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開門的是二姑。

　　看到陳若雨帶了個年輕小伙子過來，愣了一愣。

　　陳若雨把孟古領進了客廳，所有談話的聲音都停了下來，大家全都愣住了。這算是新手法的大變活人？

　　嚴密監視著客廳動靜的陳弟探出腦袋來，一看這情景，趕緊貓在房間門口看熱鬧。

　　「呃，這個是我男朋友，叫孟古。」陳若雨緊張地做了介紹。

　　所有人都盯著他們倆看，沒人說話。陳媽的嘴張得老大，驚訝得能塞下一顆大號鴨蛋。她心裡還在後悔動手打了女兒，但又氣女兒不聽話，總找借口應付他們。她是替女兒著急，想趕緊給她定下個好對像，可沒想到，女兒跑出去轉一圈，還真給領回個男朋友來？

　　不會是逼急了上街轉了一圈挑了帥的撿回來的吧？

　　最先有反應的是老外婆。她拄著枴杖走過來，認真看了看孟古，說道：「就是小雨說的醫生男朋友吧？長得好，長得真好。」

　　陳若雨碰碰孟古：「這是我外婆。」

　　「外婆好。」孟古反應很快，趕緊叫人。

　　「哎，哎，好孩子。」外婆很高興，轉頭跟大家說，「看吧，你們總說我糊塗，其實我不糊塗，我沒記錯吧，小雨有個醫生男朋友的。」

　　陳若雨感動得差點飆淚，還是外婆好啊，到頭來，只有她一個人相信她是有個醫生男朋友的。

　　這時候大家終於有了反應。陳爸給孟古找座位，其他人麻將也不打了，收桌子騰地方，電視也不看了，關上省得聲音吵聽不到八卦，瓜子也不磕了，免得在帥哥面前沒形象，一會探問問題沒氣勢。

　　總之，一陣忙亂。

　　然後那個被大姑抓過來相親的李超終於找到了機會脫身，趁機起身告辭。陳若雨看到他眼裡流露的如釋重負脫險解放的神色，心中又對他多了幾分同情。

　　孟古把她的臉從李超逃出大門的方向扳回來，說道：「介紹人。」

　　「這是我爸，這是我媽。」

　　「爸，媽。」孟古老實不客氣地叫，完全沒有經過「叔叔、阿姨」客套稱謂的過渡。

　　陳爸陳媽還沒完全從女兒突然帶回個帥氣男朋友的驚訝中反應過來，又被這自來熟的熱情鎮了一鎮。

　　這爸媽是能亂叫的嗎？

　　接下來是姑舅叔姨姐妹兄弟的一堆人，孟古表現自如，不管記住沒記住，反正跟著陳若雨叫了一遍。

　　都招呼完了，大家一時又不知說些什麼好。畢竟之前鬧了烏龍，為了相親什麼的人家媽媽還把女兒打了，結果轉頭人家把真命天子給領回來，這簡直就是給陳媽回敬了一記無形的巴掌，面上都不說，但大家心底裡還是覺得尷尬的。

　　那個不由分說硬拉著人家小伙子來相親的大姑更是臉色難看，有些下不來台了。

　　這種情況下，還是陳爸挑了話題。「呃……」一開口就想不起這小伙子叫什麼來著。

　　「我叫孟古。」

　　「哦，對，孟古，是A市人嗎？」

　　「對的。」

　　「做什麼的呢？」

　　「醫生。」

　　眾人齊齊剮了陳爸一眼，這些不是都知道了嗎？

　　陳爸清咳一聲，開場白嘛，問題都是一樣的，得按順序來，急什麼急。

　　「那什麼，一個月……」

　　話沒說完被女兒的眼神戳了，陳爸猛然想起女兒之前剛罵過老人家愛問人家收入這點不好，雖然陳爸的問話一向是「姓名職業收入」這三項，不過今天情況特殊，他還是隨機應變的好了。

　　「一個月工作幾天啊？」

　　人堆裡有發出輕微噓聲和噴笑的，陳爸裝聽不見。

　　「理論上也是一周兩天的，不過經常會加班，我們都是輪休的。」孟古表現正常，也很有禮貌。陳若雨稍稍放了心。

　　「是哪個科的？」陳爸終於找到新話題，有點高興。

　　「外科。」

　　管他什麼科，其實陳爸已經很滿意了，漸漸找到了聊天的狀態。「什麼時候來的？小雨也真是的，不早點帶你回來。」

　　「昨天才到的。」孟古客氣應了，後頭的話還沒說，表叔卻來了句：「難怪昨天小雨不回來睡了。」

　　這話說得有些調侃，但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陳媽立馬覺得心裡不痛快，這意思是說她家女兒不檢點還是怎樣？

　　表叔開了頭，大姑也就不客氣了，接著來一句：「大過年的，怎麼空著手就來了呢？」

　　尷尬的氣氛漫延開，陳爸想打圓場，孟古卻接話了：「是我沒考慮周到，原本是想來C市了再跟若雨商量下爸媽喜歡什麼再備些禮，可聽說今天她惹了長輩們不高興。我家若雨是有點傻氣，不會討好人，說的話也沒人信，所以我就趕緊帶她回來跟爸媽道個歉，回去我會好好教育她的，真是對不住了。」

　　這話一出，換來一片沉默。

　　綿裡藏針啊。

　　搞沒搞錯，這陳若雨到底是誰家的？怎麼說得好像他才是家長，他們這些真正的長輩是外人呢？

　　可人家這話說得客客氣氣，又挑不出什麼毛病來，眾人像是被打了記悶棍，又不知該說什麼好。

　　陳媽陳爸臉上有些掛不住了，敢情這小伙子是上來興師問罪的？

　　自己家的女兒，打罵還不是自家的事，他這樣說真是沒禮貌。可是他長得帥，職業好，一看就是個有條件的，話又說得體面，一看這人檔次就高，女兒找了個這樣的，是給他們在這些親戚面前長了面子。

　　真是讓家長充滿掙扎的男朋友啊，陳爸陳媽互看一眼，一時也不知道該拿什麼態度對待他才好。

　　不過陳媽說到底還是護著女兒的，尤其在親戚們的面前，臉面是一定要的。所以大姑表叔的這些話，她就全當沒聽見，只招呼孟古吃水果喝茶。

　　孟古都接過了，又招呼大家：「這桔子很甜，大家別客氣，都吃吧。」

　　陳媽又有些被噎著，這反客為主的勁頭不要太盛好不好？

　　陳媽擺出歡迎的架式來，孟古說話又活分，於是幾個親戚們也就不客氣了，全都圍著孟古轉，問他家裡做什麼的，問他房子車子，問他跟陳若雨是怎麼認識的，問他對陳若雨有什麼打算。

　　孟古說母親原本也是學醫的，跟父親結婚後就沒做醫生，當了主婦，而父親在他就職的那家醫院是副院長等等。陳媽立即覺得自己年輕了十歲，腰桿筆直，臉上有光。她給了女兒一個眼神，責怪她怎麼沒早點把人帶回來。

　　陳若雨抿抿嘴沒說話，知道母親早忘了她們每一次通電話的情形和她說她有男朋友時她完全不相信的這檔子事了。

　　孟古又交代了有房有車，房子是父母送的，是他成功入職父親醫院當醫生的禮物，車子是他自己買的。

　　陳弟在旁邊插嘴：「怎麼你爸爸當院長，你進去當醫生還要這麼費勁嗎？」

　　一屋子長輩嗖嗖地全拿眼神小刀射他，重點是這個嗎？重點是人家送禮一送就是套房子好不好？

　　總之孟古每答一樣，陳媽的腰桿就挺直幾分，雖然心裡有些驚疑，自家女兒什麼時候這麼爭氣過？但眼跟前讓她掙足臉面，實在是有些飄飄然了。

　　「小孟多大年紀了？」這是表叔問的。

　　「快31了。」孟古微笑著，但心裡有些不痛快，他沒有比他家陳若雨老多少好不好？

　　「不小了呢，怎麼到現在沒有成家？」二姑問的。

　　陳媽心裡有些堵，這是挑毛病還是怎樣？

　　「這不是才遇上我家陳若雨嘛。」孟古繼續微笑，理直氣壯地恬不知恥著。

　　這話說得幾位長輩都臉紅，果然是年輕人啊，沒遮沒攔的。大家都看向陳若雨，陳若雨臉更紅，好想掐孟古幾下。

　　大家集體害羞完，繼續發問：「你父母見過小雨嗎？」

　　陳媽覺得大姑絕對是來找麻煩的，那語氣真是酸得可以。她女兒端正秀氣又可愛，見誰父母都不怕！

　　「見過呢。」孟古笑著點點頭，看了一眼陳若雨。

　　陳若雨知道他的意思，小聲提醒：「是大姑。」

　　大姑又追問：「他們對小雨滿意嗎？」

　　陳媽覺得臉上要掛不住了，卻聽見孟古說：「看大姑說得，我爸媽眼光這麼好，跟我一樣。」

　　這話答得有水平，讓人聽著太舒服了。陳媽很滿意。

　　「就是不知道我能不能讓爸媽看得順眼。」孟古趁勢爬，直截了當地向陳爸陳媽發話了。

　　陳若雨實在沒忍住，偷偷地捏他的手一下，一邊喊爸媽一邊問自己好不好這用的哪一招？

　　這種時候，縱然心裡還有什麼想法還有什麼架子要擺還有什麼念頭要想的也都沒辦法了，當然不能讓這些親戚們看笑話，陳媽下意識地道：「我跟小雨爸爸都沒什麼，就是你們年輕人感情好，相處得好就行。」

　　孟古咧著嘴笑得開心：「謝謝媽，謝謝爸，那我跟若雨的事，就這麼定了啊。回頭我跟若雨商量好了，就帶我家裡來談婚事。」

　　「哎，哎。」陳媽沒多想，趕緊點頭。

　　陳若雨一臉黑線，這是不是有點太簡單了？她媽的黑臉呢？她爸的問題呢？那種陳家嫌棄挑剔的風格呢？

　　「只可惜是外地的呢？」大姑酸不溜丟的來了一句。

　　陳媽真想掀桌了，這是見不得她家閨女好還是怎地？啥叫外地的？

　　「是啊，我是外地的，真是不好意思。不過我們A市不比C市差的，我不會讓若雨太辛苦，謝謝大姑關心啊。」孟古四兩撥千斤，把話頂回去了。

　　明順暗嗆，什麼A市不比C市差，明明就是好得太多！陳媽的心氣一下又順了。

　　陳若雨終於看出來了，人多不是壞事啊，親戚們嘴雜也不是壞事啊，這分明是幫著霸王龍先生博好感啊。看她娘親那臉色，心花怒放，揚眉吐氣就是這表情了吧？

　　狡猾啊，太狡猾了！

　　她看了孟古一眼，孟古回她一個微笑。

　　這一天，陳媽的心情就像是在坐過山車，起起伏伏，但是興奮難擋。

　　先是被女兒氣得跳腳，之後女兒領孟古回來嚇唬她。然後是被一屋子親戚挑刺氣得不行，然後又被孟古哄得高興得不行。

　　接著到了吃飯時間，一大家子要吃飯，他們居然鬧著要上館子吃，這讓陳媽心痛得不行。可是孟古說他請客，這又讓她得意得不行，看這未來女婿多豪氣大方，多會來事。

　　訂了個大包廂，親戚們全點的貴的菜，陳媽的心提到嗓子眼，生怕孟古不高興，結果他笑瞇瞇沒在意，她的心又落了下來。

　　席間陳若雨夾了只大蝦到自己碗裡，被孟古瞪了，她趕緊乖乖把蝦夾到他碗裡，這被表叔看到了，又調侃一番。陳媽心裡一沉，覺得女兒被欺負自己也很丟臉。可孟古卻是把蝦剝好了再放到陳若雨碗裡。他說陳若雨手笨，有次剝蝦把手戳得鮮血直流，然後又怕血，哇哇直叫喚。從此他們定好了，不讓她動手剝蝦。

　　陳媽的心又放了回來，覺得現在的年輕人啊，真是的，肉麻當有趣，這種事就不要拿出來說嘛。她女兒也是，吃個蝦有這麼笨嗎？不過有次她也是看到女兒吃蟹戳到嘴出血的。正這麼想，看到女兒夾了只蟹腳到孟古碗裡，孟古很自然的剝好了又丟回給她。

　　陳媽又想，肉麻就肉麻吧，肉麻好像也挺有面子的。

　　最後結帳的時候，陳媽的心情又大大地起伏了一下。先是服務員拿賬單進來報數，數字把陳媽嚇了一跳，迅速看了孟古一眼。孟古沒什麼不良表情，卻是讓陳若雨去付賬。陳若雨沒有異議毫不掙扎地就去了。

　　大姑馬上就說：「怎麼讓女方付賬啊？」陳媽想幫著說句話的心情都沒了，可孟古說：「我們家是陳若雨管錢，錢都在她那。」

　　陳媽眼睛一亮，心從谷底一下飆到了山頂，看到那幾個親戚的表情她就覺得爽呆了。

　　什麼感情掛嘴邊都是假的，女人掌握了財權才是真的。

　　這個女婿，她認了！誰再敢嘰嘰歪歪地挑毛病她就跟誰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