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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台》第216章
第216章 禮成

 算著日子還有三四個月才就藩, 可秦昭和衛善兩個都比原來要更忙碌些,衛善除了吩咐管事收拾箱籠之外, 還要回年禮看拜帖, 年前總有些吃請是推脫不掉的。

 衛平的親事, 婚房如何佈置,院裡要怎麼收拾,都要衛善過目, 交給管事總怕辦得不好, 叫師家覺著受了怠慢,本就是結兩姓之好, 衛善便想把這樁親事辦得好看些。

 可她到底不曾辦過婚事, 自己大婚也是秦昭和禮部議的流程, 這會兒要替哥哥辦婚禮, 許多事都不懂,便從衛敬容那個借了兩個六局尚宮來。

 六局裡出來的尚宮,接手便把事兒辦得漂漂亮亮的, 大處不會錯, 叫人覺出好來的都是些小處,花費多少功夫,都能看得出來。

 分給下人的喜錢是拿了金子出去鑄的,打的花樣是衛善挑的, 一面是吉祥如意一面是百年好合,再預備上幾籮銅錢,到了正日子街上童子閒漢到門前來道賀討錢, 便跟著糧塊果子一併撒出去。

 暖房裡著意養了鮮花,還跟城郊專伺芍藥牡丹的花農定下百來盆花,預備下當日擺喜宴的時候擺出來待客,紅綢紅帳紅褥紅地衣,一水兒的紅色,丫頭下人都新發兩套衣裳,到了那一天都要打扮精神。

 量房的時候師家人一上門,衛管事引人進屋,師夫人身邊的婆子一看果然似外頭所說,世子是住在正院裡的,回去滿口不住的誇。

 兩個尚宮得了厚厚一注賞錢,自然盡心盡力,屋子要如何修飾才顯得既富貴又雅緻,著人打聽著師姑娘的喜好,問到衛平的喜好時,衛善笑起來:「大哥常用年在外的,哪裡有什麼喜好,每回回來能吃上軟和飯食就已經覺得好了。」

 才從軍營回來那幾日,連暖床都睡不習慣,抱著被子在羅漢床上睡,還把墊的軟氈褥子都拿掉,這才覺得通身舒坦,這一條衛善趁著師夫人身邊的嬤嬤來輔房的時候當作笑談說了出去。

 行伍出身的身上骨頭都硬些,衛家文武傳家,衛修還考過科舉,明堂上衛王的畫像上都國著一劍一書卷,衛平從小也是熟讀經史的斯文人,兩人成婚總要磨合。

 師夫人身邊的嬤嬤聽了回去稟報,師夫人便道:「一人睡一邊,再不濟一邊褥子厚些一邊褥子薄些。」聽衛善的意思,是衛平身邊並沒有侍妾通房,若果是真的,那真是打著燈籠也難找出一家來,若是那等有當家太太的人家,保不齊早早就給兒子添人教導人事了。

 一邊這麼客氣,另一邊自要回饋,臘八這一日,各府裡分送臘八粥,師家特意討了宮裡做粥的法子,做細粥送過來,上頭的巧果花色還是師清如親手擺的。

 這回來的還有師清如身邊的丫頭,悄悄問衛善,衛平喜歡什麼樣的花色,想年前給衛平往清江捎些東西去,衛善一聽便笑,寫了張小箋回給她。

 哪裡還用什麼花色式樣,家裡給衛平預備鞋子襪子,都是要耐磨耐穿厚實,花色反而是最不計較的,真有這個功夫,不如多做些。

 師家是文人,哪裡知道這些,一想果然如此,天天操練可不比尋常人穿襪子要費得多,把預備好的藍綢鴉青緞子都收起來,專給衛平做了二十雙布襪子,又做了一雙露指手套,方便他冬日里拉弓,趁著衛家給衛平送年貨的時候一併捎了去。

 等到年裡互贈春盤椒柏酒時,衛平從清江寄了回禮來,裡頭有一對兒梅蕊簪子是給師家姑娘的,梅蕊根根分明,裡頭嵌著兩塊燒紅寶石,一枝是梅花盛開,一枝是含苞欲放,做得極其精巧,包在一塊紅絨布里,算是謝過師清如做的襪子。

 秦昭一看便知是在私貨集市上買的,衛平那兒知道買越鳥帶回京來逗衛善高興,這會兒哄起沒過門的媳婦,倒更有一手了。

 衛善趕緊叫沉香挑了一個好看的匣子來,嘴裡還埋怨:「簪子都買了,份量這麼足,怎麼也不配個好看的匣子。」

 秦昭一聽便笑:「這些東西都是私貨,卷在毛氈裡帶出來的,哪裡還顧得要盒子,這一對兒便是南邊的御造物了。」

 能工巧匠一多半兒都被帶走了,原來這些精細的東西就都設在吳地,工匠除了拿俸銀,還要發外財,走私貨的商人,先是收東西,跟著又出原料,反正一樣也是做,兩樣也是做,有了原料不怕被查出來貪了工料,賺的還是手藝錢。

 衛善一聽,心頭微動:「沒有兩邊朝廷的支撐,哪一個敢做這樣的生意?是不是上頭有人?」

 「自然有人,還是最大的那一個。」秦昭半是好笑,一面說一面搖頭,從皇帝到宰相都在做生意:「是江寧王乳母的兒子,那一片的私貨都捏在他手裡,裴宰相要爭還爭不過他。」最大的油水流進了江寧王的口袋裡。

 衛善就算知道私貨生意兩邊都有沾,也絕想不到南邊頭號私貨販子竟會是江寧王,一時怔住:「他手裡總還有吳地江浙,難道就窮成這個樣子?」

 上行下效,空子只會越鑽越多,怪不得就連厲振南都有個貪財的名聲,若不是上輩子大業關上門來也有這麼一攤子事,江寧王怎麼能在吳地盤踞這麼久。

 「那該提醒大哥萬不能攪到這麼一池子水裡去。」衛善一下子提起心來,看向秦昭時,秦昭苦笑:「早已經攪在裡頭了。」

 秦顯在時兩邊就已經有了生意來往,那一片的官員上貢是最多的,百來年都是這麼辦,要除積弊絕非一朝一夕,好在他被調任,子厚又是新上任,新官上任三把火,可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這些官員吃了多少年,早就把胃口撐大了,要收手不是這麼容易的事。

 說著拍一拍衛善的肩:「官字上下兩張口,要是把這口封了也就當不成官了。」

 衛善緊緊皺眉,可辦過一回事,也知道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連趙家都能在濟民所裡發一小筆陳米財,更別說是旁的地方了:「那要是捉他的錯處呢?」

 「不會,一日不打下吳地就不會。」自己手上的兵丁人脈都留給了衛平,正元帝既抱著挑唆的心思,也有用情面壓人的意思,換成別個,哪能這麼順順當當的就從秦昭手裡接下兵權。

 放手這幾年的經營,換回後頭幾年安定的日子,這筆帳都不必算。

 衛善湊過去看秦昭寫的悼詞,兩人沒有認真談起過秦顯的死,就跟正元帝一樣,本來心裡就有八分好處,人都沒了,這八分就成了十分。

 秦昭不光寫了悼詞,還修了一本文選,把東宮學士修過那些典籍都算在秦顯頭上,再把這些年來他上的奏摺,專注於民生社稷的那些都特意挑出來,要把這本書刊印成集。這一部書打算二月裡週年的時候獻給正元帝。

 「這書送上去,姑姑又要傷心了。」衛善翻動書頁,一聲輕嘆,可正元帝必然是高興的,若不是秦顯實在太年輕了,朝上早已經為他著書立傳了。

 秦昭要預備二月秦顯的週年祭,還要交接手上禮部的差事,更要在離京之前把該交際打點應酬的都辦完,兩個人都忙得腳不沾地。

 沉香挑了一個只檀香匣子,把紅絨布包的金簪擱進去,衛善特意請了師家姑娘到王府來,擺上兩碟牡丹三色餅,兩人飲一壺清茶。

 婚期將近,她本不該出來,可既是衛善相請,師夫人替女兒保駕,護著她出來,衛善把那個匣子往她面前一推,下巴一翹,笑盈盈道:「喏,這是還禮。」

 師清如的臉立時紅起來,她盯著那隻匣子,就是不好意思伸手,心裡又感激衛善,成天兒在家裡聽母親念叨她這是命好,若是碰上那專愛掐尖的,哪能婚前就替他們牽線。

 心口怦怦直跳,難得害起羞來,便是宮中千秋宴那一日,她也沒臉紅,論起親事半點兒不羞。衛敬容喜歡她大方不拘泥,若是尋常侯爵怕要挑剔師家女的禮數,可衛家卻非得這樣一個人才好,若似旁文臣女兒,見人說話繞上七八道彎,那可怎麼主持中饋。

 衛善心裡有些打鼓,不知道哥哥會不會喜歡師家姑娘,姑姑給他去了信,衛善也寫了信過去,上輩子哥哥沒能成婚,到底如何,她沒命知道。

 可既然兩邊有來有往,那便開了一個好頭,從此若能夫妻和睦,也算是放下了一樁心事,衛善伸手替她打了匣子,師清如揭開紅布,才剛看見簪頭就止不住羞意,把那對釵又包起來,心裡悄悄盤算,等到大婚之後第二日戴上。

 衛平從清江趕回來成婚,特意上奏摺提前,要回來素服烏紗拜祭太子,秦昭那本《文選》呈到正元帝的案頭,他久久都未說話,秦顯寫的那些信字,隻言片語都被他收在箱中,記在心裡。

 二月週年祭之後,三月初便是衛平大婚,兩樁事在辦,往晉地去的船隻也早早離了港口,七八隻船滿載了箱籠的船隻離了岸,吳三隨船押運傢俬先去晉地。

 家裡陡然空了一半,等到衛平和師清如兩個成婚五日之後,就在港口餞別,送他們登船往清江去,秦昭和衛善也要三日後坐船去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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