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青樓
“主子,您為何知道,這間青樓裡會有線索?”周大仍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方才在銀莊,共有十人提起過醉春樓,這十人之中,又有六人與眾不同。”紀居昕心不在焉地說,“他們雖扮成平常模樣,但身懷武功,觀察方式與旁人不同,話中又隱含秘語,似在對著什麼關鍵消息……黑袍人放機密的地方,必會有諸多掩飾,我若不親身來一趟,總會有疑問。”
紀居昕下了半天決心,終於抬腳往醉春樓裡走,差點被撲面而來的脂粉濃香嗆出噴嚏。他安撫著袖袋裡的小白貂,讓它安靜些。
“哎呀好一位俊俏無雙的少爺!來來裡頭請——”
有穿著豔紅衣裙的老鴇上前拉客,紀居昕退後一步,“要個雅間,請露華,春情兩位姑娘。”
“這兩位姑娘平日可是不見客……”
紀居昕一個眼色,周大立時掏出一把銀票,“夠嗎?”
老鴇看了看面嫩的紀居昕,又看身高馬大,嚴肅周正的周大宋飛,有些不解。不過青樓麼,有銀子當然要賺,她立刻眉花眼笑,“幾位樓上請——”
雅間也是馨香滿室,不過比外面淡了很多,紀居昕稍微舒服一點。
待夥計上了酒菜,他站起來,在房間裡摸索。
“主子?”
紀居昕沒時間看周大,“露華春情兩位姑娘,皆是方才聽來,她們身上應是有什麼不對之處。這個房間……不知道有沒有東西。”
周大宋飛跟著一塊找,結果並未發現特別之處。
很快露華春情到了,一人著紅,一人著藍,皆是二八年華,絕豔美人。
二人進房間一看,就明白誰是金主,齊齊朝紀居昕撲過來,“這位公子——”
紀居昕迅速退後,見兩位美人撲空在地,嬌軀橫陳,半點不心疼,冷著臉道,“不知可否到姑娘房裡一敘?”
露華以袖遮裙咯咯笑,“原來公子這般心急……”
春情亦擺了個漂亮的側臥姿勢,媚眼如絲,“可是奴家想先與公子說說話呢……”
“那算了,”紀居昕看了眼周大,“動手。”
周大一個掌風劈去,春情脖頸一軟,暈了。
露華瞪大眼睛,想要尖叫,發現已被匕首抵著脖子。
她費力地看了看面無表情的宋飛,忐忑看向紀居昕。
紀居昕一撩衣擺,坐到圓凳上,“我問你幾個問題,答的好,這些就是你的。”他取出一疊銀票拍在桌上,“答的不好……”他看了宋飛一眼,宋飛手一緊,匕首往後一蹭,露華脖子立刻破了層油皮。
“爺,爺,有話好好說,您問,露華必知無不言!”
“近些日子,樓裡可來過一位客人,這位客人只叫你與春情服侍,身材高大,俊的不似凡人,卻有股讓人不敢親近的氣勢?”
露華有些為難,“奴家每日接多位客人,這……”
“那便好好想。”紀居昕一看兩個女子,就知是好控制的人,盤問不如用手段,“這個客人很特殊,極俊美,沒有與你或春情過夜。”
周大宋飛一聽便知,紀居昕要打聽的人是衛礪鋒,可衛礪鋒有沒有人在此過夜,為何主子這般篤定?
“有!”露華這次想起來了,“有個青年特別俊,穿藍衣裳,我們一樓人都瞧著流口水,他點了我和春情,偏偏又不讓我們近身……他很會說笑話,有些笑話讓奴家這等做慣皮肉生意的都害臊……公子找的可是此人?”
有些笑話讓奴家這等做慣皮肉生意的都害臊?
衛礪鋒這混蛋在青樓裡做了什麼!
紀居昕憤憤咬牙,“就是此人!他後來去了哪裡,可有留下什麼?”
“並無,”露華想了想,“他在我房間裡轉了個圈,之後去了春情房間,第二日春情與我說他二人並未成好事……”
紀居昕示意宋飛將人架起來,“帶我去春情房間。”
露華眉眼低垂,眼珠子轉來轉去。
紀居昕皺眉,眼神示意宋飛掐住露華下巴,朝她嘴裡丟了顆丸藥。
“我勸你老實些,七竅流血的模樣可不好看。”
露華聽出這是毒藥,立刻老實了,“是……”
樓裡人很多,但有露華帶著,幾人順利到了春情房間。
紀居昕一個眼色,宋飛將露華劈暈,三人開始在春情房間裡搜索。
很快,周大敲到一塊牆磚不對,小心抽出來一看,內裡印著一塊類似地圖的東西。
紀居昕目光灼灼地看向圖案,研究了一會兒覺得不對,圖是反的。
他從房間裡找了一盒胭脂,抹在磚上,又用帕子緊緊蓋住,將圖拓下來,這才看清楚。
這是樓外樓的詳細地圖。他看了片刻,指著圖中的三角位置,“這裡!”
紀居昕帶著周大宋飛立刻離開醉春樓,順著地圖,找到一處閒置的小樓。小樓到處黑乎乎,瞧著很久沒用了。
周大宋飛有些遲疑,覺得這麼快找到線索有點不可思議,是否真的可信?
紀居昕卻神色沉靜,“先看過再說。”
小樓無人,三人從後門進去,小心燃了燭火,發現這座樓裡,滿滿都是書。
這樣的市井俗媚之地,怎會有書樓?
紀居昕卻並不看那些書,而是繞著牆壁走。
不一會兒,他腳步停住,身子僵硬很久。
紀居昕叫宋飛過去,指著牆側的劍痕,“你來看看,這可是衛礪鋒留下的。”
宋飛覺得頗不可思議,“真的是將軍的劍!”
衛礪鋒的劍比較特別,比一般的劍寬,重,花紋也非常獨特。這個痕跡留的非常深,非常清晰,仔細一辯便能看出。
紀居昕閉了閉眼,“你再往下看。”
宋飛蹲下身,見地上有一處暗色痕跡,手指蹭一些湊到鼻間來聞,是血,乾涸的血漬。
“將軍……來過此地?”
“他受了傷。”紀居昕想起做過的夢,心就揪的不行,“他……已經走很久了。”
周大從書櫃邊發現一片衣角,遞到紀居昕面前,“主子你看!”
是衛礪鋒的衣服。
他不穿官服時,總喜歡穿藍色長衫,也愛給紀居昕用一樣布料做衣服,這樣布料的衣服,紀居昕也有一件,“是衛礪鋒的。”
“將軍他……去哪裡了?”
“拿輿圖來給我。”紀居昕走向一張空白書案,讓宋飛將隨身帶著的保定府輿圖鋪開。
紀居昕認真看著輿圖,思考。
衛礪鋒來過這裡,但是是很多天前。不管這裡是否有所謂的‘密信’,經過那樣一場爭鬥,這裡都不會再有了。所以現在這裡如此安靜,無人看管。
看衛礪鋒留下的痕跡,便知那日對戰很激烈,當時會有兩種結果,一種是,衛礪鋒得到了‘密信’。若衛礪鋒得到了想要的證據,應該會回京,用證據將人圈死。
另一種,‘密信’被提前轉移,衛礪鋒追了過去。可對方若有那麼大能力,衛礪鋒明明知道是陷阱,敵不過,不應該傻的一個人以身犯險。
他突然消失到現在,怎麼都說不通。
紀居昕搖著頭,看著輿圖上的各種標誌,這裡是西面,往外通江南路,離京越來越遠,南面有河,關聯漕運……
魏王與黑袍人勾結,衛礪鋒手上沒有證據,想抓人抓不到。他曾說要布個局,引蛇出洞……如果只是一封密信,引出的蛇怕份量不夠吧。
魏王想要的,最終不過是江山,江山怎麼樣到手?一是等皇上死時,用計逼宮改詔,一是現在就弄死皇上,太子病弱不堪大位,京城無人可擔帝任,耍耍手段,自有人擁立。
若論引蛇出洞的最佳辦法,能引魏王忍不住出手的辦法……
皇上親自現身引誘!
衛礪鋒是不是護著皇上悄悄到此,透些風聲讓魏王知道,引魏王前來刺殺!
紀居昕手心直冒冷汗。他承認自己想的有點多,有點太嚇人,但是想想前日劉昔的話,劉昔說他即將入宮,最近不要找他,找也不找到。
皇上信任劉昔,用他來打掩護再合適不過……
紀居昕腦門見汗,他知道自己不應該這麼想,但就是停不下來!
若真如此……如真如此,衛礪鋒面對的,將是多大的難局!
左右他現在是安全的,身邊又有人手,既然來了此地,不如就好生探探,能幫上衛礪鋒的忙也好!
馬上四月十四,離十八不過四天,衛礪鋒每個月十八,可還是有個必犯的病呢……
“這裡,”紀居昕咬了咬唇,敲著桌面,指尖落在輿圖一處山腰,“我們去這裡。”
周大湊過去看,“天王廟?”
紀居昕點頭,“這處廟宇占地寬廣,僧侶眾多,香火鼎盛,便於隱藏,也便於傳遞消息。”
還有一點,這天王廟,曾是皇家寺廟。他記得有一日,他從國子監帶了一本書回家看,裡面正好記載了這天王廟,他曾問衛礪鋒這間廟有何出眾之處,衛礪鋒在他耳邊悄聲答:此處內裡有暗道,旁人不知,僅皇族明瞭。
若衛礪鋒和皇上真有什麼計畫,這裡再合適不過。
“廟裡山門沒這麼早開,主子不如先回去休整。”
“不用,”紀居昕搖頭,“我們只回去帶些東西便出發,到得山門時,想必已天光大亮。”
三人很快行動起來。
城南臨水的一處別莊裡,黑袍人朝鐘三爺報告,“那倆娘兒們沒上當。”
鐘三目光驟然冰冷,“她們人呢?”
“往保定府來了。”
“找人攔住她們。”
“是。”
“墨隊首領呢?咬鉤了沒有?”
“主子英明,他已帶人來保定府,估計明天就會上門求主子了。”
“呵呵……”鐘三笑的愉悅,“我也是蠢,竟然才發現此處可以利用,就是苦了珠兒了……”
“您對珠兒小姐一往情深,珠兒小姐會明白的。”
“……但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