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彩頭
“荷花,茉莉,桂花,百合……”
“百合,百合,梔子,桃花……”
答案公佈之際,兩排丫鬟按原來順序站好,手持紙張的美婢念出答案,若是正確,丫鬟行個福禮,原地不動,若是不正確,丫鬟行個福禮,前行兩步站好,以便之後驗證。
待所有答案念完,劉昊一側站出來的丫鬟有四個,劉昀一側站出來的卻只有一個。
丫鬟們當時手捧的是身後隊伍的物件,由對方來猜,這個結果表示:劉昊隊伍只有一個沒猜對,而劉昀隊伍,卻有四個沒猜對。
劉昊隊伍贏了。
綠梅聽完答案小臉刷的白了,紀居昕側頭輕聲安慰,“沒事,你已盡力,何況我們也沒輸。”
這輪遊戲,如果劉昊不加難度,劉昀就以猜對物件多贏下這一局,可劉昊加了難度,劉昀也同意,現在這個難度劉昊贏了,那麼雙方成績相同,皆是一勝一負,這輪遊戲,便是平局,沒有敗者。
劉昊哈哈大笑,“承讓了啊弟弟,看來這一關未能分出勝負呢,真是可惜。”
劉昀若有所思。
劉昊表現如此胸有成竹,好像一切盡在掌握……
說起來聞香這個難度加的突兀,好像劉昊為了扭轉局面保證輸不了才提議加的,劉昊為什麼認為覆射猜物一定會輸?
自己這邊的領隊是紀居昕,從事後大家表情來看,他知道紀居昕幫了大忙,可他與紀居昕不算熟,都不知道紀居昕的厲害,劉昊初次見到更不可能知曉,為什麼會篤定他們能勝出一籌?
這其中……一定有什麼他沒注意到的。
“我拿不到你的赤金牌,你也拿不到的我的玉如意,真是令人扼腕,不過願賭服輸,不管什麼樣的結果,都應該接受才是,”劉昊三根手指拎著酒杯,聲音拉的悠長,“劉昀,你說呢?”
平局的結果對劉昀來說可以接受,天時地利人和都不屬於自己,只要不輸,今天就能扛過去,且君子一言四馬難追,前頭既然答應了,沒有後面改口的道理,遂點頭,“理當如此。”
“大方!這杯酒我敬你!”劉昊滿意抬手,真心舉杯相敬。
劉昀面色平淡的飲下這杯酒。
劉昊招招手,讓丫鬟們送上菜點,“剛剛一輪遊戲,大家想必都累了,來用點菜,稍稍放鬆一下。”
與第一次上的佐酒為佳的涼菜不同,這次上的有熱菜大菜,嫋嫋香氣襲來,勾人食指大動。劉昀和紀居昕此次進京一直在趕路,又沐了急雨,這些菜食算是來的及時。
劉昊拍了拍掌,很快兩隊樂鼓舞娘緩緩走進大廳,絲竹聲起,舞娘們腰肢輕擺,媚眼如絲,舞姿動人。
劉昊享受地隨樂聲打著節拍,眼睛時不時停留在舞娘胸前,腰肢,大腿。
紀居昕一邊吃著菜,一邊留意對面各人表現。
史方遠眼睛裡像是帶著勾子,仿佛能透過舞娘的衣服看她們*,差一點口水橫流。吳知遠眼神稍垂涎,不若史方遠那般明顯。江良分別掃了二人一眼,目露鄙夷之色,劉環劉玨面帶微笑,表情不甚豐富,看不出什麼。
呂孝充……他本來就對女人沒什麼興趣,現在算是表現正常。因為方才一點不對,他有些擔心,開始頻頻看向劉昊,甚至在劉昊酒杯空了時,伸手阻了意欲添酒的丫鬟,親自過去執壺與劉昊倒酒,言笑晏晏略帶諂媚。
劉昊白了呂孝充一眼,嘴唇微動像是笑駡了兩句,呂孝充連連點頭,甚至自己打了下自己的嘴,勤快地為劉昊布菜。
這是想挽回了?
沒用的。
紀居昕眼睛微微眯起,眸內華彩流轉,因為他會再找機會繼續落井下石,推他入深淵!
劉昊呂孝充的表現,已經很明白了。呂孝充想和劉昊交好,應該表現過自己長處引劉昊欣賞,二人相處看似熟稔實則有距離,那是並未交心;劉昊表情輕鬆,大概有自己的想法,認為誰也不是完美的,一處半處的缺點完全可以容忍?
這樣因利益關係推手的交好,挑撥容易,也不算太容易。
這麼短的時間想必劉昊不會對呂孝充說太多,呂孝充並未察覺出異樣,這就是他的機會。
大廳裡氣氛祥和的時間並不長,不到兩刻鐘,劉昊就開始提議第二輪遊戲。
因為第一輪遊戲算是比較刺激,第二輪遊戲不能比第一輪差,所以這第二輪,劉昊又提了新花樣。
十多個遊戲類型,寫在紙上,由劉昊劉昀分別抓一個,兩個組合,便是即將要進行的遊戲。
劉昊大手在紙團裡撥了撥,率先選了一下,笑看劉昀,“你來——”
劉昀腳步沉穩上前,也選了一個。
心內猜想劉昊到底氣性大,第一輪遊戲仍然覺得吃虧了,這第二次,不肯讓他選了,不過這樣也好,這次再輸,劉昊不會有話說。
二人打開紙條,劉昊手上是一個‘骰’字,劉昀手上是一個‘箭’字。
也就是說,這輪遊戲,要同時有這兩種原素。
劉昊和劉昀討論兩句,倒也好進行。
廳外長長廡廊上放兩個靶子,靶外數著距離劃上白線,為射箭者站的位置,一處離靶百步,一處離靶一百二十步。
廳內中間擺個檯子,放上骰子骰盅,一貌美婢子站在台前。
遊戲玩法:雙方隊伍分別派人至台前,美婢搖晃骰盅,雙方猜點數,接近者勝。為表公平公正,雙方十九人,每人都要參與,且每人只有一次機會,如此十九輪下來,獲勝次數多者,可優先選擇靶子。
離靶百步難度比離靶一百二十步低,這二十步很關鍵,如果猜點數獲勝,即可選距離近的靶子,勝算相對來說更高。
“不能總讓他們專美於前,這次你我也參加如何?”劉昊看著劉昀,舌尖輕輕舔唇,語含深意,“這射箭一項,由你我親自來做。”
劉昀眸內有火光明滅。
有句話叫‘百步穿楊’,能達到者皆為箭術高手,現下靶子豎上,百步內能正中紅心,就算是個中高手了,加一步難度係數以倍增加,一百二十步,如果不是專門練習此項技藝的神箭手,成功機率非常小。
所以想贏這輪遊戲,射箭和猜點數都很重要。
劉昊身材壯碩,外面傳言文不成武不就,但劉昀知道,他箭術其實還不錯。反觀自己,擅長的多在文采方面,箭術雖然也練,強身健體的目的多了些,百步中紅心他做到過,一百二十步,他並沒有信心。
劉昊這是在逼他。
劉昀還在想,劉昊又發話了,“至於這次的彩頭嘛……我要他!”
他指向紀居昕,突然目光犀利,沖劉昀喝道,“你敢是不敢!”
劉昀瞳孔一縮。
紀居昕也怔住,劉昊為何……
莫非是剛剛呂孝充與他耳語之時!
紀居昕眯了眼睛,指甲陷在掌心,用力呼吸,反復提醒自己要冷靜,冷靜。
劉昀還沒反應過來,劉昊又笑了,指著自己身後人,“當然我的這些人,也隨便你選。”
綠梅擔心地看了眼自己家主子。
周大目光微沉,一副隨時能沖出來帶著自家主子跑路的樣子。
宋飛眉心皺著,不知道是不是在擔心自家上司——將軍怎麼惹回這麼個麻煩。
劉昀看向紀居昕——紀居昕垂手肅立,不慌不怕,沒有半點失態,他滿意地點了點頭。
“劉昊,你說你身後都是你的人,隨你買賣打發,可惜了,我身後這位公子,姓紀名居昕,有家有族有排行,正正經經的良家子,如果不是我多事邀請,今日他不會站在這裡任人欺辱不敢言辯,我劉昀沒什麼本事,卻不想害無辜的人。”
劉昀也不是吃素的,挑撥工夫也不錯,‘隨你打發買賣’幾個字出口之後,劉昊身後自認為‘天之驕子’的幾位公子少爺都黑了臉,他們跟劉昊交好,或是因為自身想往上爬,或是因為家族利益不得不如此,原因不盡相同,但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不是賤籍奴婢,就算做清客,也是自由身,豈有隨便打發買賣之理?
劉昊這樣的行為,的確過分了。
“你與他之前不識?”劉昊卻不肯揭過這個話題。
“正是。”
“他不是你清客?”
“非也。”
“你並未把他招攬到手下?”
“並未。”
劉昊略含深意地看了紀居昕一眼,“我知道了。”
紀居昕感覺到這審視目光,知道劉昊大約放過他了。
這時劉昀把他護在羽翼之下,他沒身份沒背景,會遭受劉昊更加強硬的手段,劉昀表示他們只是萍水相逢,人是他帶來的,那麼這階段就得護他安全,很說的過去,也能讓劉昊打消心思,注意力再次集中到劉昀身上。
可是過了今日這時機,他就不歸劉昀護了,一旦在別的地方看到,劉昊就會記起今日受挫,如果當時心情不佳,對他下黑手是一定的。
再有呂孝充,事後如果不提自己,讓自己消失在劉昊視線裡也就罷了,如果起什麼壞心攛掇挑事,那他想躲也躲不了。
呂孝充即對自己起了興趣,會不動任何想法嗎?
不可能!
紀居昕暗自冷笑,看來今日,他必須要讓劉昊和呂孝充離心不可了!
“不過開個小小玩笑,你何必當真呢?”
劉昊稱得上變臉大王,方才還一派嚴肅強硬,現在就笑容滿面親切萬分,手一劃,劃過身後人們,“他們的確都是我的人,因為他們都是我的朋友,親如兄弟的朋友,我讓你選一個,也是讓你選個朋友之意,你是怎麼誤會出買賣之意的?”
“剛剛說過的話轉頭就忘,劉昊,你確定要如此?”
“好吧,是我語意不明,”劉昊笑眯眯,“我不過想交個朋友。”
“這遊戲——還要不要玩?我可以離開。”
“要要要,怎麼不玩?”劉昊揖了揖手,“既然你這麼嚴肅,不想開玩笑讓氣氛熱絡一點,那麼直接來吧,劉昀,你想下什麼彩頭?”
“你又想下什麼?”劉昀反問。
“不如這樣,第一輪遊戲彩頭下的不小,卻未成功,有點不順,不如這次我們不下物件,我們賭一個機會。”
劉昊背著手,眯了眼,淡淡燭光在他背後鋪開,整張臉沒在黑暗裡,很有幾分扭曲陰暗,“誰輸了誰就放棄參加冬月祭天,劉昀,你敢是不敢!”
“你倒真敢賭。”一陣風吹來,劉昀髮絲飄揚,唇角笑意輕淺。
當今聖上每年冬月都會祭天,規模很大,文臣武將宗室皆要參加,流程裡有多個展示年輕人智勇的機會,一旦得皇上青眼,日後前程就不消說了。
劉昀每年都隨駕,巴在離皇上很近的位置刷存感,時不時還要露點才華,劉昊只能跟在魏王身邊,接受別人不怎麼欣賞的眼光,有時魏王一時興起,拽他出去玩,他便連露臉上進的機會都沒有。
提這個賭約,劉昊心其實很毒,“怎麼,你不敢?”
“有何不敢?年年都去,我都煩了,於我來說,這個機會不甚重要,賭就賭了。”劉昀姿態擺的很高。
這話說來諷刺意味十足,別人眼巴巴盼著的機會,他劉昀卻不在意,劉昊這麼在乎,無非想得皇寵,可惜了,這玩意兒劉昀多的是,趕都趕不完。
“那、便、開、始、吧!”劉昊咬牙,一字一字憤憤地說。
劉昀話說的大氣,他們這邊隊伍緊張的心就沒那麼重了,劉昀直接按坐次,第一輪派上場的,是此前一直在他身邊伺候的美婢。這婢子削肩細腰,兩頰有酒窩,眼彎彎眉細細,笑起來特別甜。
看她走出來笑容略帶歉意,紀居昕就知道她在暗示她不擅長這個,大約要輸。
劉昀也看到了,淺淺一個點頭,表示沒關係。
劉昊則是直接喊了個名字,氣勢很足,“呂孝充,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