她當然沒有答應，於是他就身體力行地加快她對夫妻生活的體驗。

　　陳若雨不得不承認，這短短幾天同進同出同吃同睡，他們還真是像兩口子了。他們調整著生活上細節習慣的不一致，適應著對方的喜好和索求。

　　嗯，床上的話，她覺得還不錯。好吧，雖然沒得對比，但應該是很不錯。

　　除了第一次她除了痛沒什麼感覺，加上他說話嘮叨破壞了氣氛，後面幾次的感覺堪稱完美了。

　　他們第二次親密的時候她有了極致的感覺，在他懷裡繃緊著收縮，失控得叫出聲來，他洋洋得意，戰不停歇，驍勇地將她逼上了第二次頂峰。陳若雨一身汗一臉淚，喘息著顫著餘韻，漲紅了臉為自己的反應害羞。

　　那個恬不知恥的男人喘平了氣，宣佈這才是自己的真正實力，第一次不算數。說完了想想又補充第一次應該也算不錯，他沒有讓她太痛，也應該給個優等評分。然後想想再補充，每次都各有重點達成目標，應該優上加優。

　　真是瞎扯談，陳若雨閉上眼睛裝睡著，這種時候再跟他聊天，他的尾巴一定會翹上天去。但後來她是真睡著了，睡著前她突然想到，他第一次那樣，該不會是他也緊張吧。

　　醒來的時候是被孟古拍醒的，他大叫他睡過頭了，時間緊迫他要遲到。果然是浪漫會死路線走到底嗎？他遲到不關她事啊，她的上班時間沒有那麼早，但他硬說什麼夫唱婦隨，總之他出門就一定要捎上她。

　　陳若雨一臉黑線，氣得咬牙，這世界上最不體貼浪漫的男人應該就是他了吧？

　　沒有溫柔的早安吻，沒有體貼的輕聲說你好好睡我走了。大清早的我遲到你就必須陪著一起趕時間的理論到底是怎麼出來的？

　　總之，幾天模擬夫妻生活下來，甘苦酸甜辣各味有之。陳若雨不知道她家霸王龍先生是不是信心太滿覺得她非他不可，反正他沒掩飾自己的臭毛病，沒裝出半點好來，倒是真的在用真面目來對她。

　　老夫老妻，不過如此吧？

　　但她終究沒有帶他回家過春節。因為在她回去的前一天，她媽媽給她打了電話，罵了她一通。原因是周哲帶著陸寶妮回去了，陳媽媽聯繫之後才知道原來自家與周家的親事泡湯，而追究之下，自家女兒竟然還是始作俑者，是她鼓動別的女孩把周哲給拿下了。這讓陳媽媽氣不打一處來，覺得女兒故意跟自己對著幹。

　　那次電話相當不愉快，陳若雨在媽媽的責備中道明自己有男友了，是A市人，當醫生的。可陳媽媽聽不下去，女兒撒謊的前科她是牢牢記著的，她不相信，根本聽不進去，直接就把電話掛了。

　　陳若雨歎氣，覺得委屈，她很擔心直接把孟古帶回去的結果是讓孟古回去看到家裡不好的這一面，她左思右想還是決定自己趁這假期把事情說開了，取得父母的認同後，大家達成共識，有了心理準備，再把孟古帶回家。

　　於是在孟古哀怨和鄙視的眼神中，陳若雨拎著行李回家過年去了。

　　坐大巴的這一路跟孟古聊電話聊到差點沒電。這傢伙一會打來一個，一會打來一個。弄得陳若雨人還沒到C市就開始想念他了。

　　離家越近，她心頭那種沉甸甸的感覺就越深。什麼時候家成了期待靠近卻又希望保持距離的壓力？站在大門口，陳若雨深吸兩口氣，鼓勵自己，她已經不一樣了，這個新年，她一定可以協調好家裡的關係。爸媽一定能理解她的。

　　剛要舉手敲門，大門忽然開了，幾張熟悉的面孔在門後，顯然正準備出門逛逛，看到陳若雨大聲叫道：「小雨回來了啊。」

　　媽呀，一屋子人。陳若雨頭皮發麻。

　　外地的小姑，二舅，表叔什麼的，好幾家子都在。陳若雨頓時有些喘不上氣，怎麼今年的春節是全聚她家過嗎？那她怎麼跟爸媽好好談？

　　陳若雨的運氣確實不太好。過去幾年各過各年的幾家子，今年突然決定把春節改在C市過了，二舅一家子還把老外婆也給接到陳若雨家裡來了，一大家子過年是件喜氣洋洋的事，久未見面的老外婆也讓陳若雨很高興，但是被困在一堆長輩裡的局面就是：欲哭無淚。

　　「小雨啊，你媽媽說你到現在也沒有對象啊，怎麼回事？你看我家蕾蕾，馬上就要結婚了。」

　　這是表叔，嗓門奇大。他家女兒蕾蕾馬上三十了，要結婚也太正常了好不好。陳若雨吐槽無力，只得小聲道：「我有男朋友了。」

　　可這句話沒人理，大家很神奇地都聽不到，陳媽還狠狠剮她一眼。

　　陳若雨歎氣，瞪她做什麼呢？她真的有男朋友啊。

　　「小雨啊，你現在做什麼工作啊？一個月掙多少？你二堂哥現在混得不錯，在L市酒行做到經理了，房子車子都有了。你什麼打算啊？」

　　這次陳若雨還沒有開口，就被陳媽瞪了，往她手裡塞個桔子，意思讓她閉嘴。陳若雨把桔子瓣塞嘴裡，聽話的不吭聲。

　　「小雨啊，工作什麼的沒關係，男朋友這事得早打算，幹得好不如嫁得好，姑姑給你介紹幾個，你看怎麼樣？」

　　陳若雨嚥下那口桔子，慌忙擺手：「不用了，不用了，謝謝小姑，我真有男朋友。」

　　這句話再次神奇地被大家忽略。小姑的注意力被陳媽媽轉了過去。陳媽媽說原本有個很好的對象，但陳若雨工作太忙，沒能跟人家好好相處，結果這麼不走運被別的姑娘捷足先登了。要是小姑有好對象的話也好，就是條件都什麼樣的，她們長輩先幫她看看。

　　於是小姑把她手上的非婚男青年都擺了出來，一屋子長輩七嘴八舌開始討論。陳媽覺得這個不好，二舅大刺刺地說你家陳若雨條件就這樣，別太挑剔。陳媽不服氣，絆起嘴來。

　　屋子裡鬧哄哄的，沒人問陳若雨的意見，她默默又往嘴裡塞了片桔子，氣都歎不出來了。

　　旁邊老外婆向陳若雨伸出手，陳若雨轉頭看到，趕緊握住。老外婆耳朵不太靈光，沒聽得太清大家的話，就問她：「他們給你介紹對象啊？」

　　「我有男朋友的，外婆。」

　　「有男朋友了？」外婆笑咪咪，「那好啊，是做什麼的？」

　　「是醫生，外婆。」

　　「醫生好啊，長得好不好？」

　　「很好呢，外婆。」

　　「對你好不好啊？」

　　「很好呢，外婆。」

　　「叫什麼名字啊？」

　　「他叫孟古，外婆。」

　　於是在媽媽舅舅輩的討論陳若雨相親大事的時候，陳若雨把孟古介紹給了外婆。

　　可是光是外婆知道是不行的，外婆年紀大了，人糊塗，她聽了孟古的事，第二天又問了一遍：「小雨啊，你有男朋友了嗎？」

　　「我有男朋友的，外婆。」陳若雨很耐心。這次旁邊的長輩們聽到這話也幫著附合：「媽，你老人家放心吧，小雨有男朋友，工作也好，大家都過得很好。」

　　「哦，哦。」老人握著枴杖，點點頭：「對的，小雨的男朋友是醫生，我想起來了。」

　　「是的，是醫生。」陳若雨摸摸外婆皺巴巴的手，對她笑。

　　旁邊的長輩們也附合：「對的，對的，是醫生。」附合完了卻又小聲說：「媽真是越來越糊塗了，連醫生都幫小雨想好了，之前我跟她說回來過年，她卻總問是不是你們回去過，年紀大了真是不行。」

　　陳若雨撫摸著外婆的手，歎口氣。

　　因為親戚的到來，陳若雨家裡一團亂。她跟外婆、小姑擠一間屋子，兩位長輩睡床上，她打地鋪。二舅一家子睡了她弟弟的房間，陳家弟弟被趕到客廳睡沙發。

　　外婆小姑都打呼嚕，一高一低，徹夜不停，陳若雨睡地上一直暖和不起來，加上被這呼嚕吵得，連著幾天沒法睡。她弟弟睡客廳沙發，第三天就凍感冒。兩人一起去跟陳爸抱怨，陳爸讓他們忍忍，說大家擠擠，也不好讓他們出去住酒店，哪有把客人請出去的，別人家得怎麼看咱家，這點都招待不了嗎？

　　陳若雨說她出錢，請大家住酒店還不行嗎？結果被陳爸訓了你哪來的錢，現在人多你媽還沒空好好跟你聊，等親戚走了，爸媽還得跟你再商量商量你那事。這招待親戚也不是純為錢的事，誰沒錢住個酒店的，就不是大家住一塊方便嘛，要請人出去住，就算什麼事？

　　陳爸沒給陳若雨反駁的機會，又被陳媽叫走了。

　　陳弟弟一臉可憐巴巴，又氣又無奈：「什麼誰沒錢住個酒店的，就是小氣。一大家子都小氣。」

　　「姐幫你付賬，你到酒店去住吧。」陳若雨自己走不了，倒是心疼弟弟。

　　陳弟面色一喜，而後沮喪，爸媽不讓，有錢也不敢自己出去住。

　　「慫。」陳若雨對他表示唾棄。

　　「你也慫。」陳弟也對她表示鄙視，「你不敢帶著我抵抗強權，只讓我自己上，我才不當炮灰被媽罵死呢。」

　　陳若雨垂眉，她確實不敢。陳弟又說：「我們也不用自卑，看爸不也是慫嗎？我們都是被遺傳的，不怪我們。」

　　當天陳若雨偷偷給孟古打電話說到這事，孟古歎氣：「你家還真是將慫慫一窩，太沒用了。」

　　陳若雨不服氣，心想有本事你來啊，你見識過才知道。

　　可她沒想到，孟古還真是不請自來了。

　　那天初三，同學會。陳若雨跟高語嵐尹則一起去赴會。這次同學會的主題是「齊娜的欺壓與高語嵐的反欺壓」，陳若雨作為配角沒什麼壓力，她也不為高語嵐擔心，人家老大一個護花使者在旁邊守著，壓根不必她們這些配角出場。

　　於是配角安心吃菜，看看熱鬧。可同學會進行到一半，意外發生了。

　　包廂門口站了一人，非常眼熟。

　　陳若雨呆若木雞，嚇一大跳，她家霸王龍先生怎麼會在這裡？

　　「這是誰家屬？」同學會嘛，不是同學就得是家屬，沒人認領的踢出去。

　　孟古盯著陳若雨看，大有一付敢不相認就殺掉的架式。陳若雨弱弱舉手：「是我的，我的家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