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陸晏接連在酒店待了兩天，覺得身上可能快長草了。

　　這兩天他就連房門都沒出去過，吃食都是讓人送上來的，他手肘撐在沙發扶手邊，興致缺缺的看著電視上的老美節目。

　　門鈴響起，陸晏起身去開了門，顧胥站在外面，帶著一身寒氣。

　　顧胥剛伸手想牽他，又不露痕跡的收了回來，見到桌上未動過的菜，問：「怎麼還沒吃飯。」

　　陸晏說：「剛送上來。」

　　其實飯菜早就送上來了，但裡面有幾種他不愛吃的，光看了就沒胃口。

　　顧胥走近瞄了一眼，心下了然，他放下手上的公文包：「出去吃？」

　　陸晏應得非常快：「我換衣服。」

　　進了臥室，他只換了一身底衣，然後把羽絨服隨便一套：「走。」

　　「等等，」顧胥叫住他，從旁邊的衣架子上取下圍巾，一層層把陸晏的脖頸包實，「走吧。」

　　聖誕節即將到來，裝飾品已經掛了滿街，走出酒店，顧胥問：「想吃什麼？」

　　「都行，」酒店就在市中心，各家店舖的暖光照亮了整條街，在配上各式各樣的聖誕樹，也算是一副美好的街景。

　　陸晏終於被放出酒店，他呼出一口冷氣，忍不住把臉往圍巾裡縮了縮，「逛一逛，看哪家順眼就吃哪家。」

　　顧胥：「好。」

　　走了一段，顧胥偏頭望了一眼，身邊的人雙頰已經被凍成粉色，手從口袋裡拿出，在他臉上揉了揉：「這麼點溫度就臉紅，之前冬天拍戲怎麼拍的？」

　　說起這個陸晏就覺得有趣：「冬天的時候，別的演員在打腮紅，我的化妝師在使勁的給我打粉。」

　　顧胥輕哂，揉夠後，抓起男人的手，連著一起放進了自己兜裡：「還有什麼好玩的？」

　　兩人都沒帶手套，顧胥的口袋裡嵌了毛，暖暖的，陸晏手動了動，和男人十指相扣：「拍吐血戲時，血袋在嘴裡的味道特難聞，所以我每次拍吐血戲，都要好好把握，爭取一次性過。」

　　「有回拍吃飯的戲，當時我是個配角，只要安安靜靜的坐在一邊吃飯就行了，結果那一場一直CUT，我就一直吃，最後拍完肚子都快撐破了。」

　　顧胥靜靜地聽著，聽到這裡不禁蹙眉：「胃本來就不好，還這樣糟蹋？」

　　「工作需要，而且也沒出什麼事，」陸晏說完，停下腳步，「吃這家。」

　　旁邊的餐廳門外架著一塊大大的牌子，上面的火雞被各種濾鏡燈光襯得非常誘人。

　　顧胥剛想說什麼，突然收回話頭，問：「想吃火雞？」

　　陸晏點頭，他還沒在聖誕節時來過美國，以前就一直都想嘗嘗聖誕卡片上火雞的味道。

　　「好，」顧胥邊說邊推開推拉門，餐廳裡的暖氣迎面襲來。

　　中國男人不少見，兩個身材五官都是上乘並手牽手走著的中國男人可就不多了，自兩人進餐廳以來，總有不少目光落在他們身上

　　服務員把他們帶到了左側的座位，問：「先生，請問需要點些什麼？」

　　陸晏想都不想：「一隻火雞。」

　　服務員有些驚訝，在兩人臉上看了幾眼，不確定地問：「一隻火雞，你確定？」

　　陸晏不太懂服務員的反應：「對，謝謝。」

　　顧胥就坐在對面，眼帶笑意的看著他，一言不發。

　　沒過多久，火雞就送上來了，陸晏也很快明白了店員剛剛的反應。

　　整隻雞……幾乎佔滿了一個桌子。

　　他看著對面忍笑的顧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火雞會這麼大。」

　　顧胥笑著不應他，在火雞身上切下幾塊肉，放進陸晏的盤子裡：「嘗嘗。」

　　陸晏叉了一塊放進嘴裡。

　　嗯，如同嚼蠟。

　　他苦著臉：「……為什麼沒有味道？」肉又乾又粗糙，只能隱隱嘗出一點醬料味。

　　顧胥笑了：「火雞的肉，本身就是沒味道。」

　　「……」陸晏使勁嚼了幾下，匆匆嚥下，看著眼前一大只火雞，有些氣，「你早該提醒我。」

　　「不是想嘗嘗嗎，」顧胥說完，叫來店員，讓她把剩下的火雞切成幾份打包，然後點了兩份肉醬面。

　　填飽肚子，兩人一人拿著一份切好的火雞走出餐廳。

　　顧胥問：「回去？」

　　歡樂的樂曲隱隱約約從鄰街傳來，美國街頭有不少即興派對，往往是幾個人跳著跳著就熱鬧起來了，陸晏探出身子看了幾眼，覺著有趣，轉頭道：「我們去看看？」

　　顧胥說：「先把東西放到酒店前台。」

　　沒想到，這次不是即興派對，而是某個搖滾樂團的演出，就在街邊附近的廣場上。

　　鼓聲一下一下的打在人們心上，大家都舉著手，不斷跟著大聲吼著，至於唱得對不對……並不是很重要。

　　觀眾們是站著的，場地寬廣，只要買票就能進去，陸晏這趟來美國，只揣了一張信用卡，根本沒去兌換美金，他搖搖顧胥的手，催促道：「快付錢。」

　　顧胥失笑著掏出錢包。

　　剛付完錢，就被陸晏拉著跑進了人群中。

　　陸晏觀察了一下人們舉著的手勢，兩手舉起，學著身邊的人擺動，嘴裡還不斷地亂吼著。

　　他自己玩得開心還不夠，還要硬生生把顧胥的右手也舉起來，舉到空中甩來甩去。

　　顧胥：「……」

　　台上的歌手一曲唱完，下一首歌馬上跟了起來，是一首情歌，伴著搖滾的伴奏，有著不一樣的味道。

　　兩人發現，場子裡的人都不舉手了。

　　身邊的好幾對情侶，都相擁著開始熱吻，沒有情侶的就在一邊開心的大叫。

　　……也是不知道在開心什麼。

　　顧胥身邊的那對情侶親的火熱，女人的腿都已經纏到了男人的腰上。

　　最關鍵的是，那個女人親得火熱之際，還睜著眼，邊直勾勾的看著他，邊用高跟鞋在他身上胡亂磨蹭著。

　　顧胥眉頭皺起，正準備離遠些，腦袋就被陸晏硬生生掰了回去。

　　身邊的人不由分說地抱緊他的脖子，跟他來了一個火辣辣的法式熱吻。

　　對上陸晏警告目光的女人：「……」

　　周圍的人開始起哄，離開男人的唇後，陸晏才發現周圍的人莫名其妙的給他們讓出了一個小圈子。

　　台上的樂隊主唱蹲在台前，問：「嘿！下面那兩位亞洲男士，演出結束後我們有一個派對……非常有趣，你們想來一起嗨嗎？」

　　說完，怕兩人不答應似的，還加了句，「我們有很多酒和女人……哦抱歉，你們可能不需要女人，關鍵是——不收費，來吧！」

　　陸晏一隻手還抱著顧胥的脖子，另一隻手搖擺表示拒絕。

　　顧胥不知該作何表情，他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在美國街頭人群中，和另一個人表演接吻秀，但是看著這個半掛在自己身上的人，又覺得好像一切事情都發生得理所當然。

　　又待了一會，陸晏玩夠了，靠近他耳邊喊道：「回去嗎？」

　　顧胥應：「好。」

　　回去路上，顧胥的手機響起，一封郵件發到了他的信箱。

　　他不是會在大馬路上看郵件的人，但看到郵件標題時，打開粗略的掃了一遍。

　　正準備細看，陸晏伸手遮住他的手機屏幕：「走路不要玩手機。」

　　顧胥把手機收回去，突然問：「喜歡當演員嗎？」

　　陸晏腳步漸慢。

　　這是事情發生以來，兩人第一次正面談到這個話題。

　　他轉過身，臉上帶些笑意：「喜歡啊。」

　　顧胥點頭，輕輕的嗯了一聲，沒多問，繼續抓起陸晏的手想走。

　　陸晏繼續說：「但也不是非當不可，我存了錢，夠我自己拍電影，到時不用吊威亞，不用咬血袋，就坐在旁邊指點江山，好像也不錯。」

　　他說得認真，把自己未來的規劃全盤道出，「然後有空了我們可以去旅行，去迪拜跳傘，去澳門塔蹦極，去荷蘭，我娶你啊。」

　　顧胥眼皮一跳，停下腳步。

　　他問：「你娶我？」

　　陸晏點頭，又說：「要不……你娶我也行。」

　　人到手就行，形式？不存在的。

　　顧胥顯然比眼前人鄭重許多。

　　他收回目光，嘴上答得隨意：「以後再說。」

　　心裡卻已經開始想著兩人的戒指款式。

　　陸晏抓著男人的手，能從掌心上感受到顧胥的脈搏。

　　一下一下，跳得很快，臉上的表情卻一如既往的平靜。

　　他忍笑加快腳步，跟在男人身邊，並肩走回酒店。

　　進了酒店，拿回了之前放在前台的火雞。

　　陸晏拎著袋子，回憶起火雞的味道，面色不太好：「這些該怎麼辦。」

　　火雞太大只，不吃實在浪費，還是被兩人打包回來。

　　顧胥面色從容，接過其中一個袋子：「走。」

　　兩人一路上了電梯，到了十三層。

　　顧胥走到其中一間房，按下了門鈴。

　　裡面的人馬上就開了門，見到兩人先是一愣：「顧總……」

　　這間房內住的正是嘉洺的員工，員工小心的瞥了一眼陸晏，得到對方一個微笑，她弱弱問道，「是工作上出了什麼問題嗎？」

　　顧胥面無表情的把手中的袋子遞過去：「宵夜。」

　　住在同一間房的另一位員工也走到門前，兩人震驚的接過袋子，「……謝謝顧總！」

　　陸晏實在想笑，忍不住提醒道：「味道有點淡，可以加一點醬料。」

　　送完一袋火雞，兩人又上了電梯，按下了十五層，估計又是哪位嘉洺員工住的樓層。

　　到了十五層，顧胥徑直走到某間客房前按下門鈴。

　　結果面前的門還未開，隔壁房間的門就先開了。

　　陸淼提著一袋水果走出來，準備給其他同事送去，一抬頭就和兩人打上了照面。

　　顧胥：「……」

　　陸晏也是一愣，下意識問：「媽……火雞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