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兩人
臥槽老子的小狐狸不可能這麼醜!
衛礪鋒心裡這麼想,臉上神色也明明白白這麼擺了出來。
他順著隱隱約約很耳熟的聲音尋來,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他的小狐狸現在應該在陽青遊學,不會深更半夜出現在這個關係複雜的是非之地,結果小傢伙竟然真在這裡!
還搞的這麼狼狽,他差點認不出來!
雖然他很快回了神,表情調整為嚴肅板正,紀居昕還是沒有漏看他更改之前的臉色,咬著牙語氣很不善,“真是抱歉啊汙了將軍的眼!”
他一邊說,一邊轉過身體,面對衛礪鋒,讓他看清楚自己眼底的憤怒,提醒他應該對人尊重點。
大雨沖刷著樹木草地,山川陡石,沉夜無光,雨聲不絕,稍稍離遠一點點,紀居昕就看不清衛礪鋒的臉,衛礪鋒卻不樣,他武功高強,看家本領很多,包括夜視能力。
小傢伙臉上有傷有青腫還有泥漿,又用手抹過,把泥水痕跡擦的一道一道,小臉髒兮兮的像只花貓,他初見之時差點認不出人,這張臉實在稱不上好看。
可那雙眼睛,直直盯著他的那雙眼睛,不避不閃,充滿生機活力,明亮清澈,燦如繁星,仿佛裡面有什麼神秘美麗的東西,讓人忍不住流連探索。
恨不得永遠擁有這雙眼睛才好。
小狐狸真是……每次看到都讓他驚豔。
衛礪鋒清了清嗓子,對於紀居昕的話題避而不談,從懷裡掏出一方*的帕子,胡亂落在那張慘不忍睹的小臉上,皺眉,“髒死了!”
他動作很粗魯,力道卻出奇溫柔,實在不像一個糙漢子武將會有的體貼。
紀居昕差點脫口而出的冷硬話語立刻憋回,略尷尬地紅了臉,“……謝謝。”
小傢伙真是純真。
衛礪鋒偏開頭笑了笑,轉回來臉色再次嚴肅。
紀居昕剛想接過衛礪鋒的手帕自己擦,突然覺得不對,這廝怪會使手段,莫非剛剛——
他用力眯了眼看,發現衛礪鋒果然在偷笑!
他眉梢跳了跳,放棄接帕子,反而沖著衛礪鋒燦爛一笑,拽住衛礪鋒的袖子就往臉上擦——
“不——”衛礪鋒手往回撤。
“不要這麼小氣啊,將軍——”紀居昕用了力,二人拉鋸。
紀居昕力氣當然比不過衛礪鋒,很快敗下陣來,衛礪鋒唇角揚起笑容得意,紀居昕憤憤咬牙,臉上笑容僵硬,不肯認輸。
衛礪鋒挑眉:嗯?
紀居昕眯了眯眼,綻出一個比剛剛還明媚的笑容,下一刻把臉埋進衛礪鋒胸前,使勁的蹭!
反正就是要噁心你,逃得了袖子逃不了衣服!
敢笑他髒,瞧瞧自己難道很乾淨!
下著大雨,還要求乾淨整潔簡直變態!
衛礪鋒一愣,顯然沒預料到紀居昕會有這樣的舉動。
小傢伙明明……不喜和人親近。
可這感覺……實在不錯。
小傢伙頭髮毛茸茸,濕濕的軟軟的,夜裡泛著別樣光澤;體溫有些偏涼,撲到懷裡卻剛剛好,燥熱的體溫有了這樣的溫涼中和,出奇的舒服;就是小傢伙個子太矮,這樣一來還不到他下巴,蹭來蹭去看著像氣他,可這點殺傷力……他莫名覺得被撒嬌了。
小傢伙是不是……太可愛了點?
想他自小在軍營長大,身圍根本沒有同齡人,看的學的都與別人不一樣,直到他成為將軍,長到二十歲,從沒人與他撒過嬌,這感覺著實新奇。
‘怦怦怦……’衛礪鋒猛然覺得,心跳好像有些不正常,是不是快了點?
這感覺……
如果再快點,跟生死瞬間的刺激感就有點像了!
衛礪鋒突然不在狀況,紀居昕也再鬧不起來,他撐著衛礪鋒的肩膀離開他的胸膛。到現在他才有點尷尬,是不是鬧過了?
其實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在衛礪鋒這混蛋面前這麼不一樣,明明最初見到時,他也是害怕的,擔心的……
或許是因為衛礪鋒看清了他所有手段……他的小心思在衛礪鋒面前幾乎透明…
他們無怨無仇,衛礪鋒看得懂他的想法,他的計畫,引導他的學習方向,告訴他怎樣更精進。衛礪鋒不擔心他心思深沉,反而欣賞這一點,喜歡手下聰明。
他索性破罐子破摔,讓衛礪鋒看看,他是什麼性格的屬下,怎麼相處為好……
衛礪鋒對他的要求並沒放低,態度卻越來越縱容,他仗著這點縱容,也在試探衛礪鋒的底線,自己到底做什麼不行,做什麼會惹衛礪鋒真的生氣。
一點點相處下來,直到今天。
視線透過茫茫雨線,心情也跟著朦朧模糊,他……好像被人守護著。
這感覺……
‘怦怦’,心跳聲是不是大了點?
紀居昕深呼吸,太緊張了,賊人太近了……
他們這一鬧,各自心思百轉千回,時間卻只過去一點點。
追兵到了。
紀居昕稟聲靜氣,看著他們從腳下路過,朝著前方繼續追去。
好一會兒,賊人聲響全部消失,紀居昕呼口長氣,終於過去了。
突然頭上一暖,後腦被一隻大手抱著,往前按——
再一次紮進那個微燙的懷裡,抵著那人的胸膛,聽著響亮有節奏的心跳。
“我不嫌你髒。”
“啊?”紀居昕一愣。
“接著蹭吧。”
衛礪鋒聲音低沉,仿佛很無奈自家有個調皮小孩一樣的語氣,讓紀居昕很不爽。
哄孩子呢這是!
紀居昕木著臉推開衛礪鋒,不想再跟這混蛋計較了,好像兩個人爭起來,最後都不是他贏。
他掏出自己的帕子擦臉,不說話不發表意見,表情很乖。
淋著雨,臉上的泥漿少了,帕子是濕的,擦起來很容易。
可惜擦乾淨了也不再是那張白皙可人的小臉。
衛礪鋒皺眉,食指輕輕撫上他的臉頰——
紀居昕躲開,‘嘶’地抽了口冷氣,“疼!”
衛礪鋒眯眼,“他們傷的你?”
不是,是滾下陡坡時被石頭磕的,可是這樣說很沒面子,而且從另一個角度來講,也算拜這些賊人所賜,如果不是他們追著要傷害他,他也不會如此狼狽。
“……嗯。”紀居昕點頭。
賊人已經走遠,不管是樹梢上站著,必須依靠別人才能不掉下去,還是面對衛礪鋒冷冽鋒利的殺氣,都讓紀居昕壓力很大,“我們下去好不好?”
衛礪鋒點了頭。
下一刻,腰上又是一緊,紀居昕覺得耳畔呼呼風聲翁鳴,很快落在地上。
腳踏實地的感覺真好!
紀居昕放鬆了,“這裡有個賊窩子,專做傷天害理的事,一群孩子被他們擄來,已經被我救出去了,我得去看看他們安全了沒有。”
有衛礪鋒在,安全方向保證很多,紀居昕有些希冀地看著他,“你跟我一起去吧,周大的傷也需要救治,我們得快點。”
“抱歉不行。”衛礪鋒聲音有些硬。
紀居昕笑容僵在臉上,“為……什麼?”
衛礪鋒能告訴他,因為這次突然事件太吸引視線,他便利用此大好機做了些文章,禍水東引,讓自己行事更加隱蔽低調,保證對方懷疑不到他身上一丁點嗎?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小狐狸都捲入了這次的突然事件,而他在這件事上澆了油,很快會產生不可言說的影響,他坑了這裡的人,連帶事件中的小狐狸,他能說嗎?
必須不能。
“這裡很危險,馬上會有更多的賊人前來,亂走會丟掉小命,”衛礪鋒一臉正直,“所以你只能跟著我走。”
他一邊說一邊抱起紀居昕,還不忘沖著牛二使眼色,“分頭走!”
牛二即刻懂了他的打算,聽話地扛起周大,不過腳步明顯有些磨蹭。
衛礪鋒眯眼。
牛二躊躇片刻,大聲丟了句“頭兒,今天十六。”就跑了。
衛礪鋒頷首,表示聽到了。
紀居昕微怔,十六……怎麼了?有什麼特別的事麼?
牛二身影迅速消失,衛礪鋒也抱著紀居昕,朝另一個方向賓士。
這速度,快的跟逃命似的!
紀居昕瞪大眼睛,難道有特別的事情要發生?
不過衛礪鋒消息一向準備,聽他的應該沒錯……
紀居昕不敢再掙扎,因為他實在不清楚事情到底嚴重到了什麼程度。
雨越來越大,打在頭臉上生疼,慢慢的紀居昕眼睛都睜不開了。衛礪鋒把他的頭按在懷裡,像抱孩子似的抱著他,一路飛奔。
紀居昕根本想像不到他是怎麼做到的。
武功再高強,在怪石叢生的山野奔行總是很難的,更何況這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暗夜,下著大雨,懷裡還抱著一個人!
紀居昕想說把他放下,他可以走,可那樣太矯情,他會成為拖累。
衛礪鋒……其實也不是那麼討厭。
殺過的人再多,手上染的血色再濃,仍然有一顆善良的心。
過了很久,耳邊的雨聲漸漸小了,紀居昕把臉露出來,才發現進了一間房屋。
衛礪鋒輕輕把他放下,故意揉著肩膀一副很累的樣子,可是走路的姿勢,臉上的表情,全都輕輕鬆鬆沒一點疲累。
這混蛋又在騙他!
紀居昕瞪了他一眼。
衛礪鋒露出白牙沖他嘿嘿一笑,駕輕就熟地在房間裡翻東西。
也不知道他從哪找出來兩套衣服,丟給紀居昕一套,“換了。”
紀居昕盯著衣服發愁。
衣服……肯定是該換的,淋了那麼久的雨,有乾爽衣服誰不想換?關鍵是怎麼換,在哪換。
按理大家都是男人,赤膊裸身都無礙的,可偏偏他心理接受不了。
以往的那些經歷,讓他很難赤身裸體面對別人,誰都不行。
正糾結著,小門吱呀一響,衛礪鋒走向了廚房的方向。
是的,就是這樣簡單的木質小屋,也把睡的床和燒火的灶分開了,隔開一道小門,就是兩個世界。
有細碎聲音傳來,接著是衣物落地的聲音,那邊衛礪鋒還高聲喊,“不許偷看喲。”
誰喜歡看你!你是比別人多長了什麼東西麼!
反應過來後紀居昕卻很高興,不用在別人面前裸身了!
他趕緊扯開腰帶,換衣服!
他得比那混蛋快才行!不然等人換完了自己沒換完人又回來了怎麼辦!
紀居昕以有生以來最快的速度換過衣服,正好衛礪鋒也換好打開小門走回來。
“不錯,挺好看。”
紀居昕木著臉,“真是謝謝將軍誇獎了,同將軍一模一樣的黑衫,我倒不知哪裡好看。”
兩件一模一樣的衣服,穿在衛礪鋒身上正合適,顯的人身材很好,氣宇軒昂,穿在他身上就不一樣了,袖子長了一截,必須得挽上;腰身肥了不只一圈,紮了腰帶皺皺巴巴;衣角更是差點拖到地上,跟女人的裙子似的,會好看才怪!
“還是年輕啊,”衛礪鋒大剌剌走過來坐到床上,托著下巴欣賞小狐狸的模樣,除了臉上那些礙眼的傷痕,白白淨淨可愛漂亮,像個偷穿大人衣服的淘氣孩子,的確很好看。
不過他雖然這麼想,話卻不是這說的,“顏色輕淺顯的人不成熟,黑色神秘穩重,姑娘們都喜歡。”
“將軍真是‘經驗豐富’,不過我記得我好像說過,我不喜歡女人。”紀居昕語帶諷刺。
衛礪鋒心情不錯,沒計較這小挾冒犯’,拍拍身邊的位置,“來坐下,我們聊聊。”
紀居昕環視四周,沒椅子沒小凳,如果不坐床,只有坐在地上了。
他默默走過去,坐下。
“乖。”衛礪鋒一條腿彎曲架在另一條腿上,胳膊肘支在膝蓋上,手摸著下巴,滿意眯眼。
這一副大爺樣子……
紀居昕真的很想提醒他注意形象,做為一個以相貌英俊被大家熟知的將軍,實在應該好好注意保持,能斯文一點最好。一個相貌偏冷豔系,出門能被大姑娘小媳婦扔香包的人物,總是笑容痞痞跟個無賴似的像什麼樣子……
“你怎麼在這裡?”衛礪鋒懶洋洋問,“你不是在陽青遊學嗎?”
紀居昕皺皺鼻子,“你又怎麼在這裡?我離開臨清之前就跟你聯繫不上了,你怎麼知道我會在陽青縣?”
衛礪鋒唇角揚起,“你先說。”
紀居昕很想問為什麼不是你先說,想了想爭這個挺沒意思,他得提醒自己,不能總是胡亂和衛礪鋒杠上,人家是上司,是將軍。
“如果沒意外,我的確應該在陽青,”他組織語言,緩緩開口,“陽青發生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