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你瞧的是庸醫吧?
光線微弱,空氣裡是清淡的消毒水味,關節處刺骨的疼痛和寒氣逼人的僵冷已離開了身體,若海慢慢睜開眼,首先看到的是一片白白的牆壁,之後便是在落地窗口抱膝悠然而坐的小少女。
烏黑的長髮隨著半開的落地窗飄進的微風輕輕揚起,白皙精緻的小臉藏在髮絲裡若隱若現,幽深靜若的桃花眸半垂眼梢挑起一絲魅惑和沉思,遙望著窗外似乎像要融入夜色中,化為夜的精靈。紅色的唇瓣成為黑白兩色間鮮明的色彩,給那張絕美如畫的容顏帶來一抹妖嬈和活力。
若海認出她了,是那兩個詢問五原老師的姐妹中的妹妹,美的難以形容的幼崽。
“醒了?”
軟糯的音線抵擋了聲音中的冷漠,有種別樣的成熟和沉穩。
“你的家人馬上就到了。”
“是你救了我?”若海想要起身,無奈於身軀虛弱無力,他揚起一抹虛幻的笑,深知自己的時日不多,要不是當初遇到好心人家,遇到五原老師,他是完全無法存活的。
蔚瀾深邃的烏眸淡淡的注視著他,走上前輕鬆的抬起他的上半身,將枕頭擱置於他的腰間,“湊巧碰到。”
儘管嗅覺遲鈍,小少女髮絲中溢出的清香仍是義無反顧的鑽入鼻息間,若海拘謹的向後靠了靠,避免和她過多貼近。
“問句無禮的話,是湊巧還是跟蹤?”
“你太高看自己了。”蔚瀾皮笑肉不笑的咧咧嘴巴,“員警在外面錄筆錄,省省力氣還是想著怎麼回答他們吧!”
若海不在說話,似綠似藍的眸子半垂著,渾身散發著靜謐的氣息,若不察覺似乎能把他忽視掉。
蔚瀾嘟嘟臉,就是看不慣一點生氣都沒有的人。白廢了那麼一張令人賞心悅目的好相貌了。
“喂!別把自己搞的跟快死了一樣,怎麼也要顧及下別人的想法。”
望著床前插腰而戰的小少女,嬰兒肥的臉頰鼓起,烏黑的眸子閃現出不滿和嫌惡,若海笑了,伸手捏了捏她細嫩的臉龐,“大哥哥確實命不久矣,若是讓你不開心了,大哥哥閉眼睡覺好不好!”
“就你那點舊疾就能死人?”蔚瀾恥笑一聲,不客氣的坐在他的病榻邊。杵了杵他肩頭的紗布,“你是瞧的庸醫吧?!”
星際大時代的外傷很容易治癒,若海的利刃之傷好的七七八八。已經開始癒合結疤了,但是殘留在體內各關節和血脈中的寒氣卻不會輕易的散去。
“小妹妹不要胡說,五原老師為了我幾乎花光存款,收留我的好心人也為我找了不少醫生,每個人都束手無策。”若海略有惆悵的說。隨後笑了笑,“不過我能活到現在算是賺回來的,沒什麼不知足的!好好的活著每一天,能幫幫五原老師就儘量幫幫,能幫幫那家好心人也儘量幫幫,總不能總是讓人家為我費心。”不知何因。那些憋悶於心的話他很是自然的對一個尚未進入少年期的孩子說了出來,或許是這個孩子表現的太過成熟沉穩?
“死有所得!你這傢伙還是有點覺悟。”蔚瀾撇撇嘴,“我勸你還是在看看醫生。你的身體尚不到你們所想的地步,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是不對的。”
“這個孩子說的沒錯!若海,你不該過於悲觀。”推門聲伴隨著一道大嗓門同時響徹病房,隨之而來的是個瘦巴巴身著精練的練功服的老頭,威德教授、員警和醫生跟在後面。
員警看著那大咧咧的老頭一屁股坐在病榻上。和醫生互看一眼皆無奈的歎口氣。
“五原大人,不好意思。當事人既然醒了,警方需要問一些問題,無關人員請先離開配合我們的工作。”員警的語氣極為輕柔,深怕自己哪句話說錯了引得這個怪老頭當場發作。
可能是看在若海是病人的情況下,五原前所未有的配合,拽起剛和威德打過招呼的蔚瀾的衣服領子,一副理所應當的開口,“孩子跟我走。”說完,根本不容蔚瀾反應,拎著她就出了病房。
威德嘴角抽抽,連忙跟了過去。他可知曉蔚瀾的脾氣,這兩人千萬不要打起來!
蔚瀾告誡自己,姐要尊老、姐不和老年人一般見識,可尼瑪也別拎著姐的衣領來回甩呀~姐又不是玩具!
到了安靜的樓道,蔚瀾忍無可忍,旋身一踢,借由老頭的手腕力量脫離了他的掌控,在半空躍起安全的落地。
五原細長的眸子一亮,五指成爪迅速的攻了過去。
做完筆錄的亞桑從親屬等候區出來正好看到了這一幕,綠瞳煞冷便要擋住老頭的攻勢,威德及時攔下,趕緊小聲解釋,“別著急,五原大人沒有惡意,反而對司空蔚瀾有好處。”
兩人一來一往過著招,別看五原一百八十幾歲,身手卻無幾人能匹敵,招招精銳角度刁鑽,沒有任何可鑽空子的地方。
狹窄的過道只聽見偶爾拳腳相加的聲響,兩人的呼吸一絲錯落也沒有,直到員警推門走出病房,向五原招呼一聲紛紛散去,五原才罷了手。
“威德你終於靠譜一回,這個孩子是個好苗子,體術至少丁等了。不錯不錯!”五原拍了拍威德腦袋,惹得威德直接落了個大紅臉,羞怨的躲著老頭遠遠的。雖然知道機甲師體術低限是丁等級別,可一聽,威德仍是深感驚訝。十二歲的幼崽,不要太逆天好罷!
這場比鬥蔚瀾打的淋漓盡致,也不大在意自己的體術等級被揭露,機甲都敢上,遮遮掩掩的倒是沒有意思,再說周圍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她籲出一口氣,對五原眨眨眼,“老頭不錯呀!老當益壯,佩服佩服!”
五原一聽,原本因運動而微紅的臉龐立刻氣的吹鬍子瞪眼,“沒大沒小,叫老師!”
“為什麼?”她是有拜訪之意。可沒想著拜師。司空一家的恩情已屬意外,她不想在為自己增添情感的負重,人家修真之人忘卻紅塵,結果她倒是截然相反。
威德在一側使勁的捅了捅蔚瀾,低聲規勸道:“別犯傻,五原大人有生以來只教過三個人,這三人無一不是高等星系流芳百世的巔峰機甲師。他本意是不在收徒的,你完全是例外中的例外。”
“我沒那麼多時間學習機甲。”蔚瀾真的不是不想賣面子,可惜機甲不是她主攻之項,她之所以會感興趣完全是因為想著回到地球把機甲操控發揚光大。但前提是《九重靈訣》至少修習到元嬰階段。
如果蔚瀾表現的很殷勤的答應了,以五原的個性反倒不那麼稀罕了,誰知蔚瀾一上來便把他撅了。這事在五原心裡就成疙瘩。
本來威德跟他說,有個小幼崽學生已經成為機甲師,甚至延伸了他的絕招,五原是不大相信的,就算信也覺得威德有些誇大其詞。蔚瀾體術經過他驗證確實有上機的資本。可是精神力和相關的同步率則不好說了。
五原愛才,不願放過任何可能,威德的話已然確信十之八九,認為蔚瀾這個學生是跟定他了,哪怕最後同步率不合格,以體術潛能來說。往後的成績絕非平凡。
“不行,不行,我就要你當我的關門弟子。威德,她是你學生不是,我就要她當我的關門弟子。”這一通狼嚎直接把員警和醫生嚎了過來,每個人都是以一種‘你傻了吧’的目光掃射著蔚瀾。
大名鼎鼎的五原大人,有多少人企圖把自己的幼崽送到他手中。就算成不了弟子做個門徒能被他稍加指點也行了。
蔚瀾翻翻白眼,牽起亞桑的手就要往外走。
“不許讓她走。誰放過她,我就不起來。”
哇哇大叫的五原一屁股坐到地上,見蔚瀾看都沒看一眼,哪裡還有方才交手間的氣度和精睿,出人意料的開始無賴的打著滾,大喊大叫。醫生已經無奈了,病人需要休息和安靜,可是這老頭出了名的怪,誰去拉他,他會叫的更厲害。再加上在場的沒一個是他對手,只能束手無策的圍堵起蔚瀾。
“好好說,你有什麼要求跟五原大人講,他會滿足你的,反正你也不用天天上課,抽空跟五原大人學幾招足夠你受用的。相信五原大人也理解你作為學生的忙碌。”威德好言好語勸著,畢竟是自己學校的學生,總不能勸人家蹺課,校長那老妖婆要是知道非得拔下他一層皮不可。
“放屁!她都是我學生了還用上什麼學,那些個破學校不去也罷,保護幼崽跟監禁似的,嚴重影響孩子們的早期開發。我的那三個混小子哪個不是我從小抓到大的。”五原聽到威德的話,騰地坐起,大嗓門洪亮異常,直震得樓道起了回音,眾人腦仁脹痛。
“是是是,大人說的對極了!”威德十分狗腿,他可不敢跟這老頭較勁,那純粹是給自己找不痛快。
“喂!老頭!你有跟我糾纏的功夫去查查到底誰傷的病房裡的傢伙,人家可是為了你才受的傷。這次的傷直接引起舊疾發作,若是不能找到救治的醫生,那傢伙恐怕僅有一個月好活嘍!”蔚瀾放下話,半擁起亞桑的腰,淡若的注視著擋在她面前的員警和醫生,腳下運用‘羽落無痕’的步伐巧妙的繞過他們,眨眼的功夫消失在樓道。
“人呢!人呢!”樓道中的人頓時大吃一驚,怎麼眨個眼小幼崽就沒了呢!
五原面容深沉,俐落的打挺起身,沉默的雙手背後進了病房。
待看到病床上那笑容溫和的少年時,五原神情黯然整個人近乎要老了幾十歲,深深的歎口氣。突然,他像想起什麼,瞪圓眼,對推門而入的威德吼道:“那孩子怎麼知道若海的病情的?”隨之又急切的問若海,“你告訴她你有舊疾?”
若海茫然的搖搖頭,“不是醫生說的嗎?”
“怎麼可能,你身體的隱患我是請老專家方才檢查出來的,這種小醫生怎麼會知道!”
五原騰地站起,在病房來回焦躁的踱步,之後一把攥住威德的胳膊,“威德,把那孩子的地址給我,我要登門拜訪!”
威德已然傻眼,直到胳膊傳來嘎達一聲徹骨劇痛,他才嚎叫著醒了神。隨即臉上的鬍鬚痛到顫抖不停,對仍然死死攥著他垂耷無力的胳膊的五原,哭訴,“五原大人,您能先把胳膊還給我,讓我看個醫生?”
若海同情的看了眼威德,打算為他的遭遇默哀十秒鐘。只是突然想到那個神情總是淡若平靜的小幼崽時,嘴角揚起的弧度微微拉直。她是怎麼知道他的舊疾的?她到底是什麼人?純澈的眸子投向了空蕩蕩的落地窗,淡淡的惆悵隨著微風漸漸湧入心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