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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台》第336章
第336章 摽梅

 魏夫人穿金掛玉多少年也沒磨掉一身草莽習氣, 屋子裡還掛著她當年山寨上用的那把刀,眼見丈夫說不出話來, 氣得連拍他三掌, 震得魏寬肩頭雪落。

 「你跟秦正業把拜子, 他可拿你當兄弟?看看他那個傻孫子,和那不著調的蠢婦, 你守著這勞什子玩意兒,還不如在山寨裡頭快活。」

 山寨裡只看誰的拳頭大, 魏寬如今就是朝中拳頭最大的,別人還只當他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實則日子過得束手束腳, 橫眉瞪眼都怕自己落個奸臣的名聲。

 「咱們本來就是匪, 一身皮披了三十年, 扒了皮再當匪就是,難道他秦正業就是個什麼好東西?」魏夫人戳著丈夫的腦袋, 魏寬動也不動, 被她戳個正著。

 魏夫人胸裡這口郁氣在「反」字上打了一個圈, 眼前這些鬼魅哪裡經得起自己這一刀,當年賀明達能衝進宮去,難道就沒想過要坐那個寶座, 不過手上兵力不如秦正業,如今魏家又怎麼不能?

 要錢財要美人都下山去搶, 如今是進宮去搶, 又有甚分別。

 魏寬雖是土匪, 這輩子卻從沒跟老婆發過脾氣,聽見她這麼說,一巴掌拍在石桌上,拍得石桌傾斜,積雪「簇簇」落下,大吼一聲:「胡鬧!」

 他是眼看著袁禮賢死的,先是胡成玉,再是袁禮賢,一個個都是當年跟著正元帝從青州起事的人,此一時彼一時,如今可不是手裡有兵就能無所顧忌了。

 魏夫人只當丈夫軟弱,氣得掉淚來,她這輩子也只在小兒子身訊傳來的時候哭過,這會兒卻哭起來,落了兩滴淚,把魏寬按在石凳子上揉搓:「那你想個法子,怎麼才能不受氣?」

 魏寬頹然搖頭,連聲嘆息,他想不出法子來,他接密旨的時候便不曾想過是今日的情狀,朝中那些文臣聚齊在一處,個個都紅著眼等著挑他的錯處,彷彿沒了他,新帝的帝位才能安穩。

 魏夫人眼見哭和鬧都不能讓丈夫下決心,立時收了眼淚,把身板一挺,睨著丈夫道:「你自家一個受氣便罷,要叫我珠兒嫁作皇后受那蠢婦的氣,我就敢拎著刀子上蓬萊殿,你不反也要反。」

 魏寬在庭院中坐了一夜,奴僕替他點起炭盆披上斗篷,第二日一早依舊滿眼是血絲的去了紫宸殿聽政,他騎在馬上,依舊到了宮城門前下馬,遇上文臣紛紛避讓他,只有葉惟仁行到他身邊,問他一聲安:「成國公看著面色疲倦,身上可安好?」

 魏寬擺一擺手,葉惟仁官位比他低,卻與他並肩而行,魏寬從不計較這些,望著眼前漢白玉宮道,和宮道兩邊點起的石燈,一步比一步沉,一步比一步慢。

 葉惟仁側目看他一眼:「成國公何必如此勉強,若是身上勞累便歇上一歇,朝中能有什麼大事,不過是無事忙,當真有大事自然會求到成國公門前。」

 魏寬看他一眼,葉惟仁尋常並不多話,是正元帝最喜愛的那一類臣子,說得出便辦得到,像是年輕時候的崔博,也正是他不多話不歪纏,魏寬才肯並肩而行,若是朝中那些個上躥下跳的,早被他瞪遠了。

 葉惟仁目視前方,望著二重宮門,將要行到宮門前時,才又開口對魏寬道:「成國公一雙鐵拳聞名天下,打得虎卻未必能鬥得過狼。」虎是獨行,狼為群聚,一人一口也能咬得他精力漸失,無法動彈。

 魏寬心中一凜,斜眼看他,如今目中早不似正元帝在時那般光輝,眼裡滿是血絲,葉惟仁卻不看他:「成國公雖不求富貴強權,也是一心為私。」

 話音才落便行到宮門前,宮前分發朝食,一人一碗熱湯下肚,吃上兩個餅兒這才進紫宸殿議事,進了議政廳,魏寬就見曾文涉身邊圍著七八人,一看他進了殿門,紛紛對他拱手施禮以示尊敬,嘴角邊卻露出笑意來。

 開年之後,要議的先是農桑事,新帝頭一回親耕祭祀農神,禮部拿出了儀程,初獻是新帝,之後是魏寬,再之後是崔尚書令,這對新帝又是一樁難事,雖是初次卻將過程減了又減,免得他興致一來在田地裡玩耍起來。

 跟著便是各地舊年歲收與今年農事的稟報,工部催著戶部給第一筆報恩寺的款項,崔博黑了一張臉,曾文涉當著朝臣的面把甄家籌集了多少款項報出來:「奉恩公府勞心勞力,籌集款項都列在冊中,崔大人可要看一眼?」

 他敢給,崔博主敢看,伸手接過來翻閱,竟比朝中審發的還要多上一倍,兩百萬貫錢,豈不滋生民亂,誰知曾文涉又道:「各地府縣聽聞要建報恩寺,紛紛上獻。」

 不如錢財就要出勞役,工部的圖紙已經畫了出來,報恩寺比前朝皇寺永福寺還要更大些,一座琉璃塔上皆用琉璃作瓦,要建得與明堂一般高,才能表彰正元帝的功績。

 如此勞民傷財,崔博卻無法可想,崔博幾次去找太皇太后,都是為了讓她下道懿旨安民,著令各府各州不許以報恩寺之名巧立名目,加重百姓稅課。

 可他不得其門而入,去了晉王府,晉王府又撒手不管,不得已去見甄太后,甄太后又推脫不見,沒有明旨,下頭就已經收起錢來,急得他飲食難安,年裡人人貼膘,只有他瘦了一圈。

 這可跟當年趙太后沿運河回鄉收些體己錢不同,要修寺得選任高僧,泥匠瓦匠木匠花匠光是工部那些如何夠用,須得徵召天下,還得移來古木栽在殿前,百萬貫根本就不夠用。

 崔博據理力爭,曾文涉只用一頂帽子壓下來,新帝與先帝祖孫情深,繼任皇位心懷感激,若不然寺名也不會叫「報恩」了,從崔博所論的民生中,拐到忠君上,在崔博這裡贏了一局。

 跟著又以天子該掌羽林神策金吾三衛為由,向魏寬發難,要他交出手上的羽林衛來:「先帝只讓成公國攝政,卻沒讓成公國代掌北衙三衛,這本就是陛下親衛,成國公難道也想代勞嗎?」

 正元帝久病多時,也只將三衛之中的羽林交給魏寬,自己手裡還牢牢握著神策金吾,曾文涉以此為由發難,竟讓文臣都站到他的一邊,能分薄魏寬手中兵力,是這些人喜見的。

 若不交出北衙三衛,便是別有所圖,魏寬這才看了葉惟仁一眼,在他身邊是幾個沉默不言的年輕文臣,魏寬當堂一笑,滿眼血絲:「我若不交,你待如何?」

 曾文涉被他一噎,才剛要說若不交兵權便是造反,就見魏寬血紅的眼睛盯著他,停頓片刻不能開口,梗著的脖子卻不能軟下來,韓知節立時指著他鼻子道:「你難道想要造反嗎?」

 魏寬看都沒看韓知節一眼,只緊緊盯住曾文涉,曾文涉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魏寬當真強硬,他就又縮了腦袋,葉惟仁幾個相互看上一眼,依舊沉默不語,下了朝退回值房,給隴右寫信。

 堂上沒能爭出個長短來,魏寬想要謀逆的流言卻越傳越凶,曾文涉手上什麼也沒有,一心只想著能夠掌權,根本便不顧大業安不安穩。

 崔博只得去求見甄太后,宮人將他攔在蓬萊殿前,昂首對崔博道:「娘娘往御園賞梅花去了,尚書令大人明日再來罷。」

 可是隔日崔博依舊未能見到太后,出來回他的還是那個宮人,依舊擺著笑臉:「太后遊園歸來有些乏力,今日便不見大人了,尚書令大人明日再來罷。」

 曾家甄家已然聯姻,甄氏對曾文涉言聽計從,不過一句話,甄家上下就發了百萬貫的財,兄長提了官兒,侄子侄女都進了宮,她哪裡有過如今的風光。

 聽了曾文涉的話,學著太皇太后的樣子,一概不見外臣,凡有事都讓奉恩公夫人進宮傳達,領著太姬太妃們在御園中玩賞,正是冬日,湖上結冰未消,園中除了梅花,一點綠意也無,可甄氏卻極有興頭,原來遊園是陪人遊,如今卻是一眾人簇擁著她遊園。

 在素馨閣中擺了素酒玉瓶,甄氏看一看下首坐著的姜太妃道:「宮人剪的花兒都不好,姜太妃最擅此道,不如姜太妃替我剪一枝來插瓶罷。」

 窗外正是大雪,雪中紅梅愈顯精神,李太姬蘇太姬幾個飛快掃了姜太妃一眼,只見她聞言立起,披上斗篷,手裡抱著爐子出去了。

 這樣大的雪,連傘都撐不住,沒一會兒就滿肩是雪的回來的,剪了一枝半開的紅梅,替甄太后插進瓶中,甄氏只看一眼便搖了搖頭:「這枝花太疏了些,開得也不熱鬧,姜太妃多勞一趟,再去剪一枝來。」

 幾個太姬都不敢說話,姜太妃又轉出去,依舊親手挑出一枝來,這回開得密密實實,甄氏又再搖頭:「這枝又太密了些。」

 不是太疏就是太密,要不然就是顏色太淺太濃,直到姜太妃凍得指尖通紅,她這才輕輕點頭,把薑太妃剪的紅梅枝各宮都賞下一枝去,點一點人數還差兩枝,讓她再剪兩枝回來。

 李太姬幾個根本不敢抬頭,座中無人奉承也無人應和,倒讓甄氏覺著無趣,散了宴獨坐在素馨閣的樓台上,抱著手爐賞一林紅梅。

 遠遠見一人撐傘而來,離得近了才瞧見是秦昱,只見他抬了抬傘簷,衝著閣上露出笑意來,對甄氏行禮道:「想來折一隻紅梅供到母親靈前,不意太后在此,擾了太后的清淨。」

 隔著風雪看過去,他比前些日子要清減了些,連月禮物從未斷過,香料點心書籍玩物,回回給承吉的東西里總藏著他自己的心意。

 秦昱行過禮半晌不等樓上開口,返身要走,甄氏出言叫住了他:「齊王既是為母親來摘梅,又怎麼會擾我的清淨。」吩咐宮人送一隻玉瓶出去,裡頭插著一枝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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