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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定卿卿不放鬆》第93章
第93章 093

 陸時卿遊魂似的出了宮門, 坐上了回府的馬車, 心裡頭半晌沒回過味來。

 他真是敗給元賜嫻了。天知道他這一個多月來,過的都是什麼要命日子。

 自打上回,她得知自己被他白白折騰了一夜, 便吸取了教訓,開始刻苦鑽研房中術, 誓要叫每一次辛苦的耕耘皆有所收穫, 到了易孕的幾日便不捨晝夜地勾他,叫他晚也鋤地,早也插秧。

 這種事說來是很刺激的。比如他好端端坐在書房辦公, 她能突然從桌案底下鑽出來扒他腰帶。再比如他在淨房沐浴,她會拿解手作藉口跑來跳他浴桶。

 初嘗滋味, 血氣方剛,他哪裡捱得過這種招數,嘴上叫她別鬧他, 手腳卻不聽使喚地節節敗退, 只道她之前放出的狠話的確不錯,生不生孩子還真是由她說了算的。他就是頭黃牛, 只管揮汗幹活, 這一個來月,哪哪都已馳騁過。

 但陸時卿也不是沒有遠見, 為免她太快生養,叫他孤寡十月,早先幾次總是臨到關鍵時刻後撤退出。幾回過後, 元賜嫻急了,再見他想逃,就纏著他死死咬住不放。他便只有放棄掙扎,失守在裡頭。

 所以說,她這麼努力,能懷上一點也不稀奇。

 陸時卿一路慨嘆著回了府,下了馬車疾步往裡,見拾翠便問:「大夫來診過了?」

 他原也只是隨口一問,沒想過得到否定的答案,不料她竟答:「郎君,大夫還沒到呢。」

 陸時卿一腳急停,頓在元賜嫻房門前。

 見他愣住,拾翠忙解釋:「但夫人自己給自己把過脈了,看起來很篤定。」

 「……」自己給自己號了個喜脈,她真是能耐了。

 陸時卿張了張嘴,竟不知說什麼好,半晌才想到,自己何必跟拾翠浪費口舌,直接進去不就得了,便一把推門而入。

 元賜嫻正盤腿窩在一方矮榻上,右臂攤平,掌心朝上,左手三根指頭壓在右手腕脈上,歪著腦袋蹙著眉,一副活神仙的模樣,聽見推門動靜,忙隔著屏風問:「大夫來了嗎?」大概以為進來的是婢女。

 「是我來了。」

 元賜嫻一愣之下便已見說話人繞過了屏風,怪道:「你不是在宮裡頭,怎麼這個時辰回了?」

 陸時卿噎了噎。剛剛報信的事其實的確跟她沒關係。她雖近來一直纏著他要孩子,卻一向知道分寸,不會妨礙他正事。來大明宮的僕役是他特意吩咐了留在府上照看她動靜的,想是聽了一耳朵「有喜」就急急忙忙來了。

 這下好了,要是元賜嫻給自己號錯了脈,陸家怕是要欺君了。

 不過這個不重要。

 他在矮榻邊坐下,不答反問:「真號出了個喜脈?」

 元賜嫻聞言便知他為何突然回來了,肯定地點點頭:「這回一定不會錯了!」

 她的月信已推遲了十來日,起頭兩天又一次心驚膽顫地叫來了大夫。但興許是彼時脈象尚未顯露,大夫沒號出究竟,只叫她莫生憂思,再觀察幾日。之後,她眼見自己也沒別的明顯症狀,就不再勞煩人家一次次空跑了,乾脆自己學了號喜脈的法子。

 一日號三十回,想怎麼號就怎麼號,隨時隨地,容易又便宜。

 但陸時卿自打上回為她白愁了一夜,已經不敢再輕信她了,見大夫未到,閒著也是閒著,便抓過她的手腕,學了她的架勢也開始號。

 元賜嫻挪挪身子,湊他近些,把下巴擱在他肩頭,滿心期待地瞧著他:「摸到了嗎?滋遛滋遛的。」

 陸時卿抽下了嘴角:「等一下。」說完,抬頭挺胸,放鬆吐納,手指下壓,努力去把。

 「是不是往來流利,應指圓滑,如珠滾玉盤之狀?」

 「……」他默默感受了一會兒,偏過頭實話道,「沒感覺到。」

 元賜嫻不高興了,把手抽出來,嫌棄道:「是你不會號。」

 術業有專攻,這個陸時卿確實不會,看她盼子心切,也不好打擊她,重新把她的手抓過來握在掌心,承認道:「是我不會號。」

 她瞥瞥他:「那還不快去給我催大夫。」

 陸時卿一噎,覺得這一幕很是熟悉,倒跟去年姜璧柔在陸府落胎,她把他這堂堂侍郎當小廝使喚,叫他去請大夫一樣。

 只是當時她名不正言不順地住在這裡,如今卻已是她明媒正娶的妻子。

 想到這裡,他突然覺得,她眼下便是叫他去端盆洗腳水來,他也是願意的。

 陸時卿起身去催人,不久後親自領著一名葛姓大夫回來,又親眼盯著他給元賜嫻診脈。

 這叫葛正的大夫在長安城裡頗有名望,平日多在藥堂施醫,極少上門出診,著實是陸家面子大才請得動這等人物。

 元賜嫻又開始跟這老頭耍無賴:「葛大夫,我一瞧您這面相,就覺您比上回那個方大夫討喜。您這紅潤的印堂,一看就是專號喜脈的。」

 葛正伸手虛虛點住她,風雨不動安如山地道:「陸夫人,您再說話,脈要跑了。」

 元賜嫻嘴一癟,看向站在一旁的陸時卿。

 陸時卿努努下巴,示意她安靜坐好。她便是當真懷上了,也最多只一月,如今這脈的確難切,自然急不得。

 屋裡靜了下來。陸時卿暗暗屏息盯著葛大夫,等他將元賜嫻的左右手來回號了一遍,撤了迎枕,才問:「葛大夫?」

 葛正起身向他拱手:「恭喜陸侍郎,令正確實有喜了。」

 陸時卿起先怕又是誤會一場,也沒真信了元賜嫻的鬼話,眼下腦袋一暈,負在身後的手都抖了一抖,面上鎮定問:「脈象可還平穩?」

 葛正搖了搖頭。

 不平穩?他心底一沉,正要發問,便先聽他解釋:「令正中脈與下脈皆盛,很可能是一胎雙生,這脈象暫時平穩不來。」

 陸時卿一個激越腿軟,伸手扶了把桌案:「您說什麼?」

 *

 一般大夫實則很難鑑別雙生子的脈象,但葛正確是醫術了得,一把一個准,因情形特殊,臨走交代了不少諸如吃食方面該注意的事物。陸家上下得了消息,齊齊一通忙碌。

 陸時卿本是又歡喜又愁的,可一聽說是雙生子,就覺得這忌口忌得非常划算了,坐在矮榻邊,跟同樣始料未及,半晌沒回過神的元賜嫻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率先接受了自己確實天賦異稟的這個光榮事實,小心翼翼伸出手去探她小腹,問道:「真能裝得下兩個?」

 就她這一點余肉都沒有的肚子,他瞧著一個都勉強。

 元賜嫻聞言有些不服氣,朝他一挺尚且非常平坦的小腹,道:「它能變大的!」

 陸時卿不免失笑,見她撲上來摟住他的脖子,得意洋洋地問道:「一懷懷倆,我厲不厲害?」

 她這橫衝直撞的,也不怕壓著肚子。

 陸時卿略微避開她一點,挑眉道:「這話該我問你吧?」

 「你有什麼厲害的?」元賜嫻低哼一聲,「我剛才掐指算過了,這胎一定是我在上面的時候懷上的。」

 「……」陸時卿一噎,問道,「哪次?」好像一般都是他在上面勞作的。

 她沒羞沒臊地答:「你在書房寫公文,我爬你椅子那次啊。」

 陸時卿「哦」了聲,回憶了下:「後來不是去了桌案上嗎?」還毀了他一沓公文,叫他那天晚上返工抄書抄到手軟。

 「在桌案上的時候你是站著的,又不是在我上面。」

 陸時卿被她說得下腹一繃,皺了下眉道:「打住。」

 再說下去,他腦袋裡都有畫景了。

 元賜嫻狡黠一笑:「反正就是我的功勞。」

 倆人爭了半天的功勞,直到僕役說,宣氏喊他們去吃午膳。

 元賜嫻還沒見什麼害喜厭食的症狀,肚子確實餓了,聞言兩腿一蕩下榻。陸時卿一把揪住她胳膊,蹙眉道:「怎麼下榻的?」說罷把她端端正正扶好,像攙八十老太一樣將她攙了出去。

 「……」

 元賜嫻覺得他小心過頭了,但到底也沒懷過,心道畢竟裝了一雙呢,謹慎點也好,就在他的攙扶下邁著極細碎的步伐,一寸寸往廳堂挪去。

 路遇台階,倆人齊齊停步。陸時卿先往下走一級,然後伸展開雙臂作出一個隨時能夠接住她的姿勢,再等她緩緩往下走。

 短短一段路,倆人足足磨蹭了近兩炷香。

 宣氏在廳堂等得飯都涼了,望眼欲穿之時遠遠瞧見寸步難移的倆人,一愣之下不由扶了一下額。

 一旁陸霜妤道她身體不適,忙問:「阿娘怎麼了?」

 她搖搖頭示意,自顧自順了順胸口,道:「我怎麼生出個這樣的傻兒子……」

 再過半刻鐘,陸時卿終於拋開一切艱難險阻,輕手輕腳攙扶著元賜嫻到了廳堂,向等久了的宣氏歉意招呼:「阿娘。」

 她真想說自己沒他這麼蠢的兒子,到底忍住了道:「走個路罷了,你帶著賜嫻繡花呢?」

 陸時卿一噎:「阿娘,她這不是懷了嘛。」

 「要是懷了就得這麼個走法,你乾脆跟朝廷請上九個月的假,每天待在家裡這樣扶賜嫻好了。」

 元賜嫻聞言柳眉一橫,登時撇開了陸時卿的手:「就是!我早叫你不要這麼大驚小怪了嘛!看看阿娘,多麼見多識廣啊。」

 「……」她什麼時候說過了。她剛剛明明被他攙得很舒服。

 但陸時卿認了,跟宣氏賠個笑,然後和元賜嫻雙雙落座,正想說動筷吧,卻突然嗅到一股非常濃郁的酸氣。

 他執筷的動作一滯,抬眼掃了桌案——醋溜蝦仁,醋炸鯽魚,醋炒筍尖,醋燴火鵝……

 宣氏立馬招呼元賜嫻:「賜嫻,今天的菜色都是酸的,你嘗嘗合不合胃口。」

 陸時卿梗著脖子緩緩抬起頭來,疑道:「阿娘,您是不是又忘了……我不吃酸食的?」

 好歹,好歹給他準備個能吃的吧?

 宣氏眨了兩下眼,笑眯眯道:「是嗎?我看去年賜嫻給你送了碗酸梅湯,你不是喝得挺起勁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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