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顧胥眉頭微蹙，並未開口。

　　看出顧胥的疑惑，林清扯了扯嘴角：「我在這拍戲呢，還是徐助幫我拿的資源，你忘啦？」

　　「沒忘。」顧胥抽出自己的手臂，「我不知道。」

　　說完，他走到陸晏身邊，低聲問他：「想吃什麼？」

　　陸晏戴上口罩：「都行。」

　　「你戴口罩怎麼總是歪歪扭扭的，」顧胥伸過手，把口罩右側拉正，「走吧。」

　　「好。」

　　林清站在原地，笑容僵持在臉上：「胥哥，你們這是要去？」

　　「吃飯。」

　　「不介意多我一個吧？」林清回過神來，蹦蹦跳跳到顧胥身邊，語氣帶些撒嬌的意味，「雖然劇組盒飯資金充足，但是陳導拍戲比較嚴格，戲份拍完的時候盒飯都涼透了，不好吃！」

　　林安給陸晏拿盒飯來時剛好聽到這句話，他昨晚聽小劉說了不少事，今天也見識了林清的NG本事，忍不住嗆道：「少NG幾回，盒飯就不會涼了。小晏回回被你連累著吃涼盒飯，他說什麼了？」

　　林清沒想到林安這麼不給面子，臉一下就紅了，也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他看了眼顧胥的臉色，卻是對陸晏道：「晏哥，實在不好意思，我剛接觸拍戲，拖累你了。」

　　「沒什麼，誰都是這麼過來的。」陸晏不輕不重的應了句，又問林安，「盒飯放回去吧，我跟顧胥出去吃，你怎麼還不去機場？」

　　「九點的飛機。」林安說，「我給你訂了後天的機票，陳導那邊我也打過招呼了。」

　　「知道了。」

　　「顧總好，」林安嗆完林清，才想起身邊還站著他的頂頭大老闆，他笑瞇瞇的跟顧胥打了聲招呼，又意味不明的對陸晏道，「那你們快去吃飯吧，記得低調點，別被拍著了。」

　　陸晏點頭，兩人正準備走出片場，顧胥又被林清拉住了。

　　「胥哥……」

　　陸晏步子大，此時已經走到片場外了，顧胥拂開林清的手，腳步未停：「只訂了兩個人的位置。」

　　顧胥坐上駕駛座時，陸晏才發現今天徐飛沒跟來。

　　也就是說，顧胥開了半個多小時的車來探他的班。

　　他解開安全帶：「我來開吧？」

　　「扣上。」顧胥看了一眼陸晏眼睛下面的烏青：「我開，你睡一會，到了我叫你。」

　　「不用，我也不睏。」陸晏揉揉眼睛。

　　車裡的音響放著舒緩的英文歌。

　　陸晏發現，顧胥開車的時候，不怎麼開口說話，他開車很穩，永遠是雙手握著方向盤，陸晏幾乎感受不到顛簸。

　　跟他的人一樣，沉穩，又讓人安心。

　　外頭是一片海景，陸晏手支撐在車窗上，腦袋靠在手掌裡，有些出神。

　　秋容這個角色，對新人來說，絕對是一個絕佳起步。

　　陳晶說，林清是帶薪進組的。他怎麼忘了，林清跟他是一個公司的，帶薪進組，要麼是林清自己家底豐厚，要麼……就是公司要力捧林清。

　　陸晏突然想起來，他簽合同那會，顧胥說的那句「不缺資源，但大部分都不會給你」，加上剛才林清對顧胥熱絡的態度，兩人的關係明顯不淺。

　　答案似乎昭然若揭。

　　但林清這種資質，說實話，公司沒理由會力捧他。

　　那他們是什麼關係？

　　上下屬，朋友，親戚，情人？

　　眾多想法縈繞在陸晏腦裡，他突然覺得有種說不上來的堵塞感。

　　下了高速公路，逢上紅綠燈，顧胥側頭，看見陸晏正盯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打破沉默：「我訂了餐廳。」

　　「不做飯了？」陸晏脫口而出，問完後才覺失言，輕咳了聲，「也是，做飯挺麻煩的。」

　　「不算麻煩，」顧胥一哂：「怕你吃膩家常菜，換個口味。」

　　顧胥訂的是一家法式餐廳。

　　把車交給泊車小弟，兩人並肩走進餐廳，餐廳裝潢高檔，剛進大門，服務員就迎了上來。

　　「您好，請問您有預約嗎？」

　　「顧。」

　　「麻煩稍等。」服務員看著手中的單子，突然面露難色，「顧先生，這裡確實有您的預約記錄，但是……」

　　「嘿，兄弟。」

　　一個爽朗的聲音響起。陳一鳴不知道從哪冒出來，一把攬住顧胥的肩。

　　顧胥蹙眉：「你怎麼在這？」

　　「旅遊啊，我微信不是跟你說了？前天就來了。」

　　「沒看微信。」顧胥扯開他。

　　「哦，那你現在知道了。」陳一鳴說完才發現顧胥身後還跟著個人，男人雖然帶著大口罩，但是他的資料曾經擱在陳一鳴的辦公桌上好幾天，他幾乎一眼就認出了陸晏，驚喜道，「陸晏，你怎麼在這？」

　　陸晏沒想到會被認出來，有些意外，正準備說話，顧胥卻突然側了側身，把陸晏擋在他身後，「吃飯。」

　　「呃，這個，兄弟，是這樣的。」陳一鳴乾笑一聲，「我來這其實也算是為了旅遊，主要還是來跟人談生意的，聽說那合作商特愛來這家餐廳吃飯，但是我那沒用的助理沒訂到座位。」

　　陳一鳴輕咳了聲，「這不，我特地過來了趟，看有沒有別的辦法，結果，嘿，巧了，我一眼就看到預約單上你的大名，那兩個字彷彿閃著金色的光芒，字體上方有一道彩虹橫立，字體下方還有青草郁蔥……」

　　陸晏沒忍住，噗嗤一聲。

　　顧胥挑眉：「說重點。」

　　陳一鳴：「我就跟服務員說我們是一起的，對了一下電話號碼，成功的拿到了位子——真是個歡天喜地的結局呢。」

　　顧胥語氣未變：「那你現在可以帶著你的合作商走人了。」

　　陳一鳴立馬就萎了：「別啊，我約了好久，這人才肯出來吃頓飯。」

　　見顧胥不鬆口，陳一鳴馬上轉移了目標，他繞過顧胥，可憐兮兮的看著陸晏：「小晏晏，回京後我請你一條龍服務，今天先委屈你和顧胥一下，怎麼樣？」

　　陸晏終於認出眼前的男人，禹策公司的老總，解約那會給他伸過橄欖枝，開的條件也都不錯。

　　陳一鳴穿著一身休閒裝，跟餐廳的氛圍一點都不搭，正笑咧咧的看著他。

　　「一頓飯而已，沒事。」陸晏笑笑。

　　「好兄弟，回去後聯繫！」陳一鳴說著就要去攬陸晏肩膀。

　　顧胥一把拍下他的手：「滾去吃你的飯。」

　　陳一鳴：「半路截我胡就算了，碰一下都不給？小氣吧啦的。」

　　「我不截你也簽不上他，」顧胥冷笑。

　　陳一鳴走後，兩人出了餐廳，將近七點，天色已經暗了。

　　顧胥：「回公司，我做飯？」

　　陸晏一走出餐廳就聞到了燒烤的香味。

　　就在剛才聊天的短短十分鐘裡，餐廳正對面架起了一個燒烤鋪。

　　因為剛剛開張，只有一桌客人，老闆手藝嫻熟的翻動著烤架上的雞翅，嘴上吆喝著：「燒烤嘍，五年老品牌，不好吃不要錢！」

　　陸晏喉結微動，側頭看著身邊西裝革履的男人：「吃燒烤嗎？」

　　路燈還未亮起，在較為昏暗的環境下，陸晏那一對眼珠子又黑又閃亮。

　　顧胥看著他，那句「髒」已經到了嘴邊，說出來卻變成，

　　「不能加辣椒。」

　　-

　　陸晏一口吞下一大塊烤生蠔，對老闆喊了聲：「好吃！」

　　老闆烤著食物，頭也不回：「小伙子有眼光！再送你串烤韭菜，男人吃了好啊！」

　　陸晏笑道：「好勒！」

　　顧胥：「你經常吃燒烤攤？」

　　「很久沒吃了，現在B市也沒路邊攤了，」陸晏看顧胥一口未動，問，「怎麼不吃？」

　　顧胥：「我不習慣吃叉在棍子上的食物。」

　　「這好辦，」陸晏拿起幾串燒烤，用筷子把棍子上的食物挑落在盤子裡，把盤子往前一推，「嘗嘗，老闆做的很入味。」

　　說完，他又往自己嘴裡送了一大塊生蠔，嘴邊沾上了油漬，就像打了潤唇膏，水靈靈的。

　　顧胥嘴角微勾，拿起筷子嘗了一口。

　　陸晏看著他：「怎麼樣？」

　　「嗯，」顧胥點頭，眼底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寵溺，「好吃。」

　　陸晏笑了：「知道燒烤裡最好吃的是什麼嗎？」

　　「什麼？」

　　「烤韭菜。」他一邊說，一邊把烤韭菜從棍子上挑落。

　　老闆把贈送的韭菜拿過來，聽見後笑著接話道：「對嘿！這韭菜是好東西，又好吃，又管用！你們兩個都是大帥哥，這個得多吃點！」

　　一頓燒烤，兩人吃得盡興，索性坐著消消食。

　　陸晏滿足的瞇著眼，顧胥看著他，突然道：「你吃東西的樣子，很下飯。」

　　陸晏笑了：「你直接說我狼吞虎嚥就得了。」

　　「倒也不會，」顧胥道，「不過的確挺大口的，這樣不助於消化。」

　　「習慣了。」陸晏一哂，「剛出道那會，接了個小角色。那主演吃飯特別快，好幾回我還沒吃完就得開始拍戲了，到了晚上就總是餓著。」

　　陸晏說這話的時候，表情輕鬆，話裡卻總有些自嘲的意味。

　　顧胥：「以後不用了。」

　　陸晏：「什麼？」

　　顧胥看著他：「以後不用趕在別人之前吃完，所以，你想吃多久就吃多久。」

　　顧胥聲音低沉，語氣柔和。

　　明明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話，陸晏卻莫名其妙的覺得……

　　臉上有點燒，心底有些溫熱。

　　回到車上，兩人同來時一樣，依舊沒什麼交流，但氣氛並不尷尬，陸晏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著，有些睏倦。

　　電話鈴聲劃破沉默，他看了眼來電顯示，是陸淼。

　　「媽。」

　　「吃飯了嗎？」

　　「剛吃，你呢，吃早餐了嗎？」

　　「吃了，」陸淼語氣有點怪，猶疑半晌，小心翼翼道，「你……最近有沒有遇見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