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後來

城隍府的辦公室裏，清秋捧著一疊公文匆匆走向了正在埋頭批改公文的姬景瑞。

“聖人，這是今天地府送來的受魔氣影響癲狂作亂的鬼魂名單。”清秋恭敬的雙手呈遞公文。

“我已經不是聖人了，你喚我名字即可。”姬景瑞接過公文，一邊翻看一邊說道。

“不敢。”清秋垂頭說著，心裏默默的想，沒了聖階？既然已經沒了聖階，為何他感受到的依然是聖階以上的威壓，姬景瑞的實力實在深不可測。

——不單單實力，其人心機城府也不是他和敖熙能夠相比的，還是乖乖的如同往常那樣恭敬好了。他可不是城隍爺，沒有那個作死的資本。

姬景瑞在公文上簽下自己的名字，遞給清秋，“景已經醒了，但今天他不會過來，待明日來後，再商議如何重新佈陣和界壁的事情。”

“是。”清秋恭敬應下，羅睺事件後，地府和城隍府的急件都是姬景瑞籤字辦理。清秋捧著公文走向門口恭敬等候的鬼差，看著公文上的蒼勁有力的簽名，清秋心裏默默的吐槽，沒了神格，沒了聖階，還能在地府公文上簽字的……這也是獨一份了吧！

鬼差接過公文，恭敬拱手告辭。

隨後，清秋便走回自己的位置，處理這三日裏來自鬼街和金平區的諸多事宜，魔氣入侵雖然在一天之內就被處理乾淨了，但是被魔氣影響的鬼魅和妖精卻是沒有那麼容易恢復，現在，宋志文還在和窮奇巡視金平區，抓捕那些還在人間遊蕩的小魔怪，姬瓊寶和東皇太一忙著在鬼街安撫被魔氣影響的孤魂野鬼，而那只笨龍敖熙還在黃泉縫隙守著他們的兒子昭兒，這幾日，可是昭兒要化形的日子。

而他……得把事情處理完才能去看昭兒，希望明天城隍爺能夠按時上班，他好去求個情，讓他去看看昭兒。

顧優景瞬移離開了蘊養池，就飄去了地府，聽說陸九醒來了？嗯，不知道陸九有沒有洪荒的記憶？如果有的話，說實話，他很好奇，燕修羅和紅雲的那一二事。

“小景！”

顧優景還沒有飄進地府，就聽見陸九的聲音，回頭一看，陸九從鬼車紅旗9上下來，白襯衫藍色牛仔褲，帶著淺淡柔和的笑意，對著顧優景揮手。

顧優景眨了眨眼，這種感覺……好像不是紅雲啊，紅雲雖然是老好人，可沒有這般陽光燦爛親和啊。

“阿九，你沒事了？”顧優景飄過去，對著陸九上下打量，笑眯眯的點頭，“啊，沒事就好。”管他呢，陸九不會灰飛煙滅就好。

“這都多虧了閻王爺，他用靈力梳理我的魂脈，現在的我已經不用再擔心輪回的問題了。”陸九說著，語氣裏全然是對閻王爺的感激涕零。

——聽不出往昔的那種幾分情愫的感覺。

顧優景眨眼，莫非陸九……忘記了洪荒的舊事，也忘記了閻王爺？

“對了，小景，我有件事想問問你。”陸九有些猶豫的開口。

顧優景笑眯眯的點頭，“你問。”

“我這次穩固魂魄後……想起了一個人，可我總是記不起他的樣子，也記不住他的名字……但這人對我很重要，他……應該是我的愛人……小景，你知道他是誰嗎？”陸九認真問著。

顧優景，“……”這個人他怎麼知道？

不過……想起燕修羅對陸九的種種……囧了囧，燕修羅明明就在眼前，陸九怎麼就不知道呢？

“不知道。”顧優景這會兒很糾結很猶豫，他很想告訴陸九，陸九所想要找的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是燕修羅，但顧優景又很擔心，萬一不是呢？真是自己的愛人，陸九怎麼會不知道？明明燕修羅近在眼前啊。

陸九聽了，頗為失望，但還是笑了笑，“沒事，我會慢慢找。”

顧優景看著陸九，不解問道，“這種情況……你沒有問過閻羅王或者轉輪王嗎？”

陸九慢慢搖頭，“還沒有……我想自己找找看。”

顧優景摸著下巴想了想，“這樣吧，不如你去問問轉輪王？”估計那老傢夥肯定知道。

陸九點頭，隨即低聲問道，“你覺不覺得轉輪王很神秘啊？”

“嗯，覺得，那老傢夥也不知道什麼路數，不過，沒有什麼壞心思。”顧優景湊過去，壓低聲音神秘兮兮的說著，“黃泉裏頭的怪人怪事本來就很多。”

而有些是不可觸碰的禁忌。早在上輩子的時候，轉輪王就曾經這樣隱晦的告訴過他。而自從想起了洪荒的那些爛事，顧優景就更加明白，有些事是真的不可追究，你都不知道那個因是從洪荒開始的爛賬，還是什麼時候。若是一個不小心，惹了因果上身，那可就麻煩了。

陸九若有所思的點頭，看著顧優景，揚起了柔和的笑容，“不說這個了，說說你吧，小景，你打算和姬聖人怎麼辦？”

顧優景一聽這個，撓了撓頭，陸九不是別人，有些話，轉輪王不能說，瓊也不能說，但陸九卻可以說，“你覺得……我該怎麼辦？”

“小景，我不是你，我沒有辦法給你什麼意見，但我記得小景你曾經說過，有些事情是不需要答案，只需要順心而為。”

顧優景聽了，一怔。

恍惚中想起了洪荒時期，紅雲面容憂愁的問他，“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就是很想很想去和他說話，他雖然總是凶巴巴的，也不愛笑，又住在黃泉那種黑不溜秋的地方……可是我就是想跟他說話啊……看見他我就想逗他說話逗他笑……”

“那你想去做就去做啊，有些事情啊是不需要答案的……”那時候，他笑嘻嘻的這樣告訴了紅雲。

——等等！那陸九到底是記不記得洪荒之事啊？！

顧優景差點脫口而出就想問了，但看著陸九笑容淺淡溫柔的模樣，又吞了回去。問不問都一樣，又何苦再問？

和陸九閒聊了一會兒，顧優景問起了銀靈子，當得知被鎮壓在地獄九幽之下，顧優景睜大了眼睛，啊？！“怎麼不是遣返？”

這是偷渡客，該遣返回魔界才是，最重要的，一切主謀的人可是羅睺那個瘋子！

“非三界的外來者，犯了事，只能鎮壓在九幽之下。”陸九說著，攤手說道，“沒有辦法的。魔界那個地方，誰能進？誰敢去？”

顧優景撇撇嘴，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非三界的外來者？等等，那小瑞當年被鎮壓在九幽下？！

“你不知道嗎？”陸九很吃驚，“姬聖人被天道追殺，他就不是三界之內的人了……”

顧優景，“……”

“不過……這次，聖人捨棄神格，放棄聖階的修行，又救了人間和黃泉地府，有了大功德在身，聽閻羅王說，聖人現在是三界居民了。”陸九又補充了一句，看著顧優景一臉驚愕的模樣，意味深長的又說了一句，“聖人本不必如此的……”

顧優景垂眼沈默，想起轉輪王所說——“這是他的抉擇，這是他的決定。”

離開時，顧優景轉身問道，“那兩個雪鳳的孩子真的找不到了嗎？”

陸九搖頭，“沒有，也許是我們沒有看到，你知道的，擁有靈眼的，就你和巫族一脈。”

顧優景皺起眉頭，這不應該啊。如果雪鳳的孩子真的消失的話……那他應該有所預感才對。

此時，地獄九幽之下，身縛鎖罰之鏈的銀靈子緩緩抬頭，看向正朝他慢步走來的人。

“你果然來了。”銀靈子的聲音沙啞說道，“姬聖人。”

“九幽雖然幽冷，但卻是個能讓人頭腦冷靜，靈力增長的好地方。”姬景瑞淡淡說著，負手而立，“雪鳳的孩子在這裏也能得到很好的休養。”

“你當真已經失去聖階的修為了？”銀靈子眯起眼睛忽然問道，“能夠避開黃泉地府的耳目，直接來到這裏，除非聖階以上！”

“你當我是天賦異稟好了。銀靈子，我來這裏，只是想告訴你，安分等候時機。為了雪鳳的孩子將來能夠重見天日。”姬景瑞緩緩說著。

銀靈子冷笑一聲，“你是讓我閉嘴吧，不該說的最好不要說，特別是……不要讓十三祖巫知道！你和羅睺聯手謀劃的這一切！”

姬景瑞漆黑如墨的眼眸裏閃過一抹冷意。

“說真的……姬聖人，我不明白，羅睺為什麼會和你合作？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銀靈子直視著姬景瑞，他真的很困惑，羅睺那個瘋子，一直心心念念的不就是佔領人間嗎？還有姬景瑞，他謀劃這一場，失去了神格，沒了聖階，雖然實力依舊深不可測，可是，聖階啊，擁有聖階的神格，基本上就可以開創小世界，創建自己的一套天道法則了！

“羅睺的目的——是鴻鈞，他想見鴻鈞，而我的目的是……得到天道的准許，成為這三界的居民。”姬景瑞平靜說著。

銀靈子一聽，眼睛睜大了，“你說什麼？！”

“羅睺想見鴻鈞。我想陪著十三祖巫。”他們的目的就是這麼簡單。

姬景瑞說罷，右手的食指輕輕一劃，幾道光芒落入銀靈子的體內。

銀靈子瞪大眼睛，“你，你——”

“這是為你好，畢竟九幽的時光總是寂寞的，忘記了自己的過去，也好過一遍遍的反復回味。”姬景瑞說著，目光移向了銀靈子身後的兩道瑟瑟發抖的小身影，“好好陪著他吧。有你們相陪，九幽的時光會容易過點。”

顧優景在地府逛了好幾圈，又去了黃泉縫隙瞅了瞅昭兒，見大黑球窩在他老爹敖熙的懷裏睡得昏天暗地的，不由擦了擦汗，摸摸肚子，呦西，餓了，好吧，回家吃酸辣面去。

敖熙在顧優景轉回家前，悠悠然的說了一句，“看好你家聖人哦，說不定哪天就被一口啊嗚吃掉了～～”說罷，敖熙露出陰森森的白牙。

——你妹的混蛋聖人！敢拿他們家昭兒冒險！要不是媳婦阻止，他早就揍扁那姬景瑞了！

顧優景哦了一聲，笑眯眯的很無辜的說著，“哎呀，沒事，我家小瑞雖然現在沒了神格，沒了聖階，可還是很厲害的，什麼阿貓阿狗的想吃了他可得掂量掂量。啊，對了，還有我呢，想欺負我家小瑞也得問問我是不？”

敖熙一時語塞，哼了哼，兩隻爪子捂緊他家大黑球，轉過頭去不理人了。

顧優景心頭哼了哼，雖然羅睺的事情裏肯定有他家小瑞的手筆……但是……但是要揍人也得他上，什麼時候，他家小瑞輪到別人欺負了？哼。

顧優景氣呼呼的轉身瞬移回家了。

顧優景一進門，就聞到了酸辣酸辣的味道，顧優景吞吞口水，轉頭，就見姬景瑞端著兩碗面走了出來，“回來啦？來，剛剛好。可以吃了。”

顧優景頓覺有些心虛，“我是覺得無聊……才跑出去的。”

姬景瑞臉上閃過一抹笑意，“我知道。”

事實上，他早就知道，他家的優景是不可能安安分分的在家裏好好休息的，而至於去了什麼地方，見了什麼人，他也知道。

只是，沒有必要戳破而已。

顧優景撓撓頭，見姬景瑞沒有生氣，就接過了他饞了好久的酸辣面，開開心心的吃了起來。

姬景瑞看著顧優景吃得那麼香，心裏頭頓覺得滿足，單手撐著額頭，看著顧優景大口的吃著面，素來沒有什麼表情的臉上就露出了淡淡的愉悅的笑意。

“哎？小瑞，你吃啊。”

“嗯。”

吃完飯後，姬景瑞在廚房刷碗，顧優景靠著廚房門框，咬著蘋果，看著姬景瑞洗碗，時不時的說上一兩句話：“……陸九真好玩，也不知道他是真不記得還是裝糊塗……”

“他與燕修羅之間到底是割捨不清。”

“總之，接下來有好戲看啦。”

“嗯。”

“小瑞，我今兒個路過奈何橋，看見了一個女子撐著傘，傻傻的站在那裏，我問孟婆，她在等誰，孟婆說她在等一個永遠都不會輪回的人。小瑞，你猜，那個人是誰？”

“……奈何橋上的？”

“是啊，你絕對想不到的。”

“……白無常？”

“哎？你怎麼知道的？”

“我聽地府的鬼差說過。”

“她不輪回，白無常都不敢去找孟婆了。”

“執念太深，終成鬼魅。孟婆會讓她去輪回的。”

“嗯，我想也是這樣。小瑞……因為你是神嗎？”所以你的執念太深，卻無法可解？

姬景瑞轉頭看向顧優景，“不是。”

顧優景哦了一聲，低頭啃著蘋果。

姬景瑞卻擦了擦手，走到顧優景跟前，雙手握住顧優景的肩膀，見顧優景又抬起頭了，才低啞說著，“執念會讓人痛苦，會讓人茫然，可我不會，被困九幽的時候，唯有想你，才能讓我暫時忘記九幽冰寒穿心裂肺的痛。”

顧優景看著姬景瑞，“小瑞……我們就這樣子走下去吧，你說的，要陪我一起慢慢變老……那，我也陪你一起慢慢變老……”

姬景瑞聽到此處，眉眼緩緩的綻開了笑容，眼眶卻是有些泛紅，他聲音沙啞，帶著幾分顫抖，“好，我們一起，永遠。”

顧優景看著這般的姬景瑞，心頭泛酸，卻又有一種本來就是如此的感覺，他和小瑞本來就該永遠一起，不可分開的感覺，他抬起雙手，主動抱住姬景瑞，緊緊的，開口說話時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說好的啊，不分開的。”

此刻，姬景瑞右手尾指上的黑線，終於歡快的纏上了顧優景尾指，緊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