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克塔維亞……我很難過,特雷圖斯的事,我聽說了。」
冷冰的臥室內,阿庇斯撫摸著奧克塔維亞那消瘦的臉龐,說到。眼前這個羅馬女人,經歷了太多歲月的磨難,其中一大半是自己造成的。如果當年沒有那場相戀,一切就不會發生。奧克塔維亞本該嫁給一個在羅馬有權勢的貴族,過著平靜祥和的生活。可是命運讓她轟轟烈烈的愛過,卻在跌宕起伏的歷史洪流中上演了一出出悲劇。
想到這裡,阿庇斯便感到內疚不已。
「他終究是太年輕了,許多事他不明白,等他明白了,一切可能就已經晚了。」
奧克塔維亞說到。她的容顏,她的嘆息,她的聲音,都透露著一種悲傷的氣息。就像一株在寂靜之夜獨自盛開的鳶尾花。孤苦伶仃,孤芳自賞。而她的悲傷,現在也只有阿庇斯懂了。因為只有阿庇斯才知道整件事的經過。他們從十七歲相戀到現在,太多風雨。這不是一個童話裡的美滿故事,而是一場虐戀。
「不要再去想他了,或許特雷圖斯終有一天會明白的。我們應該樂於想象,當他明白你我曾經經歷的,明白他母親的苦衷時,他會帶著愧疚之情,蹲坐在你枕邊,握著你的手,說著母親請原諒我,說著媽媽我愛你的話。」
夜色涼如水,月光透過窗戶淡淡的灑進來,阿庇斯握著奧克塔維亞的手,安慰到。
「但願如此吧。我只是很擔心他的安危。特雷圖斯是一個倔強的孩子。」
奧克塔維亞抽出了被阿庇斯握在手裡的纖纖細手。悲傷中帶著堅強。
「我已經派人去尋找他的下落了,有人說在布林迪西見過他。我想,隻身一人,他應該走不遠。」
阿庇斯繼續安慰著,奧克塔維亞則沒有吭聲。目光迷離。
「奧克塔維亞,你需要從這種情緒中走出來,你不能總是生活在悲傷中。我想說,如果你願意,內薇婭就是你的女兒,你可以把她當做你的女兒,羅馬人可以有養子,也可以有養女,何況內薇婭她也十分喜歡你。」
阿庇斯小心翼翼的安慰到。他欠眼前這個女人太多,就像當年他欠艾瑪的一樣。
「謝謝你,阿庇斯。阿杜內烏斯……但是內薇婭終究是內薇婭,看到她歡快成長會讓我倍加思念特雷圖斯。所以,有時,清貧的生活或許才是最好的選擇……」
阿庇斯注意到奧克塔維亞在念自己名字時,無意間叫出了自己當年的另一個名字——阿杜內烏斯……這個名字屬於一個奴隸,沒有人知道,只有奧克塔維亞知道。當然,在外面,阿庇斯是不允許奧克塔維亞這樣叫自己的。但是,現在四下無人,這個稱呼,多少有些回憶歲月、物是人非的味道。
…………
「該死的,我的父親戰死在異國他鄉,他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你們卻在這裡慟哭流淚。難道你們所有的人,都相信了阿庇斯那動人的話了嗎?你們從來沒有懷疑過那個獨裁者的話到底是不是真的?他在對待同盟上面,尚且如此狠毒。萬一那些謠言是真的?你們沒有想過嗎?」
阿庇斯在屋大維家中安慰著奧克塔維亞,而在羅馬城的另一個地方,小克拉蘇家中,年輕的馬庫斯.克拉蘇之子卻站起來,憤怒的指責阿庇斯在自己父親戰敗身亡這件事中所起的作用,所扮演的角色。他指責阿庇斯不是表面上那般仁慈,或許阿庇斯才是屠殺自己父親的劊子手。家眷們頓時從痛苦的情緒緩過神來,看著這個年輕力壯的小克拉蘇之子,若有所思。
但是隨即,從送喪的人群裡,又站起來了一個人,他臉上帶著刀疤,眼睛深凹著,深邃如北方的雪狼一般。他的身材高大而魁梧,一看便是經過軍團高強度訓練,且在戰場上摸爬滾打過的。
「尤尼克斯,你有話要說嗎?」
小克拉蘇之子馬爾尼克拉蘇問到。他認識這個人,作為自己父親生前最信任的手下,他被安插在阿庇斯的軍營中,成為阿庇斯得力的手下之一。小克拉蘇對阿庇斯其實也並不是毫無防範,他暗中安排了一些人,以便打聽阿庇斯對自己的看法。現在,小克拉蘇死後,尤尼克斯無疑成為了說話最有權威的人。
「是的,我有話要說。你父親生前將我安排到阿庇斯的軍營中,你們都知道我的任務是什麼。我參與了幾乎阿庇斯全部的軍事行動,包括那次救援你的父親。馬庫斯.克拉蘇將軍是我最敬重的將軍,然而,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孩子,那天,騎兵將你父親的求援信送到阿庇斯手裡,阿庇斯當場便決定率軍救援。他甚至沒有時間做準備,便打算匆忙上路。討論救援行動時,我就在現場。」
老兵尤尼克斯在小克拉蘇家中大聲說到。他甚至不惜讓阿庇斯的人知道,他就是小克拉蘇安排在阿庇斯身邊的人。
馬爾尼聽完,先是一臉自找沒趣的表情,而後又強裝鎮定的說到——
「那也不能證明阿庇斯是真心想幫助我的父親。當時,他帶著軍團自己去征服埃及,卻把我的父親留在了敘利亞,與帕提亞人對峙。用心何在?」
「馬爾尼,誰也無法預料悲劇的發生,你我,都是凡人,就像阿庇斯所說,他自己也是一個凡人。如果用陰謀論來說的話,阿庇斯有一百個可能,與你父親馬庫斯.克拉蘇之死有關。但是誰都沒有證據,相反的,我們看到了一個不拋棄,不放棄的好將軍。我知道你的心思,年輕得馬爾尼,你不過是在想你父親生前留下的軍團,應該由你指揮,因為你也想像你父親那般,在戰場上指揮千軍萬馬。但是,若是如此,你大可以召集你父親的手下,看他們是否願意跟隨你,聽從你的領導。如果他們願意,你便可以指揮他們。你父親的財產四分之三都留給了你,你也有能力支付這支龐大軍隊的費用。只要你能領導他們的話。」
尤尼克斯說話十分直白,可能是因為長年在軍團裡作戰的緣故,軍人一般都不喜歡拐彎抹角,指桑罵槐的說話。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他就站在那裡,馬爾尼.克拉蘇卻無法奈他怎樣。
毫無疑問,尤尼克斯的話洞穿了他的內心,馬爾尼的確想領導軍團,可是阿庇斯在那裡,誰願意聽一個毫無指揮經驗的年輕人在戰場上指指點點,指揮他們作戰。他們更願意追隨一路血雨腥風裡走來的阿庇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