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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路殺出個侯夫人》第89章
第89章

 轉眼已經是臘月了。

 燕京城的臘月, 倒是比白灣子縣來得更冷一些, 刺骨的寒風在院子裡嘩啦啦地吹, 彷彿要將房頂都掀開來。

 蕭杏花往年是最怕這大冷天的。

 當年她生佩珩那個時候, 婆婆就已經臥病不起了, 她又要照料那狗蛋牛蛋, 又要自己照顧自己月子。雖說那個時候是八月,可是勞累之下, 落下了月子病。一到天冷了, 骨頭縫裡就像有風在竄。

 不過今年倒是沒什麼怕的了。

 暖閣裡的地龍老早就燒上了的, 手底下幾個銅暖手爐, 隨時遞上來, 況且外間屋子裡又點了燒銀炭的,是再不怕冷了。

 那御醫是個老大夫, 這些日子為了調理蕭杏花的身子,抑制住她體內隱隱而動的毒性, 也好供給胎兒養分,可是費勁了心思。

 每三五日都要過過脈,這身子該怎麼補, 該怎麼養, 甚至連每餐最好都有哪些膳食, 都一一都寫明白了。

 蕭戰庭看她看得仔細,自然讓底下人全都依著方子照做,不敢有絲毫懈怠的。

 再加上女兒和兒媳婦還有外面兩個兒子,每天都要做來噓寒問暖的, 彷彿一天不來三次都心裡過不去。

 蕭杏花自己也想笑。

 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個路邊草的命兒,沒人管沒人疼的,後來有了兒子媳婦,知道自己家境況不好,便是當人婆婆,也一心為兒媳媳婦著想,天沒亮就起來,秀梅陪著千雲做點心烙餅,夢巧兒去挑水,她就在灶房裡忙一家人的飯。

 操心勞碌這麼多年,不曾想,年過三十了,竟然開始享這等福了。

 她都覺得自己掉到了金窩窩裡,動一動手指頭就有人來伺候,凡事再沒什麼可以操心的,有男人,有兒子,有媳婦,還有女兒。

 這麼一想,她不由得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

 外面風吹得那麼厲害,冷著呢,可是屋子裡卻這麼暖和,她又懷著身子,犯困,很容易便要睡去。

 蕭戰庭今天倒是不在家,一早就出去了。

 她隱約聽說,大昭的北邊僵並不是很太平,一個什麼王子剛上位當了北狄王,年輕人嘛,新官上任三把火,野心勃勃想幹出點什麼來讓老人服眾,是以幾次三番,都在邊疆挑事生非。

 其實也沒敢打,就是試探,今日什麼放羊的大昭良民被搶了,明日誰家的莊稼遭了秧。明知道是北狄人幹的,可是人家偏偏不明著來,其實就是要看看你大昭能忍耐我多少。

 邊關守衛自然是比以前要森嚴了,這□□的皇帝將軍的,也得開始操心了。接下來那什麼北狄王他打算做什麼,會不會乾脆過來再打一場,會不會直接攻下北疆城?

 皇帝和正陽侯晉江侯,還有朝中其他幾位大臣,聽說都商量了好幾遍,該如何佈局,該如何防備。可是到了關鍵時候,還是想讓蕭戰庭過去,給把把關,看看萬一真打起來了,這場仗該如何打。

 畢竟他對北狄人最熟,對那一塊的邊疆佈局也最了熟於心。

 其實蕭戰庭出去了,蕭杏花反倒是覺得鬆了口氣。這些日子,他真是什麼事都放下了,只一心圍著自己轉,親自盯著自己的膳食,甚至連什麼時候該小憩了,什麼時候該出去院子裡走走,都雷達不動定得死死的人。

 再這麼下去,她都覺得自己彷彿是在被養豬了。

 他出去,她才松口氣。

 摸了摸肚子,她再次伸個懶腰。

 如今肚子裡的孩兒已經五個多月了,是個調皮的,三不五時就伸胳膊踢腿地在她肚子裡鬧騰,她倒是喜歡,也放心了。

 正這麼想著,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來,於是便招來丫鬟,問道:「今日午後,二少奶奶怎麼不見過來?不光二少奶奶,姑娘好像也沒來?」

 那丫鬟聽說這話,忙道:「只是聽說彷彿有事,卻不知端細,要不然婢子這就過去,請二少奶奶和姑娘過來。」

 蕭杏花一聽,搖頭道:「不必了,我好久不曾過去走動,自己過去看看吧。」

 其實剛才這麼一想,她隱約覺得有點不對勁,因為佩珩和秀梅是孝順的,一日三省不說,每每下了課都要過來陪著自己說說話,怎麼如今卻不過來?那必然是有事了。

 當下披上了大髦,又戴上了風帽,穿上了香雲小牛皮靴兒,打扮得妥當。外面丫鬟嬤嬤們知道夫人要出去走動,早就準備妥當了軟轎。

 蕭杏花上了軟轎,懶洋洋地半躺在軟轎上,在那顛簸中看著深冬時節灰敗的天空。

 「過兩日,就要下雪了吧。」

 一時眯上眼兒,歇息了片刻,再睜開眼,已經到了秀梅的院子裡。

 門外有兩個丫鬟正要提著水出門的,一見她過來,連忙都彎腰見禮。

 蕭杏花慢騰騰地下了轎子,卻在那兩個丫鬟臉上捕捉到了一絲慌張。

 當下挑眉,淡淡地問道:「二少奶奶可在屋裡?」

 「在屋裡。」兩個丫鬟低著頭,小聲說道。

 蕭杏花點頭,在嬤嬤的扶持下進去,誰知道剛走在外面的抄手遊廊上,就聽到屋子裡面隱約傳來嗚嗚嗚的哭聲。

 蕭杏花擰眉。

 聽著這聲音,倒像是秀梅的,好好的這是怎麼了,竟然哭了起來?

 其實秀梅這些日子,掌管家中諸事,不得不說,凡事有條有理,拿捏得住底下管事婆子,也鎮得住底下丫鬟婆子的,隱隱間已經有了點掌家少奶奶的氣派。

 如今竟然在屋子裡如此哭泣,這是誰給了她委屈受?可是放眼整個侯府,佩珩是個不惹事的,又和這當嫂嫂的關係好,哪裡能給她這麼大氣受?

 蕭杏花這麼一想,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再看廊簷下站著的嬤嬤和幾個丫鬟,全都低著頭,面上極為難看的,便多少明白了。

 「二少爺也在家?」

 「是。」回話的小丫鬟身子都有點哆嗦。

 「哭了多久?」

 「有一會子了。」

 蕭杏花怔了半響,最後嘆了口氣,搖搖頭,逕自重新做了軟轎,回自己屋去了。

 回來歇下,身子竟有些疲憊了,待想閉上眼躺在矮塌上一會兒,誰知道怎麼也睡不著,腦子裡想得都是秀梅的哭聲。

 秀梅是個內向文靜的孩子,便是有什麼事,都是忍著,平時不怎麼外露的,如今當著千雲的面,哭成那樣,看來這必然是有事了。

 而且還不是小事,怕是個尋常女人都沒法受得住的大事。

 她想來想去,心裡多少有些猜測,不免越發搖頭:「這兩個不爭氣的冤家,到底要鬧到何時!」

 一時又想著:「若是千雲真得和底下哪個丫鬟偷了,如今也只能罷了,打發了去,可是若惹出什麼事來,倒是該如何處置?」

 想來想去,沒個著落,心裡又有些煩的,想著家和萬事興,一家子好好過日子不行,誰知道這兔崽子,非惹出事來,倒是弄得媳婦好生哭泣。

 這下子好了,平添了不知道多少煩惱!

 這麼胡亂想了一番,屋子裡銀炭燒得組,她身上睏乏,迷迷糊糊,也就斜靠在矮塌上睡著了。

 一覺過去,待睜開眼時,底下丫鬟伺候著洗漱了,又用了一盞血燕羹。抬眼間看過去,明白旁邊王嬤嬤吞吞吐吐要說不說的,便道:

 「有什麼事,說就是。」

 「按理說如今夫人有著身子,原不該為了這事攪擾夫人,只是外面二少爺和二少奶奶在廊下守了多半個時辰了。」

 王嬤嬤嘆了口氣,也是無奈。

 其實具體怎麼回事,她也不知,但見二少奶奶和二少爺,兩個人都戳在廊簷下,誰也不搭理誰,就那麼面無表情地站著。

 到底天冷,看了心裡也不忍,這才報給夫人知道。

 蕭杏花倒是心裡瞭然,在那矮塌上斜躺著,輕嘆了口氣,吩咐旁邊的斂秋:「給我捶捶腿。」

 斂秋忙跪過去,給蕭杏花捶背,因知道她以前腿上陰冷,便著意按摩了膝蓋那裡。

 蕭杏花被按得舒坦,半響才吩咐說:「讓二少奶奶和二少爺進來說話吧。」

 王嬤嬤低頭:「是,夫人,老奴這就叫他們進來。」

 少卿後,外間厚重的羽絨簾子動了動,緊接著,千雲進來了,行了禮。

 秀梅也跟在他身後進來的,微低著頭,也行了禮。

 蕭杏花看到秀梅的雙眼是紅腫的,猶如桃子。

 兩個人進來後,拜了禮,便低著頭在那裡,誰也不說話了。

 蕭杏花沉默了半響,終於嘆了口氣:「說吧,到底怎麼了。」

 她這話剛出口,秀梅便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娘,你如今身子不好,兒媳不孝,倒是拿這些雜事來煩你。」

 「哎,都是一家人,別說兩家話,你們過不好,我這裡能安生嗎?你好歹說說,到底怎麼了,是千雲做了什麼錯事?」

 秀梅跪在那裡,低著頭,卻是怎麼也不吭聲。

 最後還是千雲,咬咬牙,嘴裡終於迸出一句:「娘,我在外面救了個孤女,誰曾想,她如今有了身孕!可是,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真得不記得……」

 秀梅聽到這話,渾身頓時僵硬了,腰桿挺得直直地站在那裡。

 蕭杏花的目光掃過兒媳婦,看著她嘴唇都在哆嗦,她紅腫的眼睛裡帶著歇斯底里的絕望,整個人身子都在痙攣一般地顫抖,不過卻並沒有哭,只是倔強地跪在那裡。

 她其實是明白的,明白她的痛。

 都是女人家,怎麼可能不明白。

 她微微抬起臉來,給身旁王嬤嬤使了一個眼色,王嬤嬤便帶著丫鬟過去,將秀梅扶起來。

 秀梅此時都彷彿沒了知覺,整個人軟得任憑人攙扶著,就這麼扶到了旁邊的杌子上坐好了。

 蕭杏花這個時候,又把目光落到了自己兒子身上。

 她看到自己兒子咬著牙,倔強地站在那裡,袖子底下的拳頭緊緊攥著。

 在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多年前,她家婆婆的心思。

 她搖了搖頭,再次嘆了口氣,壓下了心中對往日的追憶。

 「你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蕭千雲默了半響,也噗通一聲跪在那裡了。

 「娘,她本來只是茶樓裡送茶點零嘴兒的,那一日被人欺凌,走投無路,又帶著個弟弟,我看她無親無故,流落在外,又很受欺凌,便命底下人給她找個好差事,安頓下。」

 蕭杏花聽著這話,多少明白了,便沒吭聲,聽著兒子繼續往下講。

 「後來她安頓下來,手底下的糕點也能掙幾個銀子,便說要謝我,擺了一桌酒席請我吃酒。」

 蕭杏花聽到這裡,心中氣也不是,惱也不是,冷聲道:「吃了酒,她肚子裡就有了你的娃?」

 此時旁邊的秀梅彷彿沒聽到一般,仰起臉來,茫然地望著窗櫺上結起來的窗花兒。

 蕭千雲耳根子都泛著紅,搖頭辯解道:「娘,那一日原本是喝了些甜酒,後來,後來我,我也不知……我睡過去了,醒來時,已經是天都黑了。」

 蕭杏花聽了,卻是頓時一股子氣從心口直接竄到胸口,燒得恨不能將這兒子給踢出去:

 「這意思是說,你並沒有錯,錯的都是那女子,錯的都是那甜酒了?怎麼,人家肚子都大了,你竟還有臉說你什麼都不知道?」

 蕭千雲跪在那裡,痛聲道:「娘,你彆氣惱,仔細氣壞了身子……」

 「我不氣惱,我不氣惱,你惹出這等事來,讓我怎麼不惱?蕭千雲,你如果堂堂正正地挺起腰桿來給我說,你就是在外面看上了哪個女子,就是和人家苟且了,就是養了個外室,就是弄大了人家肚子,我還敬你是一條漢子!偏偏你給我說,你都是喝了什麼甜酒才闖下禍事,你說這話,是說你沒錯了?對對對,全都是家裡的錯,全都是秀梅的錯,全都是拿甜酒勾引你的小妖精的錯,你是半點錯都沒有!」

 蕭杏花真是氣得肝都要疼了,她怎麼生出這麼沒出息又糊塗的兒啊!

 早和他們說過,他們爹如今身份不同一般了,外面巴結的,請喝花酒的,統統不能去的,怎麼如今,這兒子竟然栽在這種事上,況且還留了這麼個把柄給人家。

 這是憑空給家裡惹事!

 秀梅原本是彷彿在夢遊一般的神色,此時聽得婆婆那話,一個激靈看過去,卻見婆婆氣得手都在顫,也是唬了一跳,顧不得自己,忙過去,扶住婆婆,捶背撫手:「娘,你別惱,別因了他氣壞自己身子。」

 旁邊的嬤嬤也忙取過來一碗蜜汁牛乳水兒來,給蕭杏花喝下。

 蕭杏花接過來,喝了,這才勉強鎮定下來,一時讓左右丫鬟嬤嬤都退下去,這才盯著地上跪著的那兒子:

 「你且和娘照實說,你和那賣茶點的女子,不記得曾有過苟且,只記得那次喝了甜酒睡過去?」

 「是。」蕭千雲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帶著自己的媳婦的面,被娘逼著問這些事情:「娘,實在是那個女子幾次請託,說要謝我,又讓她弟弟來請,我實在是拒不過,這才去了。那次之後,我心裡隱約也覺得不好,深怕鑄成大錯,便命人給了她銀子,要她離開燕京城去,之後也不見她。誰知道她卻執意不走,一直到今日,忽然派人來送信。」

 蕭杏花此時已經緩過氣來了,她盯著跪在地上的自己兒子,挑了挑眉:「她倒是對你情深義重啊。」

 蕭千雲此時沉浸在這件事情帶給自己的震撼中,並未察覺自己母親言語間的嘲諷,澀聲道:「娘,這事實在是我不對,是我對不住秀梅,也是我大意了!可是當時,她那弟弟一臉哀求地站在我馬前,請我過去,說做了一桌子菜,家裡卻只有姐姐陪她,說盼著我過去,我想著她們姐弟二人孤苦無依實在可憐……」

 當時冷風吹著,那小孩兒,一身的補丁,臉上凍得都要生瘡了,滿眼渴望地看著他,說沒有爹,沒有娘,很是盼著哥哥能陪他。

 他當時不知怎麼,就心軟了。

 誰知道他剛說完這句,下面一個茶盞子直接扔下來,正好砸到他臉上,又被撞落到地上。

 茶盞子落到地上,因恰好地上鋪著上等的織錦毯,並沒有碎,可是茶葉根子並水灑了一地,許多都濺到了蕭千雲臉上。

 蕭千雲鼻子上掛著殘茶,再不敢說什麼,只低著頭跪在那裡。

 「是,你外面養的女人可憐,你娘不可憐,你媳婦不可憐,就你外面養的女人可憐!人家可憐,你跟著人家混去,快,你們把他的這身袍子給我褪了,趕出去家門,讓他和那可憐人好好過日子去!」蕭杏花捶著矮塌怒罵。

 誰知道這話一出,蕭千雲卻眼圈都紅了,梗著脖子倔強地道:「娘,我真的沒在外面養女人,我只是讓人給了些銀兩好歹安頓她們!我就是看她和弟弟實在可憐,不過想幫一把,統共我只見了人家兩次,一次是在大街上人來人往,另一次還是她弟弟也在跟前陪著!甜酒那個事,我也覺得不好,可是自那之後,我心裡起了疑心,也防備著,命人再不管她們,再之後我更是連見沒都見過——」

 可是蕭杏花哪裡聽得進去,又在那裡拿起手旁個雞毛撢子,直接扔過去。

 旁邊的秀梅再也忍不住,掙紮著起來,幾乎是爬到了蕭千雲旁邊,一起跪在那裡:「娘,娘,你,你別這樣,你彆氣,仔細氣壞了身子,千雲他,他原也不是故意……」

 她便是有千般痛萬般痛,也不能看著婆婆這般氣惱夫君傷了身子,更不能看著娘真得將夫君趕出家門啊!

 旁邊的嬤嬤自然是趕緊勸著,溫聲哄著,只說夫人千萬彆氣壞了身子,仔細肚子裡還有一個!

 蕭杏花卻是著實氣得不行,顫抖著手指道:「若我再生一個,也是這般不通人性的笨蛋,那我生他又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給自己找氣受!可憐我這輩子,含辛茹苦養了你們幾個,誰曾想,你竟是非要把我氣死才罷休!」

 正惱著,外面的佩珩看不過去,忙進來了,過來又是幫著順氣,又是遞水的,一邊使眼色,讓自己哥哥嫂子趕緊出去了。

 原來她到底是個沒出嫁的女兒家,這種事情自己在場聽了不好,是以沒敢露面。後來聽外面丫鬟說,裡面婦人氣得夠嗆,便受不了了,這才進來。

 這邊蕭千雲夫婦倆出去了,佩珩留著,扶了娘上了榻躺下,又小心地給她蓋好錦被,這才道:「娘,今日這事,都是哥哥的錯,你也不必為了這個生氣傷心,反倒損了自己身子。」

 其實她和嫂嫂走得近,之前也知道哥哥嫂嫂為了這事吵架,當時在嫂嫂那裡陪著勸,又因嫂嫂哭得太狠,她心裡難受,陪著哭了幾下,倒把眼也哭得泛紅,怕娘看出來,才沒敢在娘跟前露面。

 蕭杏花躺在床上,原本是氣得肚子都一鼓一鼓的痛,如今聽女兒這麼一說,再次長嘆口氣:「我怎麼生了個這樣的死木頭倔兒子,笨得沒救了,竟和你爹當年一個性子!」

 好歹說,蕭戰庭私底下還敢直接說,他就是沒上過其他女人,他敢說就算喝醉了他自己清楚,沒上過就是沒上過!

 可是她這混賬兒子呢,卻是根本鬧不清楚!

 真真是一個糊塗蛋啊!

 「佩珩,你也看到了。」蕭杏花咬牙切齒地道:「男人啊,別管大的小的老的,都一個德性。他們便是在外面看著精明果斷,可是一見到了這嬌滴滴的女人,那眼兒就好像被人蒙了一層眼屎,看都看不清楚!你聽聽,那小賤人分明存了心想引他上鉤,他卻說別人可憐,糊塗到喝了甜酒,人事不知,到現在人家懷了身子,他竟然連那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都說不清楚!別說你嫂嫂,就是我這當娘的,看了都氣得肝疼。」

 「娘,這次是我哥哥不對,也是他年輕,看不透人心。想必經了這一次,就是懂了。」佩珩猶豫了下,還是道:「其實我冷眼看著,只覺得,哥哥怕也是邁不過心裡的檻。哥哥看了那人家,定是想起了以前小時候,所以心裡才對那女人和小男孩格外多了憐憫。」

 蕭杏花聽女兒這麼說,自己想想也是,倒是稍微冷靜下來。

 「你哥哥還是心忒良善了!」

 「如今事情已經出了,氣也沒用,倒不如想個法子,看看如何處置。其實我聽著……」到底是女孩兒,佩珩還是猶豫了下,才低下頭道:「我聽著,那個女人肚子裡的孩子,未必是我哥哥的,哥哥酒量雖不敢說好,就那幾杯甜酒,怎麼可能就此倒下,想來這其中必有緣故。這麼一想,那個女子,怕是來歷不簡單,若她果真是別人指使的,只怕別有用心。」

 佩珩經了那茶樓一事,顯見的這些日子想事情都比以前周全了。

 蕭杏花擰眉想了想:「其實我也在想,這個事,怕是其中必有貓膩,如今也盼著,都是那女人使的手段,來陷害你哥哥。」

 茶樓,一個孤苦無依的女子,帶著個可憐兮兮的小男娃,被人趕出來,滿地的糕點灑了一地,這個情景,分明就是她年輕時候遭遇過的。

 別人必然是早已經查得清楚,知道千雲是個心地善良的,以前又經過這種事,才故意做出這麼一個局來,引他憐憫之心。

 除此之外,還有一句話,卻是不好對女兒說的。

 男人喝了酒,別管是被藥倒的,還是真得醉倒了,但凡意識不醒的,哪能輕易成事!況且聽千雲那意思,他是絲毫不知,睡了這麼一大覺,醒過來天都黑了。

 這看起來,倒像是中了人家的圈套。

 那個女人肚子裡的孩子,十有七八並不是千雲的,反倒像是故意訛人的。

 她心裡略一沉吟,便命人喚來了蕭千雲身邊使喚的侍衛,仔細地一番盤問。

 那幾個侍衛自然是知道夫人的性子,誰敢不說,便回想起那一日,確實是有個小男孩來求,後來他們守在那家院子外。

 蕭杏花聽著,又仔細問了,知道從進去到出來不過半個時辰罷了。

 半個時辰?蕭杏花徹底鬆了口氣。

 侍衛退下後,蕭杏花難免想著,若是外人故意陷害千雲,回頭這兒子該教訓自然是得教訓,可是教訓了兒子,便是使什麼手段,都得查清楚了,還兒子一個清白,不能讓他憑空受這種委屈。

 如此一來,以後兒子媳婦也能安心過日子,要不然,這怕是小兒女的家都要散了!

 一時想起兩眼紅腫的秀梅,也是心疼:「若說起來,你嫂嫂也是好人家出身,書香門第,嫁到咱們家,當初是下嫁。如今便是咱家再不是以前那般了,總不能就此委屈了你嫂嫂。若你哥哥真得做錯了事,便是我看著,心裡都下不去,只盼著你哥哥到底沒招惹人家,好歹別給你嫂子留一根刺兒。」

 佩珩點頭道:「是,嫂嫂人是極好的,這麼好的人,必是有福氣的,這一次,哥哥應是被冤枉的了。」

 蕭杏花聽了女兒的話,心裡多少鬆快了,摸了摸肚子裡正在踢騰的孩兒。

 「罷了,先歇歇,這件事,等你爹回來,我好好和他商量,讓他細細去查查,查清楚了,再做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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