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無論陳若雨設想出什麼情節，最後還是被拖進了餐廳包廂。

　　推開包廂門，陳若雨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席上正微笑聊天的孟媽媽，還有長著一張嚴肅認真臉的孟院長。

　　陳若雨頓時覺得自己好像不會走路了，怎麼走怎麼彆扭，同手同腳也不會太奇怪。

　　孟古拍拍她的腦袋，用力捏了捏她的手，半擁半拖地把她帶到了桌旁。

　　「爸，媽。」孟古輕鬆自在打招呼。

　　「阿，阿姨，叔叔。」陳若雨跟著叫人，叫完了心裡哀嚎，完了完了，結巴了，這第一印象就不好了，好想倒帶重來啊。

　　「你們來了，坐。」孟媽媽笑咪咪，還起身給他們倒茶。「喝點熱茶暖一暖。」

　　陳若雨誠惶誠恐地接了，沒敢喝，放桌上，好怕自己出醜。

　　「怎麼這麼晚才到。」孟院長一開口就是挑毛病。「你媽都餓了。」

　　「沒關係，我吃了點東西了。你們要吃什麼，趕緊叫吧。」

　　「高速收費站那排長隊，進了市區又堵車。」孟古隨口解釋，拿了菜單點菜。

　　陳若雨很想湊過去一起看菜單順便裝裝忙，但是又覺得這樣好像不太禮貌。可是什麼都不幹，干坐在這又像是大眼瞪小眼，更尷尬。

　　這時候孟媽媽從包裡掏出個紅包來，遞給陳若雨：「小雨，新年好，我們沒什麼給的，給個紅包討個吉利。」

　　陳若雨有些嚇到，趕緊瞄了一眼孟古。心裡大聲喊：孟醫生孟醫生，你家長沒給支票給紅包，能接嗎？

　　孟古從菜單裡抬起頭來，「快謝謝媽。」

　　「謝謝媽。」陳若雨接了指示趕緊行動，接過來了發現不對，又趕緊補救。「不是，我是說，謝謝阿姨。」

　　孟古鄙視地丟給她一個眼神，陳若雨裝沒看見。

　　孟媽媽笑瞇瞇，似乎陳若雨做了什麼讓她開心的事似的。她又問了問C市的情況，問候了陳若雨的家人，她說一句陳若雨就點點頭，問什麼她就趕緊答什麼，狗腿的樣子讓孟古忍不住撫了撫她的腦袋。

　　陳若雨轉頭看他，心裡又說：好緊張啊，怎麼辦？

　　孟古好像能聽見似的，對她道：「吃菜。」

　　哦，對。吃飯就會很忙了，一忙就應該不那麼緊張。

　　大家邊聊邊吃，陳若雨一邊應付一邊吃，不知不覺吃了兩碗米飯。等她覺得撐得不行的時候才猛然驚覺自己吃多了。

　　不但吃得多，還吃得快。別人才下去半碗，她竟然已經消滅了兩碗了。

　　完了完了，第二印象又壞了。

　　陳若雨抬眼偷偷看看孟家雙親，又轉頭看看自家霸王龍，這時候向他爸媽解釋自己平常吃得不多，只吃一碗米飯的，還來得及嗎？

　　孟古接收到她的眼神，歎口氣，又摸了摸她的腦袋。

　　嗚嗚嗚，陳若雨好想哭。她好想在他父母面前留下個超級好的印象啊。都怪他，為什麼要這樣突然，偷偷安排了也不告訴她。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要是她提前做好心理建設，肯定穿最美的衣裳，花個漂亮的妝，練一練走路，練一練提問應答，還有還有，她肯定會準備好十頁跟家長聊天話題列表，一定不會像現在這樣表現的。

　　「陳小姐家裡是做什麼的？」

　　陳若雨內心的抱怨還沒有想完，就聽到孟爸爸問了。陳若雨一個激靈，趕緊回過神來。

　　「呃，我爸和我媽都是紡織廠的。」

　　「嗯。」孟爸爸高深莫測的應了一聲，又不說話了。

　　陳若雨挺直了背坐著，端正得不能再端正。

　　孟爸爸挾菜吃飯，暫時沒再問她話。

　　陳若雨轉頭看看，她不能閒著啊，她也得忙起來，可是她不能再吃了，好撐，於是她開始喝水。

　　「陳小姐跟孟古是怎麼認識的？」孟爸嚥下最後一口飯，喝了口茶，擦了擦嘴，又開始問了。

　　陳若雨緊張起來，看孟爸那架式，好像是要正式開審了。

　　「呃，呃，我們有共同的朋友。我是說，孟醫生的好朋友是我好朋友的男朋友，大家都是朋友，所以有一天就去了孟醫生的醫院，呃，我是說，我說的孟醫生是指孟古了，不是指您。當然孟醫生的醫院就是您的醫院，我是說，是你們共同就職的醫院，所以，呃，所以就那樣認識了。」

　　陳若雨說完這些話，回味了一遍，覺得好羞愧，她自己也不知道說的是什麼，不知道院長大人能不能懂。

　　從院長大人的表情看他應該是不太懂，陳若雨扁嘴難過，第三印象又糟了嗎？

　　這時候孟古也不知從哪變出來一瓶葡萄酒，陳若雨只顧緊張，竟然不知道他有叫酒。他給她倒了一杯，說：「去去油膩。」

　　陳若雨覺得有理，她胃漲得難受，影響了表現，就該喝一點定定神的。

　　陳若雨接過杯子，抿了一口，覺得味道還不錯，就又喝了一口。

　　放下杯子，聽到孟爸爸問：「你喜歡孟古什麼？」

　　「他挺好的。」她答。換來三雙眼睛的盯視。

　　「呃，他，我什麼都喜歡。」她又答，三雙眼睛繼續盯視。

　　不公平啊，陳若雨又想吶喊啊，明明這種問題在她家的時候她家人都沒有問過孟古，怎麼輪到她了就得答啊。這問題又幼稚又沒技術水平又沒智慧又沒標準答案又俗氣又沒新意，究竟問來做什麼呢？

　　陳若雨忍不住又喝了一口酒，再答：「他長得帥。」

　　這次三個人不直勾勾地盯著她了。孟媽媽掩嘴笑，孟古一臉恨鐵不成鋼，孟爸爸沒有表情。難道這樣答也不行？

　　於是陳若雨補充了一句：「孟醫生長得像孟院長，真的。」

　　這次孟媽媽笑出聲，孟古歎氣，摸摸她的頭，而從孟爸爸的表情看來，顯然她這馬屁拍得好像不太對。

　　好吧，她反省了一下，這樣間接誇一個老頭有姿色確實是她想得不周全，雖然這是事實，但人家沒表現出高興就肯定是不吃這一套的。

　　陳若雨有些沮喪，再喝一口酒。

　　這酒，還越喝越好喝了。不知道一會她裝醉倒下去人事不省行不行？

　　「陳小姐對未來有什麼規劃嗎？」

　　規劃？這問題也真不好答。

　　陳若雨再一次感覺到了兩邊家長的水平差異。她爸她媽只在意孟古已經擁有和他們已經發生的，可瞧瞧人家院長，高瞻遠矚，連未來也要掌握。

　　「呃，我會好好工作，經濟能獨立。」她說的是心裡話，可想想不對，孟媽媽就是個純粹的家庭主婦，沒鬧著經濟獨立那一套，所以孟爸爸不會喜歡這個答案吧？

　　抬頭一看，果然孟爸沒什麼好反應。陳若雨咬咬唇，再抿一口酒，又說：「我會好好學做菜，照顧好孟醫生的生活。我，我也沒什麼別的本事，大規劃是沒有的，只是想如果我跟孟醫生結婚了，我會好好經營跟他在一起的日子。」

　　孟爸爸板著臉沒說話，陳若雨感到壓力很大。她下意識地轉頭看孟古求鼓勵，孟古對她微笑。

　　真是帥呆的笑容，陳若雨心裡小小蕩漾一下，忽然想起孟古給她發的短信了。對呀，她怎麼沒想到，她怕孟院長做什麼？他家兒子對她失心又失身，他還能怎麼樣？應該覺得煩惱和有壓力是他們才對吧？她明明是佔上風的。

　　她這麼一想，挺了挺脊樑。

　　「陳小姐是賣保險的？」

　　「現在不是了。」

　　「那做什麼了？」

　　「業務。」

　　「什麼業務？」

　　孟爸爸看來是要追究到底嗎？陳若雨喝口酒，答：「在商貿公司，做保險套銷售業務。」

　　比保險多一個套字！

　　陳若雨坦然看著孟爸，覺得無論多一字少一字，自己都沒什麼丟人的。

　　孟爸爸迎著她的目光，沉吟片刻，問：「陳小姐，你覺得你跟我兒子般配嗎？」

　　這算是要羞辱她的問題嗎？

　　「般配！」陳若雨用力點頭，「門當戶對！」

　　孟媽媽咧開嘴笑了，孟古也笑出聲來，只有孟爸爸認真看著陳若雨。

　　陳若雨抬起下巴，問：「孟院長，您有幾間房產？」

　　孟爸爸一愣，陳若雨不等他答，又問：「有多少存款？」

　　孟爸爸更是一愣，轉頭看了眼孟媽媽。孟媽媽只顧自己笑，沒理他。

　　陳若雨沒想要他的答案，逕自往下說：「孟院長，我有個同學，家裡有C市有地皮，起了兩棟樓，他家什麼都不用干，光是收房租就能收到手軟。他家的房產和錢肯定比你家多。」

　　她拿起酒杯再喝一口，發現沒有了。孟古也不願給她再倒，她就拿了水杯喝口水，再接著說：「我有個客戶，在A市做建材生意的，很有錢。他買了別墅，又投資了三套住宅四個商舖，生意紅火得不行，他肯定也比你家房產多，肯定也比你家有錢。」

　　孟古第一次聽說這個，實在忍不住問了：「這兩個人也追你了？你沒看上有錢的，看上我這個帥的了？」

　　「不是。別搗亂。」陳若雨白他一眼，轉頭繼續對孟爸爸說：「孟院長，您看，這兩家的財力，您是比不上吧？我家也比不上，所以我們是一樣的。這世界上，有許多人吃不飽穿不暖，沒有房子住，您是一定比他們好的，我家也是，所以我們還是一樣的。」

　　三雙眼睛盯著她看，她打個了嗝，總結了一句：「我們兩家都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所以門當戶對，般配！」

　　孟媽媽哈哈大笑，孟古也咧開了嘴。孟爸爸靜靜看著她，忽然又問：「陳小姐，你倒是挺會說話的，我想請教一下，若是你做了我兒媳婦，親戚朋友問起我，你這兒媳婦是什麼人，我該怎麼答好呢？」

　　「照實答唄。」

　　「說是個賣保險套的？」那語氣表明了這身份會讓他沒面子。

　　這確實是個問題啊。

　　可陳若雨想都不想，回道：「不，您就答，是個女人。」兒媳婦是個女的，這絕對不會丟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